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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省工业大学坐落于林洲市城西,已有近三十年历史,于一九五三年正式面向全国统一招生,贾春童是新中国第一批被学校公开录取的大学生。/p
春城解放后,贾春童又重新上了学,得益于艰苦岁月的磨砺,他更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由于平时贾春童并没耽搁百~万小!说,贾梓梅老人留下的一屋子书让他幼小的心灵从此有了寄托。上学后他连续跳级,很快便将休学五年所耽搁的时间追了回来,并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大学。/p
唐娟比贾春童晚了一届,她俩考上的是同一所大学,都是江北省工业大学。但俩人第一次相遇却不是在校园内,而是在胡子敬家里。胡子敬是省教育厅厅长,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住在省委大院八号楼。开学后第一个星期天,贾春童在警卫的指引下,敲门到了胡厅长家。胡子敬和爱人谭美玲在家,谭美玲四十一岁,原来在部队医院做护士,胡子敬转业到地方后就专心在家服侍丈夫。/p
望着长高了的贾春童,胡子敬感慨的说,小贾长大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考上了大学,有出息,好好好。小贾同学,谢谢你还记得我呀。贾春童面带微笑,礼貌的说,老首长,没您的关心也没有我的今天,来时我特意向中学屈校长打听了您的住址,想当面谢谢您。原来,贾春童之所以能重新求学,全靠胡子敬的关心,他当时是春城入城接管部队的副政委,贾春童这次来也是向胡子敬表达自己的感。/p
胡子敬深情地回忆当时的那一幕,小贾呀,不瞒你说,入城那天看见你小小年纪就给我们端茶送水,当时就注意到了你呀;后来又听说了你的故事,有很多感慨,其实我也跟你一样,都是穷苦出身,走投无路才闹的革命,能够让在旧社会被迫缀学的青少年重新上学,成为新中国的有用之才,也是我们党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一项基本政策,是我们这些做人民公仆的应尽之责啊。/p
贾春童听着不住点头,对比解放前后的生活状态,他有切身感受。胡子敬的一番话胸襟广阔,坦荡无私,展现了一名共产党人的高尚品德和作为领导干部的人格魅力,令他动容,自己也一下子变得崇高起来,他说,老首长,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您的教诲。胡子敬很高兴,谭美玲也叫贾春童以后有时间过来坐。/p
这时唐娟正好回来,个子约一米六左右,身材虽不算高,但体型姣好,一头稍有些卷曲的浓密的长发,圆圆的脸庞,戴一付塑料全框眼镜,架在小巧玲珑的鼻梁上,显得端正精致、清新亮丽。她身穿白色女式衬衣,下配黑色长裤,脚底着一双布鞋,在贾春童眼里又是那么的朴实无华。/p
唐娟亲切地叫胡子敬和谭美玲叔叔、阿姨,并对贾春童微微笑了笑。谭美玲关切地问,娟子,胡江龙没跟你一块回来?唐娟噘着嘴说,没有,不知他在哪里玩呢。谭美玲叹息一声,唉,都跟小贾同学一般年纪了,你看人家小贾多有出息,他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p
唐娟站在那里,对着贾春童问,谁是小贾?是你吗?这是唐娟对贾春童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后她笑了起来。/p
后来唐娟告诉贾春童,当时她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来,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觉得真有些贾宝玉的感觉,便将贾春童给记住了。贾春童当时很紧张,忘了自己点的头还是摇头,但她那天真的模样,那温柔的一笑,让贾春童不由怦然心动,感觉像在做梦,特别是唐娟说话的声音极为好听,有如“天籁之音”。/p
一九五四年下半年开学时,学校安排上届入学的优秀学生负责接待新生工作,贾春童也在其中。这年江北工大录取入学的新生很多,入学当天,广场上人声鼎沸,接待工作应接不暇,加之天气又热,贾春童等负责接待的学生忙得大汗淋漓。/p
贾春童比唐娟大两岁,他是在入学登记表上看到的,以前只知道她叫娟子,这时才知道她的全名叫唐娟,考取的是语文系。贾春童自从去年到过一次胡子敬家里就再没去过,与唐娟只有一面之缘。倒是胡子敬考察时来过江北工大一次,特意问了贾春童的情况,并鼓励他努力学习并学有所成,将来为社会主义事业奉献青春和智慧。/p
贾春童远远的一眼便看见了唐娟,她正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两眼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么。顿时,贾春童紧张起来,心中期待与惶恐兼而有之,想叫她过来又觉得唐突,毕竟俩人只见过一次面,可能她早已将自己忘记;而且她离自己又是那么远,也未必愿意舍近求远过来报到。/p
既然她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可能性不大,贾春童干脆装作不想了。埋头做事,整理自己手中的新生入学登记表,但心却嘭嘭在跳,渴望着,也期待着。/p
就在贾春童感到失望之际,在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的声音来,哎,你不是那个……小贾同学吗?唐娟记性好,远远的看到“贾宝玉”,便拐弯走到这边登记。贾春童顿时抬头,一脸灿烂的表情,你是娟子,还记得我呀。她也笑得很开心,随口而出,贾宝玉,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学校。一旁登记的同学纷纷投过来惊疑的眼神,一个男同学靠过来低声问贾春童,是你的林妹妹?贾春童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别瞎说。唐娟吐了吐舌头,很不好意思,朝着贾春童尴尬的笑了起来。/p
填完入学登记表,贾春童说,唐娟同学,欢迎你入学。接着告诉她入学后须注意的一些事项。唐娟认真的听他讲完,问女生寝室怎么走?贾春童见唐娟脸上渗出了汗,忙说我带你去吧,并特意帮她扛着重重的行李箱。/p
一路上唐娟像个百灵鸟,她故意问贾春童,你不用坐在那里登记啊?贾春童说,没事,我送你再过来,耽搁不了多久。唐娟又问,行李箱挺重吧?贾春童说,我扛得住,没事。唐娟说,可我费了好大劲呢,还是你们男生力气大。她看穿贾春童特意帮她扛着行李,有意和他亲近。走了约十来分钟,到了女生宿舍,贾春童又帮她扛上四楼。放下行李箱,贾春童说那我走了。慢着,唐娟拿出手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擦了擦汗。两人挨得很近,贾春童闻着她的体香,感动地说了声谢谢。唐娟噗嗤一笑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p
贾春童刚走到楼梯口,唐娟又追了过来,问你在哪个系?贾春童高兴的说,机械系。他出来后,感觉今天闷热的天气一下子竟变得如此清爽。走在路上身体很轻,轻得像是可以飘起来一样,有如这艳阳下天空的一朵彩云,在江北工大校园上空绚丽绽放。/p
江北工大作为设在江北省的一所部属综合大学,学校的面积很大,校园内绿树成荫,环境优雅。学校有来自全国的一万余名学生,二十多个专业系,年轻学子们汇聚在这所高等学府,吸取知识的同时也寻找感情归宿。他们相互结识交往,共同探索着男女之间在精神上的共鸣,情趣上的相通,和心灵上的慰藉。正值情窦初开的大学生们,在思想与文化的“博览园”中,上演着一段又一段段浪漫悱恻的爱情故事。/p
对贾春童与唐娟来说,在彼此人生成长过程中的相遇、相知、相恋、相离,直到最后的相守,只能用缘分来解释。入学之后两人虽不经常见面,但受“先入为主”人生定律的作用,双方互相产生好感,且交往过程中也逐渐发现很多共同点,因此彼此一直维系着较为亲密的同学关系。/p
第二年唐娟生日那天,贾春童约了几个平常来往密切的同学,特意在学校外小餐馆聚餐。同学们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样奢侈。贾春童跟大家开起了玩笑,我们提前庆祝五一,改善一下清苦的生活,不好吗?/p
同学们都不相信,啦倒吧,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于是便纷纷问他那六一、七一、八一、十一怎么办?贾春童大声说,这么多个一,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大家要轮着请。同学们又是一阵欢快的吵闹,只要有吃就好,没有人继续纠结于贾春童请客的理由。/p
唐娟没有与他们吵闹,四月三十日是自己的生日,她害怕别人知道真相,却又禁不住暗自欢喜。难怪去年入学后不久,贾春童便特意问过自己入学登记表里的内容,想不到他竟这样有心,心里十分感动与甜蜜,于是主动端起杯来与贾春童碰了碰,眼睛微笑的望着他,这眼神传递的语言只有贾春童能够读懂。/p
唐娟生日后不久,江北工大共青团组织团员到农村体验农忙时的插秧生活。两人都报名参加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结伴外出,两人感情也因为这两件事情而发生了质的转变。/p
出发那天,贾春童和唐娟在火车上又结识了李季和包若琳,他们成了一生的好朋友。四个人在同列车厢的同一个车窗下,相向而坐,李季与包若琳是纺织系的同班,与贾春童同年级,同样都来自春城。四人相互介绍后,贾春童和李季感叹这世界有时候真小,随便一坐竟是同乡。一路上他们欢快的聊了起来,唐娟与包若琳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贾春童与李季则聊着男生们的话题;有时候四人又聊些校园趣事、林洲见闻和乡村经历,四人相述甚欢。/p
贾春童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替唐娟打水、洗饭盒、背行李,体贴入微,就像一对恋人。吃饭时唐娟也不时夹些菜给贾春童,列车上同学们纷纷投过来羡慕的眼神,李季和包若琳相视一笑,说你们俩真好。唐娟感到有些奇怪,同学之间不是本该如此吗?她懵然不知,在别看来,她与贾春童这种习惯性的举止,早已超出了正常的同学关系。/p
唐娟望了望李季与包若琳,又看了看贾春童憨厚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这笑声毫无顾忌,神态夸张,在贾春童的印象中,这笑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同车的人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贾春童任凭她笑,没有阻止,他觉得这笑声比任何音乐都要好听,那种美妙甚至找不到文字形容。/p
火车来到塘古县,由于活动人数多,晚上安排在刘家庄大队礼堂休息,男女寝室用木板隔开。唐娟偷偷告诉贾春童,我们找靠里边的床铺。她记得两人平日很有默契,比如一次食堂打饭,唐娟看见贾春童坐在一旁正在吃,便走了过去,竟然发现两人盆里打的菜竟一模一样,他们相互吃惊地瞅着对方,会心的笑了起来。又比如唐娟在学校里的一座小山顶上散步,突然想起有十几天没见着贾春童了,而贾春童也不过来找她,于是对着天空随口一喊,贾春童,你这个大笨蛋!贾春童正好过来找她,就站在自己身后,让她好一阵尴尬。还有一次,学校组织联谊活动,两个从没学过跳舞的人,竟然同时选择来到舞会现场,看着别人跳了一晚上。她问贾春童为什么来这里,他说是突然间心血来潮,就想见识见识,跟自己想的一样;他们坐到一起,谁也没有走。/p
这次也不例外,他们的铺位又选在了一起,只隔着一层木板。夜深人静时分,唐娟将手放在木板墙上,她想贾春童此刻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心里也在想着她,于是用手在木板墙上轻轻敲了三下,那边几乎同时回了过来。/p
唐娟内心感动,忽然想起唐朝诗人李商隐的一首诗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就这样紧贴着木板墙睡了一晚,一直听到起床哨响。贾春童也敲了敲木板墙,那边立刻回了过来,两人几乎同时出来,站在集合的广场,会心的相视一笑。/p
这时天朦朦亮,农村插秧一般要趁早,用于大学生体验生活的水田早就犁平。大学生们学着农民的样子,将秧苗连根拔起,用稻草在中端扎成一把一把,堆进箩筐,再用扁担挑到待插的田垄上,又将扎好的秧苗使抛到水田各个位置,然后下田插秧。根据预定方案,每个参加活动的人都分了任务,男同学半亩,女同学四分之一亩。/p
你插得怎么这么快呀,唐娟抬着满腿的泥,艰难的走到贾春童身旁。贾春童早就在留意唐娟,见她动作笨拙,进度很慢。他对唐娟开着玩笑,插完好过去帮你呀。讨厌,唐娟笑了,低声命令道,快过来帮忙啊。贾春童抬头见大家都在低头插秧,忙跟在身后就过去了。最终唐娟的速度是最快的,贾春童却落在了后面。总结会上唐娟望着贾春童露出得意的笑,贾春童却故意装作愁眉苦脸。这一切李季与包若琳都看在眼里,她在他耳旁说,你看他们多好。李季坏笑道,我不好吗?你都没叫我,只不过没有得到头名而已。包若琳用手狠狠的掐了他一下,我是这个意思吗?谁让你胡说了。/p
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变得亲密无间,难舍难分。课堂之上,他们总能经常发现对方,有时是窗外不经意的一瞥,顿时化作两个人课后相互关心的理由;有时是公开课意外的相遇,惊喜对方与自己竟有如此相同的爱好;甚至操场上相互的鼓励、公告栏同榜的名字、阅览室借过的同一本书,都成了他们叩击对方心门、走入对方心中的理由。/p
课余时分,他们经常能够偶遇到,起初是命运乱点鸳鸯谱的无意,后来成了他们各自有意识的行为,想方设法去接近对方。但这些个无意或者有意的巧合,都一次次成为他们心中的渴望,让他们一次次产生共鸣,一次次无比惊喜,有时候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前世未了的情缘,在今生重演。/p
一九五六年四月,又是唐娟生日,贾春童问她怎么过,她说那天要回家里去,晚上才能过来,藏着女孩子的一点点小心思。但到了四月三十日下午,唐娟早早下了课,一个人跑去了林洲有名的凤凰城豆腐店,心中渴望两人意外相遇。在凤凰城,她搜索着人群,果然又看见了贾春童,他正在那里排队买豆腐花,她惊喜的挤了过去,贾春童也格外高兴,叫唐娟去桌子上等。/p
买好豆腐花,唐娟问他,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不爱吃豆腐花吗?贾春童一语双关,微笑着说,现在爱了。唐娟甜蜜的问他,怎么来凤凰城啊?学校边上不就有,为什么跑这么远?贾春童老老实实回答,李季与包若琳说这里的味道最好,所以准备带回去晚上给你。/p
唐娟责怪说,傻瓜,豆腐花要趁热吃的。贾春童说,不怕,我带着热水瓶呢。说完他提起放在地上的热水瓶。唐娟吃惊的看着他,见贾春童提热水瓶的动作憨态可掬,不禁大笑了起来,说童话你可真可爱。贾春童很激动,大吸了两口豆腐花,嘴巴沾满了白豆腐,唐娟用手帕帮他擦了擦,吃吃的笑着。贾春童开心的说,嗯,这里味道真好,娟子,不过我有种预感,你也许会来的。唐娟问,如果我不来呢?贾春童说,我当然就带回去给你。唐娟又问,如果找不到我呢?贾春童说,我就在学校广播里找人,深更半夜开着大喇叭喊你的名字。唐娟笑着说道,你还真敢想哪?别人会当你在发神经呢,学校逮着还想上学不?随即又一本正经的说,童话,但你千万别这么做,我可接受不了,影响多不好啊。/p
在唐娟生日那天,他们第一次一起品尝到了林洲市凤凰城最美味的豆腐花,度过了大学生涯中最快乐的一天。/p
这个夏天过得太快,对俩人来说,似乎还在刘家庄的农田里插秧。他们回忆在刘家庄住的第一个晚上,隔着木板墙,两个人都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在江北工大的每个角落,也都留下了他们俩人的身影,下午的林荫道,夜色中的草坪上,学校的电影院,经常传出来唐娟那毫无顾忌、动作夸张的声音,她被贾春童逗得开怀大笑,竟然忘了场合,让许多人纷纷投来惊疑的眼神;但他们浑然不觉,沉浸在两个人世界,哪里管得上别人的目光,回过神来后的尴尬之态又令人心生爱怜,不忍责怪。/p
有些时候,友情与爱情就隔那么一层窗户纸,不捅不破,轻轻一捅就破。可这层窗户纸对于他们来说,真要去捅破它,却又是如此的艰难,每到贾春童即将说出那三个字,或忍不住要去吻她时,唐娟的脸上就有一丝丝忧郁,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贾春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忍唐娟为难,也不愿勉强。唐娟又何尝不是呢?自己分明已爱上了贾春童,难舍难分,但是,但是,她又有自己的难言之隐。/p
他们俩的这段校园爱情,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就在贾春童鼓足勇气决意要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唐娟突然离开了学校,不知所踪,像是有意逃避,爱情的春天还没来,就遇到寒冬。贾春童去女生寝室找唐娟,同寝室的女同学告诉他,唐娟离开很突然,她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知道突然转学走了。他又跑去问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学校说这是机密,无可奉告。他还去省委大院的八号楼打听,却愕然听到自己敬重的胡厅长车祸去世的消息,谭美玲一家也搬走了,听说是到了春城。/p
贾春童与唐娟第一次失去联系,他找遍了整个林洲,甚至到过春城,竟也如贾梓梅老人一样,一段时间痛苦不堪。贾春童孤独坐在林洲市的出海码头,将两张过期船票丢入海中,他凝视着貌似平静的海面,心底的波涛汹涌、翻滚,随着船票渐渐漂向远方。/p
江北工大毕业后,贾春童学的虽然是机械专业,却作出和李季一样的选择,放弃留在省城工作的机会,主动要求回春城,三人被一起安排进了春城第一缫丝厂工作。春城第一缫丝厂是从大资本家承之信手中接收并改造过来的,厂里约有二千多名工人。贾春童进厂后做了一名送茧工,李季与包若琳则分在了一起,都在缫丝二车间上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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