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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晼再三确认,是盛怀琬没错。
心跳快了几拍,怪不得庞五爷张罗着帮江氏安排随行护卫,原来是为了把盛怀琬夹带其中。
他不怕死吗?一路上这么多双眼睛,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盛怀琬想躲都没处躲。庞五爷这不仅是对江氏和侄女不负责,更是对盛家不负责!
盛怀琬也注意到了陆晼,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并没表现出认识。
陆晼也装作没看见,心底却咆哮着,脚步虚浮地进了茶社。
此后的行程,陆晼不住地催促车夫赶路,尽量不要在沿途城镇逗留,就连三餐都是在路上解决的,晚上不得不投宿,陆晼便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被英国公府的人追杀,一会儿又变成新安长公主身边的宦官,如此几天下来,虽到了介休,陆晼的精神也快垮了。
江氏十分不解,心里嘀咕,这孩子就算和外祖父、舅舅亲近,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
···
能够平安到达介休,没被任何官兵或是私兵拦截,陆晼只想烧香拜谢真佛显圣。
不过她也隐隐猜到了原因。盛怀琬当年是名冠京华的神童,四岁就能做出皇帝起的对子,指物成诗,故而才有圣上赐字的佳话。他大概五六岁时便离开京城,投奔远在武安的外家,京城的贵人们也就渐渐遗忘了这个久不露面的人,若不是陆晼早知道盛怀琬在庞家,冷眼一看,也绝不会猜出他的身份。
莫非盛庸早已料到会有家亡业败的一天,故而事先将幼子掩藏起来,以图后算?
马车徐徐停下,已到了江家门首。
和做朝廷生意的庞家不同,江家贩卖米粮起家,钱虽多,势力却不大。宅院亦不如庞家讲究格局气派,而是于门楣上的砖雕、雀替上的彩绘这些精细处见功夫,小而精巧,一切都是簇新的,仿佛整座大宅都是十年间才拔地而起。
江氏思家心切,掀开窗帘一角,指着门上隶字书写的“三多堂”黑匾,道:“还记不记得外祖家,去年也来过的?”
陆晼望着门左右的楹联,默默点头。自从做了那场招魂的“梦”,她仿佛与这具躯体和解了,记忆如亲历般清晰。
前头已拆了门槛,方便马车驶入。江氏放下窗帘,精心整理女儿的衣裙和自己的鬓发,希望齐齐整整地见娘家人。
江氏的亲哥江宇得了消息,早在垂花门前等候,亲自扶妹妹下了马车,陆晼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位便宜得来的舅舅,三十多岁,长相中等,个头却很高,眉眼和江氏有些相似,却比江氏和气。
正看着,陆晼就被江宇抱下马车,只听江宇闷哼一声,捏着外甥女的鼻尖道:“兰姐儿胖了。”又后退一步,“也高了。”
陆晼有些赧然,自从醒来就被江氏和庞老太太拘着,整日好吃好喝关照着,还真是胖了。
江氏笑道:“哥,进去说话。”
江宇就拉着外甥女的手迈进高高的门槛,小声道:“舅舅说笑的,兰姐儿没胖。你不是很喜欢吃咱们介休的灌馅糖吗,已让你表哥带着小厮去买了。”
江四老爷坐在正堂,他的原配曹氏五年前去世,没再续弦,一直由曹氏的陪房韩氏伺候琐事。韩氏很是细心,待人和气谨慎,穿戴朴素,从不打着四老爷的旗号敛财生事,江宇和江氏都敬她三分,唤她韩姨太太。
韩姨太太不在,倒是与江四老爷同辈的几位老爷坐在房里。江四老爷颇有些大家长的严肃,只问了声亲家是否安好,便不再赘言。
一位年长于江四老爷的男人拄着拐起身,记忆里应是江四老爷的一位堂兄,笑道:“本是来商量如何做寿的,可巧你们娘儿俩回来,女眷们得了信,都要来看看姑奶奶,现在后房坐着呢。”
江四老爷也道:“你们没什么事就过去说话吧,我们还要商量正事。”
江氏带着女儿行礼告退,陆晼离开时瞥见桌上几张红纸,是几幅百寿图的花样子,想必是要绣屏风了。
离了正堂,江宇安慰妹妹:“爹不是不喜欢你回来,而是你回来的太早,他有些担心。”
江氏苦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老人家不是就信这一套吗?定是怀疑我在庞家遭了嫌弃,给他脸上抹黑了。”
江宇看了陆晼一眼,解释道:“哪有亲爹嫌弃女儿的。所以你到底为何会来,若是妹夫委屈了你,和哥哥说,江家也不是没人了。”
江氏忽而笑了,道:“我把实话告诉你,姓林的都被我撵出去了,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啊?”江宇惊讶,没想到妹妹长本事了。转眼已来到后房,最后嘱咐妹妹一句:“几个年轻媳妇在,我就不进去了。老太太、太太们要是问你话,你好好说。既然咱们不理亏,也没必要揭庞家的短处,家屋不和邻也欺,外人把咱们视为一体,一损俱损,断没有看不起庞家,却看得起咱们四房的道理。”
江氏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有小丫鬟打帘子,进了东间,年长年轻的女眷济济一堂,陆晼只认出坐在角落的韩姨太太,粗粗看来,真是没有庞家的女人们生的俊俏,江氏的模样身量已是其中翘楚了。
江氏也暗暗皱眉,怕这么多人唬着女儿,且依着晋地的礼俗,长辈见了孩子都要拉拉手、摸摸脸,万一把大病初愈的女儿看坏了怎生是好?故而行完礼就让沐棉沐槿把陆晼带下去了。
出了房门,江宇还在廊下坐着,见外甥女出来了,笑道:“你娘果然不让你久留,也好,和舅舅等你表哥去。”
陆晼撒娇道:“我不想吃贯馅糖,路上看见家里的小厮吃点心,好像小时候舅舅给我买过,却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娘在场,就没好意思问他,舅舅把他叫来问问?”
江宇道:“我给你买过吗?几岁时的事?”
陆晼道:“我说不好,舅舅找那人问问吧。是个十六七岁的,个头高,生的白白净净。”
江宇心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打发小厮去庞家的人里找找,带陆晼回了自己的屋子。
表哥江宜朝也回来了,让小厮把从市集买的一应物什码在桌上。十三岁的他很喜欢庞兰这个小妹妹,漂亮,安静,像画上的女孩子。他是独子,没有亲的兄弟姐妹,故而把庞兰当成同胞。
江宇让他去韩姨太太那边给姑姑见礼,江宜朝不走,说路上看到江家的人带了个眼生的小厮,说是庞家来的,父亲要见。
“我觉得奇怪,就让他们在外头等等,要传进来吗?”
江宇点了头,江宜朝就招呼人进来。
江宇本在饮茶,瞥见进来的盛怀琬,手一抖。怪不得外甥女说那小厮生的白白净净,岂止呢,分明是珠玉在侧!不免吃惊,庞家竟连伙计都长得好看?该不会是哪一房旁支的子弟,过来送行的吧,故而给盛怀琬安排了一只杌子,询问他的来历。
盛怀琬只说是庞五爷派他来的,原本是京号的伙计。
江宇揣摩庞五爷为何派一个商号伙计随行,且看这人的风度,不像是跟车抬货的,起码是个识文断字,坐柜台看账本的。
江宜朝见表妹紧盯着盛怀琬,有些吃味,像是自己很喜欢的东西突然被人夺走了,就拿着贯馅糖吸引她的眼球。
陆晼又不是真喜欢吃零嘴儿,被缠得不耐烦。江宇去和江氏商量事,让江宜朝带着表妹玩:“你妹妹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你不许吝啬。”
江宜朝瞪着盛怀琬怪叫道:“我几时吝啬了,房里成山成海的吃食、玩意儿都是给妹妹预备的。”他就不信一个皂衣伙计能比自己阔气,怕是什么都没有,争不过的。
盛怀琬觉得有些好笑。他本就早熟,才被盛首辅送到武安藏锋,加上年长一些,不会和江宜朝一般见识,倒觉得那位四姑娘有些意思,上次帮了他,这回又特地叫他过来,想做什么?
陆晼没理会一直自说自话的江宜朝,下了椅子,站在盛怀琬面前。
盛怀琬也恭恭敬敬站了起来,仔细看,还能辨认出当年在长恩侯府的轮廓,只是高了很多,陆晼整个人都被他笼在阴影里。
“五伯为什么让你来?你那天找五伯有什么事?”
盛怀琬笑了,小姑娘果然还没忘呢。
“那天啊,多谢四姑娘了。五爷让我来,自然也是来伺候四姑娘的。只是不知四姑娘几时看见我吃点心了?”
陆晼一愣,脸就红了,不太习惯被人当面戳穿。
江宜朝来得及时,拉走陆晼,啐了盛怀琬一口:“离远些,和我妹妹说话,你也配吗!”
···
江宇把江氏叫出来。
江氏正懒得和女眷们周旋,出来透口气,就听江宇问她:“庞家五爷派了个京号的小伙计跟来,妹妹知不知道?”
江氏摇头,她的确不知。
江宇道:“我一直在想,你膝下没有男丁,妹夫的科举也就那么回事,未必能考上,将来真让林氏的儿子继承家业吗?”
江氏心一惊,问哥哥:“你的意思是?”
江宇道:“兰姐儿纯善,未必善于钻营生意,可多少让她明白些其中的门道,不然平白被庶出的夺了产业。就算兰姐儿管不了,招个练达可靠的女婿进门经管生意,你晚年也有依靠。”
江氏心中一动。之前只想着给女儿找个富贵殷实、夫妻和睦的人家,从没想过招赘。可招赘的确好处颇多,一来便于控制,避免遇见庞明德这般不可靠的。二来不叫家产便宜了林姨娘的儿子。三来,诚如江宇所言,女儿女婿都在身边,自己根基更稳,不然女儿嫁去别家,自己留在庞家宛若孤家寡人,想想都可怜。
然而细想江宇的说辞,江氏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那个伙计就是五爷给兰姐儿选的女婿吧?她才多大,五爷也不是张罗闲事的人。”
江宇道:“我也是瞎猜,做不得准。可那人的确不像个普通伙计,妹妹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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