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之春童

改革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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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成每天都醒得很早,这是他在石河子监狱里养成的习惯,如今当了老师,他更要为人师表,不能睡懒觉。每到凌晨五点多,他就从炕上翻身起来,将被褥卷好,垛起来放入炕柜,然后做该做的、想该想的事。昨晚仍在下雪,今天一定白皑皑的一片,他打开门帘,拿起扫帚出来扫雪。/p
    这时雪花片儿仍漫不经心的飘着,就像岁月对季节、人对过往的思念一样无精打采,断断续续却又连绵不绝,在仍显得有些朦胧的天空中飘飘洒洒,没有停下来的意思。/p
    学校操场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尽管这时学校已放了寒假,没有学生来上课,但学校里面还住着自己和甄艳两户人家,路还得扫出来一条。/p
    甄艳是西水公社去年下学期安排过来的民办老师,也是土生土长的小岭屯人,小学停课前曾在这里做过几年民办老师。她报到那天是七月,学校也在放假。公社教育办主任蒋开新亲自送她过来,她与儿子、女儿一家三口竟没带多少家什;由于路程远,到学校已是中午,甄成留蒋主任一行吃了午饭再回去。蒋主任说了很多甄艳的情况,慨叹在小岭屯能够像甄艳这样坚持上完中学的不多见,甄艳是他所喜爱的学生之一,也是个很优秀的老师。甄艳话不多,只简单与大家寒暄了几句。/p
    两人第一次见面,竟都有种异样的感觉,甄成觉得甄艳说话的神态气质有些像唐娟;甄艳也觉得眼前这男人对她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年轻时她偶然看过一期《中华文学》,里面一篇叫做《枕在童话上的夏少》的小说吸引了她,而甄成形态举止竟如小说里的那个“夏少”一样,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后来慢慢的就把他看作了现实生活中的“夏少”。/p
    这时天空才蒙蒙亮,雪的世界一片寂静。甄成本想趁早出来扫雪,没料甄艳比他起得还早,只见她用力将雪花扫成一堆,然后使劲推到一边,重复着这个动作,看样子起来已有一些时候了。/p
    艳老师早,甄成拿着扫帚忙走过去,与甄艳一起扫雪。甄校长好,甄艳也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她脸色绯红,额头上有些微汗。甄成说,孩子们刚放假回来,别累着,你还是回去照顾他们去吧,这里交给我。甄艳感激的说,没事,甄校长平日辛苦,趁放假你还是回去多睡会儿吧。甄成笑了笑,说那就算了,咱俩扫不是更快吗?甄艳也跟着笑了起来。甄成又问,石头跟小燕还好吧?甄艳说,都在屋里睡觉哩。话音未落,只听得甄艳屋里传出了声音来,妈妈,我们起来啦,出门扫雪喽。/p
    只见甄艳的儿子赵石柱和女儿赵小燕穿着夹袄从屋里出来,戴上棉手套,拿起靠墙扫帚快活的跑了过来,到甄成跟前亲切的叫了声甄叔叔。赵石柱今年已年满十八岁,下学期就要参加高考了;赵小燕未满十六岁,和哥哥一起在西水中学上学。年轻人手脚麻利,他们四人一齐动手,很快便扫到了校门外的土路上。/p
    赵石柱和赵小燕兄妹情深,俩人回操场堆雪人去了。/p
    甄成和甄艳站在学校门口,凝视着前方。此刻天已亮了,洁白的世界,雪花漫飞,但村子仍寂静无声。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村子似乎已被淹没,厚厚的雪花儿压着一幢幢茅草房,有如心头被雪花盖住的一块块石头。/p
    平日爱狂吠的大狼狗都不敢出声了,害怕一叫唤便会惊醒屋顶上的雪花片儿,轻轻一动就能将整个房顶压垮。/p
    小岭屯是全公社最贫穷的村子,除了小学和几个大队干部是砖砌或用砖石泥浆混合建的平房外,家家户户住的仍是用泥浆垒的旧土坯房,屋顶盖上茅草,这样的屋顶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看着都让人揪心。/p
    雪白屋顶凸出来一个烟窗,断断续续冒出黑烟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如果是牲畜粪便,烧出来的便是白烟,看样子大伙都在用柴火烧炕;这样的炕时冷时热,很多人家不得不全家挤作一团,围在破被褥里,忍受着漫长寒冬的肆虐。/p
    甄成问,艳老师,听广播了吗?徽南省凤县的农民都包产到户了。甄艳感慨的说,是啊,现在全国农村到处都在改革,咱村子也该动起来了,不然老百姓咋能富起来哩?/p
    甄成问,昨晚大队支委会上好像吵得厉害?甄艳说,那不是吗,咱也过去听了。但咱哥说话就是在理,可平时咱也没听他这么有见地,是你教的吧?甄成不置可否,说改革总得有人站出来啊?你哥甄春生平时常到其他村子做事,也自有他的见识,不是单凭我就能够支使的。/p
    甄艳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片儿,望着甄成说,甄校长,老支书那儿你去过了吗?甄成说,昨天去过了。甄艳又问,庆元支书咋说?甄成说,还能怎么说,虽然他仍有些不舍,但从神态来看,他也认识到形势的变化,不退下来总归是不行。甄艳问,你咋这么肯定?甄成说,他告诉我前天上公社去反映大队的情况,公社王书记那里还挨了一顿批评。/p
    甄艳恍然大悟,难怪昨晚老支书在会上一言不发哩,只有甄大胖子在那儿大声嚷嚷,瞎咋呼,引起大伙儿一阵哄笑,会也没开出啥结果。她望着甄成,见他正在沉思,旋即又叹了口气,唉,咱也不是为咱哥说话,小岭屯过去都给穷怕了,不能再这样下去。/p
    甄成思索片刻,对甄艳说,艳老师,我想今晚还得去老支书那里一趟,不然改选这事又得拖到年后,那样村里的时间耽搁不起啊。甄艳从内心欣赏甄成,但嘴上却开着玩笑说,老支书跟你啥关系哩?咋这样听你的。/p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已过去了一年,虽然村子地处偏远,但改革的春风还是慢慢的吹了过来。大队又架起了喇叭,广播里播放着全国各地农村改革的新闻,给村民们沉闷的生活增添了一丝激情,人心活跃了起来。甄庆元支书老了,小岭屯大队支部换届时人心思变,在众多竞争的新人当中,呼声最高的就数村里的木匠甄春生。/p
    甄春生今年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由于经常在外做活,接受了不少的新思想、新观念,不仅头脑灵活,而且敢想敢做,在村里人缘也极好。过去十几年来,村里的木匠活几乎无一例外请的都是甄春生,大家在与甄春生的交往过程中,切身感受到他正直、真诚和坦率的为人,喜欢听他讲述在外村做活时看到的一切,绘声绘色给大家描绘小岭屯的未来。大伙在他的感染下,憧憬着村子贫穷落后的面貌能够得到彻底改变。/p
    甄艳便是甄春生的妹妹。/p
    六年前小学停课后,甄艳随丈夫赵新疆去了西水公社的秃岭煤矿。去年一场瓦斯矿难,丈夫死了,一家子顿时失去支柱和生活来源。这时恰逢公社招民办老师,在自己中学老师、西水公社教育办蒋开新主任的帮助下,凭借过去曾当过老师的优势,她重操旧业,再次当上了民办老师。到西水公社报到时,她主动申请回别人最不愿意去的小岭屯小学教书,让在场的公社干部很感动。回来后,自己哥哥甄春生过来看她,与甄成结识并成了至交。两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议论十一届三中全会,聊当今农村的发展形势,并共同探讨小岭屯未来的改革与发展,经常一聊就到了半夜。甄春生找到了知己,而甄成也有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p
    甄成与甄艳仍沉浸在白色思绪中,而赵石柱与赵小燕已堆好了雪人。妈,早上吃啥啊?赵石柱过来问。甄艳说,今天啊,慰劳咱家两个栋梁之才,白面馍、稀饭,还有酸萝卜,咋样?她特意说得大声一点,转身问甄成,甄校长也一起来吧。赵石柱兄妹也高兴地去拉甄成。/p
    甄叔叔,咱跟妹妹都想听你的二胡,赵石柱边吃边望着甄成,赵小燕拍手叫好,甄叔叔拉一段吧。兄妹俩都很喜欢甄成,在家时总黏着他。去年夏天搬过来时,兄妹俩借甄成的自行车骑了一个暑假,也时常听他拉二胡。甄成望了一下两个可爱的年轻人,对甄艳说,我去拿二胡。他已有一段时间没拉了,正好练练手。/p
    甄成拉了一段《二泉映月》,《二泉映月》表现的是著名二胡演奏家阿炳对亲身经历的感受,在曲调中把自己一生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化作一段段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音符,极富思。/p
    甄艳望着两个孩子陶醉的模样,走了出来;但琴声飘到屋外,又与雪花一齐飞舞,她怎能逃得出去。从《二泉映月》中她听懂了甄成内心无法言说的心事,每次看甄成拉二胡的样子她都忍不住想哭,不是为自己,而是被眼这个男人的琴声所感染。/p
    下午甄成去了支书甄庆元家。进门便见李梦坐在炕上哭哭啼啼,说咱家甄能这回可能要下来了,庆元叔,昨晚他也替您说了不少话,您得帮帮他。甄阿玲责怪道,咱家帮的忙还不够?甄能咋老扶不上墙哩?你叔今儿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两个女人左一句右一句,弄得甄庆元心烦意乱,见甄成进来,忙招呼他坐下。/p
    甄庆元故意对着屋里的两个女人说,甄成啊,叔这回可栽到家了,没想到竟会窝里反。甄成知道甄庆元所指,问了声阿玲婶好,又向李梦点点头。李梦停住哭闹,一双眼睛死盯着甄成,她弄不明白,自己每次见到他都变得文静,宛如一个淑女。/p
    甄成说,叔,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甄庆元也赞同,他好奇的问,你有啥高招?甄成说,叔你德高望重,说话一言九鼎,若想继续当支书谁也没意见。甄庆元听着这话舒服。甄成接着说,但现在中央有精神,广播里不是天天都在说吗?农村要改革,这形势怕是变不了。可我们村怎么改?就从这次支部换届开始。叔您总不能让别人牵着走吧?甄庆元觉得这话有意思,那咱自个儿应该怎么改哩?甄成说,既然现在已成骑虎之势,倒不如成人之美。哦,甄庆元眼睛一亮,拍了拍烟袋杆儿,你说给咱听。/p
    甄成接着说,我认为会计甄自然、妇女主任甄白珍并不是反对你,而是公社态度明朗,甄春生势在必得,他们只不过是顺应时势,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假如您能主动提出让甄春生接任,化干戈为玉帛,既能平息争论,又可让甄春生感激,更能赢得全村人的尊重,威望仍在,岂不一举三得。甄庆元有些颓丧,唉,咱也知道,但甄春生这小子也太狂妄了些。甄成笑了笑,叔您年轻时是不是也这样豪气?一句话说得甄庆元哑口无言。/p
    甄阿玲与李梦疑惑地看着甄庆元。甄庆元问,那你的意思是争取主动,以退为进?甄成微笑着说,叔您到底是学过马列的,其实道理您都懂。/p
    甄庆元恢复了神气,怒气冲冲地对着自己老伴和李梦说,咱还不至于老糊涂了吧。甄阿玲与李梦这回都不说话了。甄庆元又说,可甄春生这小子,咱也得整治整治?甄庆元故意放话给甄成,知道甄春生与他关系密切,让他捎话过去。通过两年多来的相处,他逐渐信任了甄成,待他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般。/p
    终于过了甄庆元这一关,小岭屯支委换届的事情一下子变得顺利了,年前西水公社书记王建平亲自到小岭屯大队主持换届工作,当即宣布了公社党委的决定,对小岭屯大队党支部进行调整,经老支书甄庆元推荐,任命甄春生为大队支书,支部委员则由会计甄自然、妇女主任甄白珍、治保主任甄易生等担任。/p
    过了年后,经公社同意,新任大队支书甄春生在村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联产承包改革,村民每人每户都分到了一块土地,牲畜也按规矩分配到了每户人家去饲养。甄成和甄艳都分到了地,由于忙于教学,便没有分配牲畜。甄成本就不懂农活,他与甄艳一起把地租给了甄春生。开春后不久,甄春生等十几户凑钱买回来一台多用途农用拖拉机,将不能自己生产的土地都租下来,成立了一个农业生产联合体,集中进行机械化生产。/p
    一系列改革措施落地后,甄春生乘星期天学生放假,特意来学校找甄成,一方面表达在支部改选过程中的感谢之意;另一方面就前段改革情况,以及自己一些尚未完全考虑清楚的新思路和新想法,也借机听一听甄成的意见。/p
    这时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甄春生、甄艳兄妹与甄成三人坐在学校食堂。学校食堂是在甄成强烈要求下,大队破例同意的,甄成请了孤寡老人甄五叔过来做厨师,平日学生中午可在学校就餐,来了客人也方便招待。甄五叔过来问甄成,甄校长,午饭咋怎?甄成说,五叔,辛苦您加两个晕菜,再倒一壶烧刀子上来。/p
    甄成与甄春生一起聊起了三中全会,聊黑猫白猫,聊如今的农村大好形势和小岭屯发展农业生产的打算。甄春生非常佩服甄成的见识,自己的想法征求了他的意见后,对带领全村脱贫致富的信心更足了,他说,甄成你当老师真埋没了,要是让你来当这个支书,咱就马上退位让贤。甄成说,春生你别拿我寻开心,我还不是党员呢。两人相视开怀大笑。甄艳坐在一旁听他俩唠叨,不时插话,也十分的开心。/p
    酒菜上桌,甄成也叫五叔来坐。聊着聊着,甄春生竟将话题慢慢聊到了甄艳身上。甄春生望着自己妹妹,靠近甄成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半开玩笑说,咱这妹妹啊,老是在咱耳边说你好话,弄得咱耳朵茧子都出来了。甄春生不顾在场的妹妹,羞得甄艳脸红耳赤,尴尬不已,哥,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甄春生哈哈大笑,乘着酒兴将甄成拉到一旁,有意避开甄艳,甄成,你该成个家了。甄成知道他下面想说什么,春生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还不想。甄春生说,哪能说不想呢?你也年纪不小了。他趁热打铁,不是咱夸这妹妹,模样儿还算过得去,但人特贤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甄春生话没说完,甄成故意打断他再说下去,春生,你看菜都凉了,我们继续喝酒去。/p
    他拉着甄春生又坐了回去。甄艳见他们说话避开自己,想一定对她不是什么好事,也赶紧说,你俩在嘀咕些啥哪,酒都不喝了?甄春生又是哈哈大笑,他已有些醉意,想可能是两人都不好意思吧,妹妹与甄成朝夕相处,想必不用自己这个大哥太操心了。/p
    甄春生是个急脾气,听从了甄成的建议,对在改革进程中产生的一些错误认识和抵触情绪,要及时做好人的解释和引导工作,避免矛盾激化;于是吃完饭就召集大队支委开会研究去了。/p
    两人送走甄春生,甄艳看着甄成,甄成望着甄艳,不由得笑了起来。只不过甄成心头升起的是苦笑;甄艳则是心思被人捅破,羞涩而甜蜜的笑。/p
    甄大胖子失去了治保主任后一直闷闷不乐,感觉不只脸上无光,走在村里似乎总有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更由于李梦的嫌弃和喋喋不休,令他沮丧。李梦怪他无能,你咱叫甄能,其实是真无能,非但在村里无能,就做那事儿也无能。甄大胖子想打她却没有她凶,想骂也没有她的嘴利索,只好闷头睡觉,又凭空遭李梦一顿奚落,只知道睡,真是头懒猪哪。于是他心一横,过了年,四十多的他和甄国锋等衬子里的一些年轻人到南方闯荡去了。/p
    甄大胖子这一走正中了李梦的计。小岭屯小学放学后,她拖着甄成,说有事要请他去商议,把甄成诓到家里。/p
    到家后,屋里有点黑,李梦点上煤油灯,她准备了一桌菜。甄成问李梦,还有谁来啊?李梦媚眼带笑,咋啦?你没见就两双筷子,咱俩人。她边说边脱去外衣,甄成见状马上要走。李梦拦在了门口,叫甄成别走。甄成严肃地说,李梦,甄大胖子可才走吧。李梦说,甄成,甭提他,咱喜欢你哩。甄成有些忿怒,李梦,我今天还有事,快让开。两人僵持着,李梦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也是要女人的,是不?甄成刚想斥责,这时就听有人咚咚咚敲门,是甄艳的声音,她说,甄校长,学校有人找。/p
    甄成出得门来,甄艳一路跟在身后吃吃地笑。你还笑,来了怎么不早些敲门?甄成一脸不悦。甄艳笑着说,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坯子,我倒要看你会不会动色心。甄成回到学校,嘭地一声关了门。甄艳非但没有失望难受,相反却很开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奇怪自己为何这样兴奋。/p
    甄成也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的事让他感到难堪,心里在呐喊,娟子,你可知道我心里并没有别人。可你心里还会在意我,当我是亲人吗?他记得唐娟说过,我即使跟了任何人,也没有人会有你对我这样的好,你始终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的家人。他一直为这句话而感动。现在,他不是为李梦的纠缠而苦恼,苦恼的是甄艳对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甄艳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可能装糊涂无动于衷,他担心自己又会害了甄艳,国为在他的心里,除了唐娟又岂能装得下第二个人?但是,唐娟叫他找个女人过日子,他真的能走出这一步吗?那样的话,就是对自己人生的背叛,他如何对得起心中的“根”?又如何面对那个影子?/p
    甄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想到了在工厂上班,办文学社,又到了市委机关,以及与唐娟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那一幕幕,春城发生过的故事又重在他脑海呈现,往事如电影般历历在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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