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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呢?”罗荣闻言微微抬了抬眉,有关秦宁馥消失的推测,蔚池虽与他说了,但他有心考验罗柏,自然不会轻易吐口。
罗柏嘴角微抽,“还需要儿子明说吗?若蔚将军不曾送消息过来,您做什么这副表情?”他虽不爱说话,可人又不傻,秦家落在姜泽手中,远比落在秦羡渊或是真信田冲手中对罗蔚两府更加有利。
若他爹真的半点线索也无,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四平八稳。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镇国将军府早有消息送来。
而他虽不清楚罗蔚两府的合作已经到了哪一步,但有姜衍和蔚蓝在,至少短时间内,两府是绝对站在同一立场的,也因此,消息必然共享。
罗荣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的是儿子聪明,看问题透彻敏锐,无奈的是,无论他做出多少努力,儿子都与他不亲。
尽管面上恭敬,心里有不少想法,却从无与他认真沟通的时候。只要他不问,他就不说,甚至他问起的时候,也三言两语就能将他打发,甚至还要噎他几句。
想着罗蒲与罗莯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不由轻叹了声,“你分析的不错,镇国将军府确实有消息传过来。”说着将蔚池的猜测与他说了。
罗柏挑了挑眉,“蔚将军想让您怎么做,您打算怎么做?”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定国侯府眼下还真的无法与镇国将军府相比——无论比实力还是比亲疏。
比实力的话,镇国将军府还握着兵权,定国侯府只是个光杆司令;论亲疏的话,定国侯府是姜衍的亲外祖家,镇国将军府是姜衍的岳家,前者只剩个空架子,后者却手握重兵,相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简直就没法比啊,尤其皇家人向来亲缘淡薄。而姜泽和姜衍迟早会决出胜负,在这场博弈中,定国侯府与镇国将军府全都无法避开。如此,为了最大限度保存镇国将军府的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定国侯府,必然会首当其冲。
他倒并不怀疑姜衍现在就把态度摆到明面上来,却不得不考虑蔚池的态度,就跟冲锋陷阵一样,有现成的兵卒可用,谁会愿意亲自涉险一马当先?
罗荣不料罗柏还有这种想法,“怎么会这么问?”
他面上难掩诧异,旋即很快回过神来,微微蹙眉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有防人之心乃是人之常情,但针对镇国将军府,这想法却是错误的。”大敌当前,最忌内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柏定定的看着他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罗荣敛下神色摇了摇头,严肃道:“罗蔚两家从祖上起就交好,要说疏远,也是到先帝时才开始疏远,至于断绝往来,那是在你姑母生下阿衍之后。凡事不可光看表面,此番之事,不过是因为你刚好在巡城卫任职,这才会交给你去办。”
“您就这么肯定?”罗蔚两家早年的情分罗柏自然清楚,可谁还能没个私心呢。
今日这出只是开始,姜衍和姜泽之间早就明里暗里交手了无数次,而他作为定国侯府的长子,迟早要挑起大梁。也因此,让他亲自带兵前往朴居一事,无论是蔚池的意思,还是他爹单方面的决定,他都能理解,也不会心生怨言。
可他没有怨言却并不代表赞同,“时移世易,人心总会变的,若果真如父亲所说,定国侯府当年落难的时候,镇国将军府何以没伸出援手?两年前蔚家出事的时候,父亲不同样没伸出援手?事情到底如何,又不是只说说就能一目了然。”
罗荣闻言喝了口茶,面色更加严肃了几分,“我会这么说,自然不会毫无根由。”
罗柏目露好奇,却没追问。
罗荣也不指望他忽然转过弯来,放下茶盏认真道:“你姑母死的时候,定国侯府已经没了兵权,家底被全部掏空,到你祖父死的时候,就连军中的旧部也没留下。尔后阿衍被逼前往紫芝山,定国侯府就只剩下个空壳子。
当时谢琳母子风头正盛,以那母子二人的心性,你认为,若无镇国将军府暗中相帮,定国侯府还能存在?就连阿衍能顺利到达紫芝山,也脱不开镇国将军府的庇护。而先帝本就存了将镇国将军府连根拔起的心思,很多事情只能私下里去做。
你只说侯府落难的时候镇国将军府不曾援手,却忘了镇国将军府的日子同样并不好过。当时的情况,但凡镇国将军府流露出半点相帮的意思,只会加快先帝铲除两府的步伐。”
罗柏还真没听过这事,闻言不禁抿了抿唇。
他小时候没少听老定国侯夫人说谢琳与圣元帝并镇国将军府的事情。在祖母口中,谢琳是祸国妖姬,圣元帝色令智昏,而镇国将军府,则成了趋利避害的小人。
有关谢琳和圣元帝的姑且不提,有关镇国将军府的,却是截然不同。但祖母和父亲一个在内院一个在朝堂,父亲完全没必要骗他,再想想当时的情形,祖母先是痛失爱女,紧接着祖父过世,祖母大受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神志不清,他自然更相信父亲的话。
且这个说法也更加容易说通,当时圣元帝姜全部的火力集中在定国侯府,定国侯府一再衰败,根本就无人可用,而圣元帝已经走火入魔,一心一意想给谢琳母子腾位置,没准谢琳的枕头风一吹,圣元帝真的会直接朝镇国将军府下手也不一定。
尤其蔚蓝与姜衍还有婚约,他顿了顿道:“那阿衍当时离京,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祖父和蔚将军的意思?”他相信,若是姜衍不曾离京,便是圣元帝不继续对定国侯府出手,谢琳母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母子二人觊觎帝位,既然已经害了姑母,自然不会留下姜衍这个中宫嫡出的皇子。所谓斩草除根,姜衍留在上京,无疑是公然与谢琳母子叫板,无论从哪个立场来看,他们都没有对姜衍手下留情的理由。
罗荣闻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阿衍从小早慧,倒是很难说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暗中提点。”说着微微挑了挑眉,“但我想,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可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的主意,又有什么差异?”
罗柏想了想认真点头,“不错,阿衍离京之举虽看起来是放弃了皇位,也着实狼狈,却也间接的保全了他自己和定国侯府。”
若他不走,现在定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罗柏从前对姜衍和镇国将军府并不了解,可以说十分疏远,也是到了此时,才对二者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一时间心下不禁有些感慨。
“你能想通就好,在这件事情上,受益的是阿衍和定国侯府,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做人不能忘本,别管以后如何,以前的恩情总是在的。”这便是敲打罗柏了。
罗荣欣慰的颔首,正想夸他几句,却冷不防罗柏已经再次出声。只见他面露狐疑道:“可上次蔚将军出事的时候,儿子并没看到您出手啊。”
若镇国将军府当真对定国侯府有如此大恩,他爹袖手旁观,岂非全然忘本?
“都说了凡事别看表面。”罗荣差点没被噎死,下意识便提高了声音,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你当你老子是什么人?”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老子什么都没做,老子没做姜泽会下旨让阿衍回京?”
罗柏瞪大了眼,眼中隐含笑意。
罗荣正在气头上,浑然不觉道:“那母子二人巴不得阿衍能死在紫芝山才好,你以为阿衍与先帝真的父子情深,姜泽一下旨就乖乖回来了?不过是你爹料敌先机,觉得情况没对,这才会提前传信。”
“这么说,父亲早知先帝大行后,谢琳母子会对立即出手?”
罗荣拂袖轻哼了声,“不然呢?”
“可镇国将军府不还是出事了么?”
罗荣真想打死他,可下一刻又有些泄气,咬牙道:“你以为老子想?谁知道那母子二人已经疯了,老子的信才传出去,萧关就有消息传来。”说到这个罗荣心头万分无奈,“定国将军府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个擅长隐忍的,不过是谢琳母子一直盯得紧没办法罢了。倘他手中有人,又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
但事情的发生往往让人始料未及,尽管他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也提高了戒心,同时给姜衍和蔚池传信,却到底还是没阻止事态发展,更没想到,雷雨薇会直接丢了性命。
雷雨薇死后他想了很多办法,却是收效甚微。之后姜衍回京,那母子二人盯着定国侯府的目光更甚,而他当时完全收不到蔚池的消息,又察觉到姜澄和孔志高并蔚桓的动作,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再说了,就算他想动,也没那个资本。
堂堂开国功勋落到这不田地,想想就让人觉得憋屈无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长的时间他都忍耐过了,又如何会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姜泽固然爱惜羽毛,可谢琳却是个无所顾忌的,雷雨薇一死,再加上蔚池杳无音讯,蔚蓝姐弟就跟失去的庇护的雏鸟一般。
若非他暗中施为,在舆论上很下功夫,谢琳母子也不会延长雷雨薇的停灵时间,为姜衍和蔚蓝姐弟争取到足够的缓冲时间。但这些相比蔚池为定国侯府做的,实在不值一提。
也因此,即便蔚蓝姐弟最后活下来了,蔚池也顺利回京,罗荣在面对蔚池的时候,仍是觉得心中有愧。眼下当着罗柏的面,他心里的这些想法不好表露出来,更是觉得颜面无存。
但罗柏本就敏锐,哪里还能不知?闻言不禁深深打量了他几眼,就跟发现新大陆一般,片刻后开口道:“儿子知道了,日后定会好好回报过去。您还没回答儿子方才的问题。”
罗荣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敛下心神道:“蔚将军什么也没说,只让咱们静观其变。”说罢抬眸看了罗柏一眼,“如此,你心里万不可再存了疙瘩。”
“不会的。”罗柏摇了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说清,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相反,因着心思细腻,他比任何人都要理解罗荣的心情。旋即问道:“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做了?按照蔚家军的猜测,若劫走秦宁馥的的确是真信田冲的人,对方必然还会有别的动作。”
这点很容易就能想通,对方既然能躲过禁卫军和暗卫的监守悄无声息将人带走,又对秦羡渊手中的产业有所图谋,自然要断了秦家所有的退路,将秦羡渊牢牢抓在手中。
而要将秦羡渊完全掌控,还有什么比救出秦老太君几人更加让人动容?
“这世上最不好还的就是人情债,若真被真信田冲得手,岂不生生留下祸患?”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罗荣闻言露出赞赏之色,微微颔首道:“可你想没想过,或许事情的关键并不在秦老太君几人身上。”
罗柏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根源还在秦羡渊身上?”
罗荣点头,“自然,秦家这代除了秦羡渊,并无出类拔萃之人,只要能将秦羡渊解决了,秦家自然翻不起风浪,便是真信田冲将人救走,那又如何?”若一直将目光放在秦老太君几人身上,岂不是舍本逐末?
“难不成蔚将军也是这个意思,这才让咱们按兵不动?”罗柏皱了皱眉,“可今日之后,姜泽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蔚家军要派人前往绩溪郡,恐会失了先机。”他从凌云山下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城中的动静。
按照姜泽的尿性,不把上京城翻个底儿朝天,是绝对不会罢手的。顿了顿又道:“至于阿衍那边,如今应该还没收到消息。”等收到消息后再行动手,同样会失了先机。
别的事情他不清楚,但秦羡渊手中掌握着海贸这点,却是心里有数的。而真信田冲恰好是倭人,他能偷偷潜入留在尹卓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力量?别到时候让人跑了才是。
罗荣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道:“你忘了,去西海郡的还有个人。”
“还有谁?”
“蔚蓝。”罗荣笃定道。
“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有些急智,毕竟年龄在那儿。”就连姜衍都不能抱定十分希望的事情,如何能寄托在个小姑娘身上?罗柏有些怀疑,“难不成还有什么是儿子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罗荣说着眯了眯眼,他之前也没将事情联系到蔚蓝身上,只以为是蔚池安排的人所为,如今看蔚池的态度,却是反应过来,“依我看,那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
若事情真是蔚池吩咐的,绩溪郡那边的安排蔚池定然了然于心,甚至就连秦宁馥几人被人救走的事情也会想到,又怎么会在秦宁馥消失之后露出惊讶之色,更是猜测着到底是谁出手,又让他按兵不动?
罗柏不知罗荣这话的依据何在,闻言怀疑更甚。
罗荣却是笑而不答,只道:“你且看着吧。”虽然蔚池半点没跟他说送秦老太君几人到上京城的到底是谁,但陪同秦老太君进宫的那人他却见过。
比之罗柏,他对镇国将军府现有的关系网自然更加熟悉。无论送秦老太君几人到上京城是否是蔚蓝的本意,总归蔚蓝已经出手。也因此,在绩溪郡,蔚蓝不可能没有别的准备。如此,谢术昭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真说不准。
罗柏闻言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思道:“儿子知道了。”他话音落,下意识想起一张黝黑年轻的面孔,心中不由暗暗怀疑,难道那些人都是蔚蓝派来的?若当真是,父亲会表现的如此成胸在竹,那也就说的通了。
可这事儿姜衍是否知情?罗柏沉默了一瞬,正欲发问,就听门外有通报声响起,听动静,正是罗蒲和罗莯的声音。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罗柏当即闭上了眼,罗荣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讽笑,起身整理了下衣袍,当即便迈步走了出去。
罗荣想的原也没错。
蔚蓝固然在绩溪郡留了后手,但上京城和绩溪郡的消息还没收到,只鸣雨会同风雨楼原先留在南方的几人前往秦羡渊的藏身之处,郧阳和杜文涛则正与谢术昭刘天和并秦家的其他人周旋,蔚蓝的下个指令,完全还没来的及发出。
再说她现在也没心思顾得上这些,季星云放走的鹰卫匆匆忙忙去给古曲报信,尽管古曲对消息的真实性仍持怀疑态度,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于是在麒麟卫尚未赶到之前,古曲部下的鹰卫全都开始动了。
------题外话------
发现上一卷的356章上传错了,已经从新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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