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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晓瑜第一次这么近看江陆表演。
他的样子很投入,头随着音乐轻微摆动,嘴角勾着柔和的微笑。这确实是极美的画面。
她向来热爱一切艺术,那是美的造物。
生活中陈晓瑜耻于表达自我,便愈发依赖这双能将人类思绪编织为美好形状的无形手。
她正入神听着,林珊走过来,伸手戳了戳她。“你看。”她努努嘴。
晓瑜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刘挽青坐在江陆对面的位子上,右手打着节拍,头也跟着左摇右晃,她陶醉的样子有些令人发笑,而这也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了。
过去刘挽青总是认真地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比如大讲一些自嘲式的不好笑的笑话,或是别人故意损她而她听不出来,还跟着傻笑。现在她很少再这样做了,但偶尔出现的迹象——比如在江陆的面前,表明她还是以前的那个迎春妹如假包换。
排演一半已是傍晚,音乐祁老师还在总结,有些男生已开始准备助跑,就等听那‘解散’二字好奔向食堂。晚上食堂菜很少,晚去一会儿就只剩蛋炒饭了。
江陆在这时回过头低着嗓子问,要不要帮你们把饭也打了?
好啊好啊,刘挽青忙不迭地说。
你们要吃什么?江陆问。
她二人一一说完,轮到陈晓瑜,她想了想。
“不要猪肉,不要有鸡蛋的。不要辣的。不要炸的。”
刘挽青和林珊在一旁大眼瞪小眼,江陆认真地点点头。“你要汤吗?”他小声问。
“不喝了。太咸。”
“那我帮你拿牛奶了。”他又回过头来。音乐老师冲他们这儿瞟了一眼。
“不了,我不喝牛奶。”陈晓瑜压低头悄声答。
“那豆浆?”
“我也不喝。”她无奈道,“要不你给我拿杯水吧。”
江陆松口气,“哦”了一声转回去。可这已经太晚了。
祁老师半嗔半笑地插着腰,站在台前大声道,“江陆,陈晓瑜给你讲什么呢,听这么入神?给我们也讲讲呗?”
其他人都笑疯了,陈晓瑜只好把头埋下去。一抬眼,她正好撞上方斐然冷冷的目光,小方终于不再对她微笑了。
没过几天,学校里就有了传言说陈晓瑜跟江陆是情侣。越传越真,惹得倪老师都来旁敲侧击地问她,理由是曾见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家。
事实上,这个问题陈晓瑜自己都无法回答。江陆是她的朋友,这是毫无疑问的。江陆是少数能让她放松心情的人之一,这也是无可辩驳的。只是,近来她时常感到焦虑与恐惧交相发作,实在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情。
如今她最期待的事,便是去看望家楼底下那一只乳黄色的幼犬。它被弃在阴暗楼道里那只狭窄的铁笼里,笼边的食盆总盛着浑浊的油水。一辨出晓瑜的脚步声,便欢天喜地跑出来迎她。
有回江陆看见了,问晓瑜,你刚才叫它什么?
小迪啊。她脱口而出,后又解释道,“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就给起了一个。”
有什么说法么?他问。
晓瑜垂头。“我在清山时有过一只狗叫迪迪。三年前它死在了家乡。所以我打算以后养的所有狗都叫小迪,假装是它儿子。”她笑。
江陆看她的眼神有些忧郁,将小迪轻放在自己膝上。
记得迪迪死的前夜,晓瑜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只白得耀眼的狗,从她的窗子里跳出去。醒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巾,那便是爱犬在向她告别吧。
江陆说,你天天来看它,不如带回去养,反正它主人也不管。
陈晓瑜只说自己家里不让养,心里却想,若在陈志的鼻子底下养宠物,还是把它放生了比较人道。
今天的小迪特别粘人。吃完了晓瑜带来的东西,还久久伏在她的脚背上不起来。平时只送她到楼梯口,现在却踮着细弱的小脚想往上爬。
“你可不能跟我回家。”晓瑜微笑。她其实很愿意再陪小迪玩一会儿的。最近家里的气氛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不出所料,母亲与陈志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餐厅,互不讲话。晓瑜刚放下书包,母亲就走进她房间关上了门。
“如果不能好好对待它,还不如不要养狗呢。”晓瑜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一楼的简直太过分了。”
“那是因为原来的女主人死了。”母亲幽幽地说,“新的这位,就像后妈一样。”
晓瑜用手朝门外一指:“是不是因为找工作不顺,他心情不好?”
母亲未作回答,面无表情盯住地面。
陈志在家待业大半年了。他脾气直,最恨溜须拍马。在得罪了上个老板的关系户之后,他愤然离职,至今工作没有着落。他日日披着大衣在电脑前上网,对家里的一切指手画脚,随口便骂,简直比过去还令人避之不及。
“到底因为什么吵架?”晓瑜叹了口气,“说出来总好受一点。”
母亲张了张口,又低下了头。这是她心里有事的典型表现。可她却像下了决心似的说了声“没事”。晓瑜也就不再追问。一旦母亲主意已定,再问也是会毫无收获的。
她哼着歌从包里拿出练习册,想起明天又能见到小迪毛绒绒的小脸,她的心都柔和了许多。
然而数日之后,毫无预兆地,小迪消失了。晓瑜为此着实担心了一阵。
“它会不会被毒死了,小区里放了不少老鼠药……”她在午饭时忧心忡忡说。
“不会的,一定是被别人收养了,它这么可爱。”林珊说,她一向会安慰人。
“你没听新闻里说吗?”二元煞有介事道,“好多牛肉干都是这种流浪狗肉做的……”
“那还有你每天吃的路边摊的烤串呢,也是这种……”林珊笑道。
“你别说了,”二元惊叫,“你再说我可吃不下了。”
“得了吧,我们可见识过你的耐受力。”尹晨说。“大太阳在头顶上照,老鼠在一边跑,你在小摊上吃砂锅,汗流浃背,还越吃越勇。每次跟你去小吃街都有亲友折。”
“给你折扣还这么多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上次吃到虫子,你还劝我把它吃了,说是蛋白质。”吕夏道。
“本来就是,”二元说,左边的腮帮一鼓一鼓,“你知不知道在非洲的刚果,毛毛虫可是最受欢迎的美食,人家用手抓了就吃。”
“可你是非洲人吗?”吕夏作恍然大悟状,“噢,这倒解释了你的肤色……”
二元和吕夏一争起来就是个无限循环。这时候江陆端着盘子走过来,尹晨欠身给他让出个位子,可对方并没看到,径直走到陈晓瑜对面落座。可还没坐下,江陆猛地把盘子一挪。
旁边的吕夏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你们继续。”江陆说。
二元用不屑的语气道,“你傻呀,饭都喷到别人菜里了,他还怎么吃?”
“哎呦,一不小心就…”吕夏抱歉道,“这个菜我没碰过,要不给你?”
“不用。”江陆抽出一张湿巾,细细擦拭每根手指,“你们喊什么呢,我在那边都听到了。”
二元歪着头想了片刻,“哦,陈晓瑜说她的狗丢了。”
“不是我的狗。”陈晓瑜说。
“你说小迪?”江陆问。
“是啊。”
“它现在在我家呢。”他慢条斯理道。
小迪现在叫江小迪。
江陆清早带它去花园散步时,晓瑜往往刚起床。一拉开窗帘,她总能看到一个男孩领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狗。小狗走不了几步,就要抱,江陆就用胸包装着它,带它去慢跑。后来陈晓瑜也开始早起,就为了能跟它玩上一会儿。
江小迪是道地的‘田园犬’,生长极快。到了校庆晚会正式演出那日,江陆的包已经装不下它了。
演出那天下午,所有的表演者都要先去澜州市体育场集合,作最后的准备。这座可容纳万人的场馆,中间搭起了舞台,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疾步来去,手里拿着扩音喇叭。
此夜,东澜三个分校的所有人都将齐聚于此,场面应当十分壮观。
林珊早就到了,她在休息室一个人面色凝重地练着早已烂熟的舞蹈动作。看到晓瑜以后她就像看到了救星。
“你跳得非常好。”晓瑜赞道。
“可我有点紧张。”林珊玩弄着手指,“你不紧张吗?”
“我也紧张。”晓瑜笑。
“可你看起来不像。”林珊说。此言不假,陈晓瑜的有许多奇异的特质。其中之一,便是观众越多她越放松。反而与人独处才是她的痛点。
这时候刘挽青拖着满载演出服的衣架走来。
“别想了,去拿衣服吧。”晓瑜拍拍林珊的肩。
陈晓瑜的演出服是一件纯白礼服裙,薄纱的质地,细细的肩带。排演的时候便已收获无数赞叹,林珊连说‘惊艳’,二元则直接称她‘秀色可餐’。
可今日不知怎的,腰间的蕾丝竟破了一个大洞。等请人修补好,又风风火火画完妆,已离她上场不远了。
晓瑜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左边肩带有些松,便扶了扶。
方斐然路过,将手搭在她肩上。“陈晓瑜,你还是这么酷。”
这样的气氛配上这样的着装,她那没有表情的称赞,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她们一同站在镜子前,方斐然着一件大红裹身礼服裙,像一团烧至陆地边缘不得不停止的红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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