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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寻嘴角抽了抽,以前总觉得他是对女人没兴趣,现在才看明白,他哪里是没兴趣,反而兴趣大大的,大到怕!
“千帆,我回来啦!”祈绣小跑着到了厉千帆身边,仿佛吃的很是满足,脸蛋上都沾了糕点沫,兴冲冲道说:“雁寻买的东西可好吃啦,要不是你现在不能吃,真该让你尝尝,好吃到成了神仙!”
厉千帆挑眉,“小猪一样,你不是吃的山楂酪么?”
祈绣疑惑地瞪大眼睛,“咦?你怎么知道我吃的山楂酪?”随即柳眉一竖,“你是不是下床了?悄悄跟着我来着?”说些就去检查厉千帆绑腿的带子。
“没有……”厉千帆面不改色心不跳撒着谎,趁祈绣发现猫腻之前赶紧将她拽回来,“你是直接趴在盘子里吃的吗?怎么还能吃到额头上去?”说着刚想伸手给她拂掉,祈绣早已经手疾眼快摸上去,看着手里的粉屑舔舔嘴唇,似是犹豫不决。
雁寻嘴角抽搐,“小袖子,我明天再让人给你买就是了,不用这么节俭的。”
祈绣立刻点头如捣蒜。
“说起来,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雁寻转向厉千帆,“你回来也不少时日了,就打算一直在我这里住着?”
厉千帆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我进宫回来就回家。”
“那小袖子呢?你在我这里呆这么久,不正是因为她?”
厉千帆语塞,半晌后犹豫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带着她一起。”
“千帆,你要去哪里?”祈绣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你的腿还没好呢。”
雁寻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转了转,在厉千帆求助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一溜烟跑没了影。他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厉千帆盯着房门半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抬头对上祈绣迷茫疑惑的目光,不禁问道:“阿绣,我们在一起结伴这么久,有些事情倘若不是因为我,兴许你这一生都不会经历,比如去第戎打探消息。”
祈绣没有说话,只有脸上茫然之色越发兴盛,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东奔西跑,你从来都没有过问过我的身份,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祈绣怔怔看着他,眉头渐渐蹙起,眼睛里出现了类似惊恐的神色,“你……你不是千帆吗?你不会忘了吧……”
她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生了病或者毒发坏了脑袋。倘若放在平时,厉千帆定然她清奇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可这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厉千帆到底是谁呢?我的过去,我的背景我在做什么事情,你就不好奇吗?你难道不……”他的唇陡然被另一张小嘴堵上,软软糯糯的,带着少女刚刚吃过的糕点清甜的香气,比起他来,那技巧却是笨拙而生涩。
祈绣心里有些慌,因为距离太近,厉千帆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却更多的是担心,前几次自己说话的时候他都这样堵住自己的嘴巴,原来同样的方法,换到他身上也是管用的。
不过他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些,难不成是自己憋到他了?
祈绣连忙起来,厉千帆的耳根火烧火燎,强装镇定拉过被子盖上自己的身体。
“千帆就是千帆啊,就算换一个名字,你还是我最最喜欢的人!”玲儿一样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在他心上,没几下,男人的心就软的不成样子。
低头望去,她正展颜而笑,小巧玲珑的鼻子折出一个漂亮地弧度,唇角两粒清浅的梨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目光清澈如水,里面像阳光下揉碎的水晶,流光溢彩,不觉让人目眩神迷。
“厉千帆就是厉千帆啊……”他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心胸之中豁然开朗,一把将祈绣搂在怀里,“对,不管我是谁,我都是我,就算换个名字,我还是最最……爱祈绣。”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柔软,说得缓慢而郑重。
他将下巴放在祈绣脑袋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叮嘱,“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事情就让雁寻去找我。”
祈绣从他怀里起来,依依不舍问:“你要离开很久吗?”
厉千帆最是见不得她这种表情,犹豫一瞬摇摇头,“算了,你还是同我一起吧。当真把你自己留下,我还真不放心。”
祈绣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厉千帆刮了他鼻子一下,突然想起来方才她毫无预兆地吻了自己,耳根突然腾起一抹红晕,口气变得也不太自然,“方才……你怎么突然……”
“哦,上次我一直说话的时候,你不就是这样吗?”还没等他说完,祈绣就很自觉解释起来,还煞有介事道:“还真是个好方法,下回想不让别人说话又制止不了的时候就这样。”
听闻此话,厉千帆也不扭捏了,也不尴尬了,满脑子都是“别人”两个字,伸手捏住祈绣的脸使劲扯了扯,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个法子,只许对我用,不许对别人用,听、到、没、有?”
“呜呜……听到了!千帆真凶……”
跟着厉千帆一起的代价就是次日一早天不亮,祈绣就被从被窝里拖出来,穿戴整齐随厉千帆进了宫。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越临近皇城,周围的住家就越少,空气里除了两对踢踏一致的脚步声回荡就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晨起的雾气还未散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就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兴许是周围太过安静,祈绣的困神不禁又发作起来,张口一个呵欠还未打完,眼前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只见宽广的平地上,迎面筑起一道高耸厚重的城墙,十个祈绣摞起来也够不到上面。
城墙两边绵延数百丈,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岗哨,岗哨旁边架着强弩,身着铁甲的士兵神色严肃守在一旁,两个人刚刚出现,所有的强弩立刻对准他们,吓得祈绣立刻精神了。
厉千帆将手中的进宫令牌对着城墙上面的守卫亮了亮,强弩才慢慢回正。厉千帆牵着祈绣的手,一步步朝着城门走去。
“这就是皇宫吗?好气派啊!”祈绣忍不住赞叹。
厉千帆解释说,“这是内城,内城中有护城河,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许进来的,只有少数达官显贵或者皇族亲信才能居住。过了护城河再走一段距离才是皇宫。一会儿进了皇宫不要乱讲话,见到没见过的东西也不要一直盯着看,总之我做什么你便跟着做什么就好了。”
“我记住了。”祈绣连忙点头应下,随着天色渐亮,远处的确有些高门阔府的影子映入眼帘,一看那气派的样子便知里面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厉千帆看看天色,带着祈绣一路到了华庭兰苑,萧云烨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此处静坐,少则片刻,多则一个时辰。
侍从见他来了,身边还多了位女子,亦没有多问,从门外通传后就将他们引进去了。
见到那个明黄色身影,厉千帆恭恭敬敬弯腰行礼,“参见皇上。”回头看见祈绣正一脸茫然杵在原地不动,连忙小声提醒,“阿绣。”
“哦!”祈绣有模有样学着方才厉千帆的样子拱手弯腰,“我也参见皇上!”
见此情景,厉千帆眉头皱了皱,光记得让她跟自己学,忘了告诉她男女有别了。
萧云烨掩住嘴轻咳一声,吩咐殿内的侍从下去。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厉千帆立刻拉着祈绣起身,反倒是萧云烨,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这位就是你说的祈绣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萧云烨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祈绣一脸茫然懵懂,干净的眼睛里一点杂质也看不到,像个未开化的山间精灵一般单纯的样子,实在无法将她跟那个毒术精湛的人联系在一起。
萧云烨凑近厉千帆,脸上带着几分揶揄,故意用祈绣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千帆,当初在满庭芳,你可是当着那花魁的面夸下过海口,说未来娶回家的妻子一定要知书达理,聪慧机敏,品貌才华皆要出众,而且要配得上你的身份哦。”
厉千帆面不改色往祈绣身边靠了靠,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道:“我家阿绣哪一样不是我说的那样?是吧阿绣。”
祈绣抿了抿嘴,显得很急躁的样子。
厉千帆愣了愣,随即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哭笑不得道:“可以说话了。”
本以为她会很配合自己,谁知祈绣望着她,眼睛里闪耀着好奇,“千帆,满庭芳是什么啊?”
厉千帆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呃……酒楼。”
祈绣眼中兴奋之色大盛,“买好吃的的地方?”
“嗯……”厉千帆含糊应过去,随即眼睁睁看着她脸上从兴奋变成了祈求,可怜巴巴看着他,看的人心都要碎了。
厉千帆深吸一口气,冲萧云烨挤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三天之内,我必要在这长平成内看到一座叫满庭芳的酒楼!”
“如果看不到呢?”萧云烨慢条斯理问。
厉千帆看了看祈绣,不知想到什么,眉头一皱,“我家阿绣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一旦没吃好没喝够,就爱下毒……”
对面萧云烨嘴巴刚要一动,厉千帆接着好整以暇补上一句,“手段之高,难有人敌哦。”
萧云烨突然想起来雁寻说过的,第一次捉弄她就被暗算了一身的痒痒粉,背在身后的手不觉悄悄挠了挠,小声嘀咕道:“见就见,什么了不起。”
厉千帆抬手摸了摸鼻子,挡住嘴角几分得意的笑,片刻之后才恢复正色,问道:“着急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
萧云烨转身走到桌案前,五指微微张开轻按在一本册子上,“先前让你去第戎,原本是想找出第戎意图不轨的证据和铁矿的秘密。然而阴差阳错的,竟然让你发现了文相和文于归通敌叛国的事实,倒是落实之前的怀疑了。竟然没想到文于归一点也不是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个纨绔草包,日日流连花柳。”
对于最后这句话,厉千帆也颇为赞同,“文于归一直以为我死在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中,这次看到我时几乎吓得魂不附体,所以他后来一定置我于死地。倘若他这时候已经回来了,恐怕也要质问一下文相,为何当初要放我一马。”
厉千帆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彻骨寒霜,他会慢慢让那个通敌叛国,陷害忠良的奸佞之辈后悔当初放过自己。
萧云烨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他是要问,但是来不及了。”
厉千帆抬头,只见萧云烨将手底下压着的那本册子递过来,“差不多在你回来的那日,我收到这个东西。当时听雁寻说你在养伤,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便暂时没让他告诉你。”
厉千帆疑惑地盯着那本册子,半晌才接过来。自从这次回来后,雁寻对外面的事情闭口不提。他在第戎得知了十几年前护国侯一案的真相,但空口无凭,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对中洲和第戎的风声反而少了些关注,不过听萧云烨说的,这些时日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打开册子,入目竟然是无比熟悉的字迹,厉千帆的手重重颤了下,随即望向萧云烨,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后者淡淡望着他,不做回应。厉千帆重新去翻看那本册子,册子很薄,开头的几页纸都已经有些泛黄,越往后面纸张越新。一个个迎头小字紧密而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上面详细记录了从天祯六年至今文于归以及一众依附于其的党羽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从行贿受贿,戕害百姓,到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甚至染指后宫,通敌卖国,随便找出一条轻则抄家,重则诛族。
册子非但记录了文敬良与其党羽的各种罪证,连其中重要的线索也详细记录下来,何年何月见了何人做了何事,直接的,间接的,迂回而现的,明里暗里,人证物证应有具有,其中也包括了十几年前护国侯一案的背后真相。
厉千帆着意看了这一部分,与自己从文于归口中听到的竟完全吻合。他慢慢合上册子,犹自不可置信地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这才递还给萧云烨。
“兄……兄长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沉默寡言,到底没有消沉了。”他很快从震惊中找回清晰的思路,可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兄长所做的这些,对他只字未提,而他,也从未察觉。
“倘若这册子早来几日,你也不用冒着危险专程去第戎了。”萧云烨一边说一边将册子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里。
厉千帆苦笑,“我去第戎,原本是想刺探铁器一事来验证第戎是否已经起了异心,并且对中洲不利,机缘巧合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些东西亲耳从始作俑者口中听到,倒也不亏。”
萧云烨挑挑眉,厉千帆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想起自己为了得到这块玉佩,故意激怒了他,硬生生挨过那要命的一脚,唇角不禁又挑起一丝苦笑,“这是文于归的贴身玉佩,后面竟然刻着与第戎信奉的鹰神一模一样地图腾。不过现在再给你,貌似晚了些。”
萧云烨接过玉佩仔细观摩半晌,问道:“文于归的贴身玉佩,你是怎么弄到的?”
“过程不提也罢。话说你还要不要,不要给我,我还有用。”厉千帆说着伸手就要拿回来,被萧云烨眼疾手快躲过去,一同扔进那个放册子的不起眼的花瓶里。
“当然要,文家人的证据怎么会嫌多呢?况且这玉佩水头极好,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就算用不上,卖了也能换好多银子。”萧云烨说。
厉千帆脸上毫不掩饰挂上一层嫌弃,做皇帝的精打细算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文家得势多年,树大根深,你打算怎么办?”暗自嫌弃了一会儿,厉千帆问道。
萧云烨负手走了几步,若有所思道:“缓缓而治未尝不是一种法子。然而正如你所说,文家树大根深,纵然朕拔去他所有的叶子,只要树根还在,这颗毒瘤永远也去不了。如此一来,还不如一下子连根拔起。纵然有些旁逸斜出的枝叶,但没了树根,终究都要枯萎的,你觉得呢?”
厉千帆也赞同这个路数,文敬良老奸巨猾,恨不得走一步看一百步,又手握大权,缓缓而治反而可能被他反将一军。但若是想一举抓住他的命脉也不是那么容易,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行。
这其中首要的,要先将他最有力的羽翼剪断。厉千帆立刻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问:“太后呢?”
萧云烨显然与他想到一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祈绣,“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去看看她,祈姑娘正好也在,就一同去吧。”
太后的太慈宫离此处颇有一段距离,萧云烨命人备了轿辇,祈绣却犹豫地看看厉千帆。后者想了想,悄悄对她说:“先去,等拜见完太后我再带你逛一逛。”
祈绣听了很乖巧地爬上轿辇。
太慈宫周围静悄悄的,上下宫人都安安静静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大气不出一声,走路也轻惦着脚尖,生怕打扰了太后的休息,见到萧云烨前来,连忙跪下见礼。
屏退宫人,三人一起进了太后宫内。大殿中窗明几净,一应物设古朴素雅,只有窗台摆着几瓶刚刚摘下来的素菊,是整个宫殿里唯一亮眼的颜色。
祈绣动动鼻子,不由疑惑的小声问厉千帆,“千帆,太后不应该是很有钱吗?”
“怎么了?”
“这里的檀香还没有外面的纯呢,里面都掺了红蕊沫。”
厉千帆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看看萧云烨。他分明听见祈绣说的话,面上却一贯如常。
“红蕊沫是什么?”
“是一种药材,也能用作香料。不过跟檀香用在一起可不够好,能让人慢慢变得嗜睡,厉害点还能神志不清。”往后那半句她没敢说,同她当初给雁寻的药放在一起的话,更加相互加重了药效。
萧云烨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看着祈绣唇角竟然爬上一抹赞赏,“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姑娘。”说罢转身往内殿走去。
祈绣笑笑,“千帆,我被皇上表扬了,是不是很厉害?”
厉千帆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却异常严肃,“阿绣,这些话,还有你刚才的所见所闻,出去之后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哦,不说不说。”看他如此认真的样子,祈绣使劲点头应下。
纵然周围没有宫人,萧云烨还是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檀香袅袅,太后一动不动静静躺在床榻上,面容安详。
看祈绣伸着脑袋,眼睛一个劲儿在太后身上打量,萧云烨便冲她说道:“祈姑娘想看,便过去看吧。”
祈绣跑两步跑到太后床榻边上,犹豫一瞬后伸手搭上她的腕脉。
萧厉二人默默看着她的面色变换,只见祈绣眉头越皱越深,眼睛里也流露出失望和自责,最后颓然放下手。
“如何?”萧云烨问。
“中毒太深,就算醒过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默默回到厉千帆身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自己亲自配的毒药能有此效力,不愧师傅的一番教导,但她自己却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到她。
厉千帆目光一闪,看来萧云烨时机掌握的刚刚好,天极国丧期殆尽,属国兴兵在即,第戎正准备坐收渔利的时候太后忽然倒下,顷刻断了与第戎和文相之间最重要的联系,她手中那四分之一的兵符也成了摆设。
“我原本还担心你掌握不好时机。”
萧云烨脸上宛如覆盖了一层凛寒的冰雪,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伴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如今已无用,倘若不是因为母后的尸身还未找到,我一定将她杀了。”
“敬太妃的尸身……”厉千帆顿了顿,问萧云烨,“你都在哪里找的?”
萧云烨双拳紧握,“我几乎翻遍了整个中洲,就连第戎,我也派人悄悄找过。”
“那西南大山呢?”厉千帆脱口而出,“西南大山在第戎地底,里面机关暗道让人防不胜防。若比隐秘,还有比那里更加隐秘的地方吗?”
萧云烨脑中轰然一声,宛如醍醐灌顶一样,激动地来回走,“对,对!若放在西南大山……若放在西南大山……我这就去……”
“云烨!”厉千帆连忙上山拦住他,“你哪里都不能去,就算去西南大山,也不是你去。”
萧云烨愣了愣,心里逐渐冷静下来。的确,无论谁,就他不能去第戎。先不说他也不知道母亲的尸身到底被藏在何处,去了也不一定有结果,况且如此非常时期,他需得坐镇中洲,那派谁去好呢?
厉千帆一看便知他的想法,哭笑不得,“萧云烨,你真是关心则乱。”
“你已经与赫连坤达成协议,助他攻克第戎,解决天极腹背受敌之威,到时候让赫连坤来为你找不就行了?反正是他的地盘,随便他怎么翻腾。”
谁知萧云烨却不同意,“如此一来,中洲皇族的丑事也会随之公布于天下,母后如何能安宁?”
厉千帆叹了口气,“人死百事了,敬太妃已经殡天了,世人再如何说也打扰不到她老人家安宁。至于皇族的丑事就更不必担心了。”
萧云烨疑惑,“何以见得?”
“当初既然与赫连坤达成协议,让中洲来解决第戎地问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太后作为中洲皇族,竟然背离中洲,与母国合谋,意图染指中洲,而这个计划被我们识破,反而害了第戎。这样的事情倘若由中洲在第戎境内散播出来,势必引起民愤,再也不肯承认那妖妇。到时候如果我们再加一条,太后为了胁迫中洲的萧帝,竟然将萧帝生母的棺椁悄悄掩藏起来,你说,这会不会更加坐实了妖妇的罪名?你的担心不也迎刃而解?”
萧云烨目光一亮,来回揣摩好几遍厉千帆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脸上瞬间重见了光彩。
“千帆,你若在朝,一定是我的左膀右臂!”萧云烨由衷赞叹,不过转瞬之间,他的心思竟然已经想到如此周全,放眼整个朝野也难有如此活络的人。
厉千帆自己却清楚,他之所以能冷静下来出谋划策,多半还是因为被悄悄偷走的那个棺椁同自己的关系还不足以领他失去冷静。
听出了萧云烨的深意,厉千帆笑着反问,“莫非不在朝野,我便不是你的左膀右臂了?”
萧云烨一愣,像个被误会的孩子一样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我只是觉得……”
“我明白。”厉千帆接上话,“云烨,你的苦心我明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脸色难得郑重许多,负手走了几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厉氏一族,绝不能背负着骂名重新为官!”
出了太慈殿,厉千帆特意选了一条僻静但景致好的路,带着祈绣一边游赏一边往宫门走去。谁知她却兴致恹恹,比来的时候沉默许多。
祈绣脸上素来藏不住事情,厉千帆心思何等通透,略一思忖便知道她此番为何。
走了大半日,厉千帆找了一处凉亭坐下来,问道:“阿绣是不是后悔了?”
祈绣看看他,随即垂下脑袋来回摇摇。
“那便是自责了?”
祈绣低着头不说话,厉千帆坐到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药是我和阿寻逼迫你配的,就算怪,也不能怪到你身上。”
“不是的。”祈绣闷闷道,“千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就算我不肯配药,你和雁寻也不会伤害我的。”
“那既然当初已经做了,为什么如今又自责了?”
祈绣脸上划过一抹不忍,“我就是觉得,她看起来这样美丽而善良,结果要死在我的手上,有一点不忍心。”
“美丽,善良?”厉千帆冷笑着重复这四个字,口吻里满是嘲讽,“殊不知她这副面孔之下是一颗蛇蝎心肠,欺骗了多少人。”
看着祈绣迷茫的眼睛,厉千帆沉沉吐了口气,“我们这位太后,手腕素来强行干脆。但凡挡了她路的,一律不得好死。你可知道,太慈宫的地砖地下,至今躺着腐烂生蛆和太妃,井底,有两个宫女,红墙之内,更是不知藏了多少尸骨。至今葬送在太后手中的性命不下百,云烨被她抚养长大,从开始的母慈子孝到如今的不死不休,这中间如履薄冰,多少次都险些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害死。”
厉千帆顿了顿,萧云烨看清太后真面目的那一日,在寝殿中咬着他的肩膀,连呼吸都在剧烈颤抖,硬是忍住没有哭。表面看似隐忍,内里早已崩溃。只有他知道,萧云烨曾经,真的将她当做亲生母亲去信任,去依赖。当他往太后背后捅刀子的时候,何尝不是往自己心上也扎了一刀?
“还有我爹……”厉千帆声音里爬上一丝沉寂,冷的像是腊月的风,“她若不死,战事一起,又岂止是千万条性命能平息的?”
祈绣听前面的的话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最后一句,瞳孔才蓦然紧缩,努力思索了半晌捋顺了他的意思,“千帆……你爹是被太后杀死的?”
厉千帆点点头。
“岂有此理!”祈绣豁然起身,气急之下竟然蹦出来一个成语。她突然发作,把一边的厉千帆吓得一哆嗦。
只见她小恶魔一样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模样前所未见,死死盯着太慈宫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妖怪!可把我骗死了!不行,我得回去,我这儿还带着好几种毒药呢,都得洒在她身上才行!”说着当真要朝着太慈宫的方向走去。
完了……给她惹毛了。厉千帆嘴角抽了抽,脑袋里第一时间蹦出这句话,连忙上前拉住祈绣,“阿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来来,咱们先回去。”
“不行!谁让她杀了你爹!”祈绣就差说“你爹就是我爹”了,一门心思想着可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她力气本来就大,从厉千帆手里挣扎着,一着急竟然把他举起来扛在肩上。
“阿绣!”厉千帆这辈子都没被女人扛着过,偏她手劲儿奇大,害他动弹不得。幸好这条路人迹罕至,要是被旁人瞧见了,他一世英名算败光了。
祈绣脚下如风,厉千帆好不容易等到她手上放松的时候,立刻一个灵活的鲤鱼打挺,翻到她的背后落地,顺势反手一捞,反过来将她扛在肩上,黑着脸对着祈绣地屁股蛋儿啪啪就是两巴掌,“不许胡来!”
祈绣吃痛踢了两下腿,带着哭腔嚎叫,“臭千帆,坏千帆!帮着老妖怪打阿绣!再也不要你了!”
厉千帆将她放在地上,祈绣红着眼睛揉着屁股,委屈兮兮瞪了他一眼。
厉千帆心里一软,皱皱眉头,想帮她揉揉屁股,又顾着光天化日男女有别,只好放轻了口吻,“以后不许把我扛在肩上。”
“哼!”祈绣噘着嘴背过身去。
明明是她先动手还这样理直气壮,厉千帆挠挠头,知道跟女人讲理是讲不过的,颇觉得头大如斗。想了半晌,从后面好言劝说道:“阿绣,不是我帮着太后,你想啊,我的杀父仇人,我不得亲自动手了结她呀?我得报仇雪恨呀!刚才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就是怕你做傻事。我们去找雁寻,一起去吃好吃的怎……”
“那走吧!”厉千帆还没说完,祈绣很干脆地擦了擦眼睛,拽着厉千帆向宫门方向走去。
一席飞扬夺目的枣红色身影懒洋洋倚在宫门上,两只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当值的士兵见怪不怪一样,连眼睛也不带斜一下。
那身影对面离着一个宦官装束的人,此人腰背挺立,丝毫没有宫中其他宦官卑躬屈膝的样子,倘若不是这身服饰加身,看起来倒更像个贵胄。
枣红色衣装打扮的自然是雁寻,他唇角挂正着个贱嗖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灿烂,对面那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人勃然大怒,翘着兰花指哆哆嗦嗦指了他半晌,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索性拂袖而去,看背影仍是气的不轻。
他刚走,雁寻就朝着厉千帆两人看来,眼睛里还带着胜利的笑意。
祈绣走进,好奇地望着刚才那个离去的背影问:“那是谁啊,好凶。”
“一个无聊的糟老头,不用管他。”雁寻闻言叉着腰笑的得意而气势,就喜欢祈绣这种傻得纯粹的。
厉千帆皱皱眉,无奈说:“也不用每次见了都这么挤兑人家吧,都过去这么久了,好歹也要看云烨的面子。”
雁寻翻了个白眼儿,“若不是看着云烨的面子,我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走他。”
厉千帆嘴角抽了抽,祈绣好奇问,“咦?什么事?”
厉千帆刚要开口讲述他们的渊源,谁知雁寻一记眼刀飞来,后者倏然住口,“关于这个事情,咱们私下说。”
“哦!”祈绣最近颇有眼力见儿,连忙应着,不过下一秒中她便又担心起来,小声问厉千帆,“那个人看起来还挺厉害的,以后雁寻会不会很倒霉?”
倒霉?厉千帆嘴角抽抽,明明遇到雁寻才是人家倒霉。反而是雁寻听到了感动的热泪盈眶,拉着祈绣就往外城去,“小爷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独善其身,自有小爷的道行!不过小袖子,就冲你这句话如此有良心,我得带你去吃好吃的!”
作为中洲帝都,长平城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繁荣之地,各路使臣与商贾云集,自然兴起了各色各样的美食。
三个人一致决定去一家从未吃过的酒楼,转了半天,祈绣一眼看到一个叫做“满庭芳”的三层木楼,激动的叫厉千帆去看:“千帆,那就是皇上说的满庭芳吗?可是怎么没有开门?”
青楼自然不可能大白天开门。厉千帆黑着脸,含糊着连忙哄祈绣离开此处。想也不想一头扎进一个酒楼,也没看看招牌是什么。
见状雁寻眼珠子一转,心中立刻来了主意,悄悄凑到厉千帆耳边说:“倘若你把我和景碌的渊源告诉小袖子,我就把你和满庭芳的渊源也告诉她……”
厉千帆脸色立时黑如锅底。
就是这辗转一句话的功夫,祈绣已经迫不及待点了五样菜,雁寻和厉千帆又分别点了一些。小二看到他们点的这些菜,忍不住建议他们少点一些。
“别人恨不得食客多点一些,好多赚些。你们怎么反而让我们少点?”雁寻问小二。
那小二看起来老实和善,笑着解释说:“我们老板过过苦日子,最见不得人浪费吃食。倘若有食客剩的饭菜多,就算再有钱,我们老板下次也不会招待了。”
“听起来你们老板还蛮有气节。”厉千帆与雁寻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我们点的菜你上便是,恐怕还不一定够呢。”
“好嘞!几位慢坐。”小二麻利的唱应,脚下生风朝着后厨跑去。
上菜很快。祈绣专心致吃东西,嘴巴一直没停下,便也腾不出空来说话。反倒是两个男人,从饭菜未上桌就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反而菜没吃几口。
“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在宫门口等我们?”这个时辰雁寻通常要么在账房,要么在雁家名下的产业里。今日突然等在宫门口,厉千帆颇觉得疑惑。
雁寻嗤他一声,“还不是你大哥,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找你,结果找不到你倒找到我儿来了,没办法,我也只能帮他跑跑腿。”说着递过去一个信封。
厉千帆拆开看了,信中只有一句话:吾弟,归来多日,遥无音讯,为兄甚是挂念,盼速归。
厉千帆默默将信收好。别人收到家书都是一脸开心,他责略显沉重,顿了顿才说:“原本就打算今日回去的。”说罢眼睛飞快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祈绣,谁知后者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
两道目光相对,厉千帆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
“千帆有哥哥?我怎么不知道?”祈绣好奇问,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手里的烤鸽子都掉了。
厉千帆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犹豫再三才点点头,“阿绣……想同我一起去见见吗?”
祈绣想都不想,很干脆地点头说道:“好啊,千帆的哥哥,我还没有见过呢。”
厉千帆听了脸上划过一抹古怪,“我兄长……与常人有些不一样。”
“唔……”祈绣皱皱眉,翻来覆去仔细琢磨了厉千帆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想到什么,两双明亮的眼睛里突然绽放开一种极度的惊喜和好奇,在雁寻和厉千帆脸上滴流滴流来回转,激动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千帆……你哥哥该不会有两个头四只眼睛吧!”
对面两个男人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厉千帆身上的沉闷瞬间消减几分,摸摸她脑袋,颇为无奈说道:“算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临分别前,雁寻跟贴心地告诉厉千帆,祈绣的那间房间会让人一直留着。
祈绣没有听出他的深意,反而是厉千帆很感激的冲他抱了抱拳。
偌大的宅邸少了两个人立刻显得有些冷清,不过雁寻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藤椅上愣了半天神,唇角不自觉向上勾起一个好奇的笑容。
他突然很好奇祈绣见了厉千帆的兄长会是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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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一滴冷汗顺着后背滑落,她不是没见过墓碑和死人,之前亲手埋葬师傅的时候也不觉得害怕。在她心里,人死了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活着而已。但此情此景却太过诡异,她明明是来见厉千帆兄长的,却来到了一处墓园,周围阴气森森,再想到方才那个与自己说过话现在又不见了的齐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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