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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绣认真投入地摆弄着她的一堆瓶瓶罐罐,面前一个纸包里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尝一口竟然带着糕点一样甜甜的油酥香味。
祈绣忍不住又用舌尖舔了一下,咂咂嘴,之后神态自若地喝下旁边小瓶子里的液体。眼巴巴盯了那包粉末一会儿,颇有不甘地包了起来。
若非这是毒药,她肯定忍不住全吃了。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晌午。九月的天气,正是中洲秋高气爽的时节,即便在晌午也不觉得热。望了望对面空荡荡的房间,祈绣撇撇嘴,决定自己出去觅食。
她最终还是没有住在厉千帆家中。自小在长平城长大的,师傅临走前还为她留下一个宅院,出去这么久,若不是前几日为了照顾厉千帆,早就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了。
厉千帆本来与她一同住进来,可自打来了之后,他便总是早出晚归,常常祈绣已经睡了他才回来,祈绣还没醒他就又走了。就这样,两个人有时候两三天也碰不上一面,只有房间里动过的被褥证明他来过。
祈绣找到一家食摊儿,点了一盘炸罗子,两笼酱肉包,一份椒盐肉条,一份卤鹌鹑蛋,一份四食汤,想了想又要了两个酥饼。半个时辰之后,她的肚子被填的满满当当,心里的空却怎么也填不满。
吃饱喝足,时间还早,祈绣想着回去也是独自一个人待着,索性去了城郊的祭林。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站在师傅的墓碑前面,祈绣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往没发现师傅不见的时候,她每次来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不待够两个时辰是走不了的,因为总觉得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师傅从天上都能听到。可这回再来,明明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她有满肚子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抬头望望天,她知道师傅没在那里,但也不知道如今他在哪里。她以往说的那些事,师傅也从来没有听到过。
祈绣慢慢靠着墓碑坐下,其实出去了这么久,有时候她都会忘记自己的初衷都是出去寻找师傅下落了。
从抱春城遇到的那位拿着师傅药方的老人,到后来清风崖上的叶盈香师姐,再到第戎遇到的与她患有同样病症的女子,还有后来来抓自己的那个第戎老人,还有第戎他们住的那间与师傅关系模棱两可的宅院……她早已经确定了师傅当年没有死。
只是天大地大,她沿着师傅的轨迹一路找寻,已经翻山越岭去到第戎,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下落。这期间有过太多次希望,最后都又失望。渐渐的,许多原本藏在心里的话也就没有倾诉的欲望,许多不解与疑惑,也就无所谓解不解开了。
一滴眼泪落顺着脸颊滑落,又被她淡淡擦去。祈绣望了望天,心里说不出是无奈还是释然,她好像忽然接受了师傅诈死离开自己的事实,也忽然觉得,这辈子见不见得到师傅,不那么重要了。
祈绣就这样倚着冰冷的墓碑坐了很久很久,脑袋里把从第一次见到师傅一直到师傅离开的那一日所有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待回忆完,天上的日光已经不似晌午时那样强烈了。
临走前,她还是习惯性的将墓碑周围打扫一遍,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出了祭林,街边许多小摊已经开始架炉生火,准备做晚上的餐食。祈绣穿梭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闻着满街的香气,破天荒没有了食欲。
一路恹恹走回家,刚进院子还未站定,一个影子风一样掠到她身边,急三火四问:“你去哪里了?”
祈绣惊魂未定,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去,去祭林……找,找师傅了。”
厉千帆常常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回来不见你,我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晌午祈绣前脚出门,他后脚就回来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厉千帆心里越来越慌,出门把所有想到的地方找了一个遍,愣是没有找见人,这会儿也刚刚到家,想回来看看她有没有自己回来。
“我都自己住了好多年,不会有事的。”祈绣闷声说,脸上笼罩这一层孤独和无奈。
厉千帆拉着她朝门外走去,祈绣从外面待了一下午,觉得有些疲累,脚下颇为迟滞,“要去哪里?”
“爬山。”厉千帆头也不回说到。
“什么山啊?”祈绣头大如斗,她不想走路,更不想爬山,她想躺着,坐着也行,只要不动弹怎么都行。
“特别好看的山。”
祈绣在长平城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座山,也从来没往这边来过。事实上长平城西边有很大一片区域,只不过要么被圈成皇家的猎场,要么成了哪家达官贵人的私人庄园,总之从很少让寻常的百姓涉足。
山不高,几乎站在山脚下就能隐约看到山顶。祈绣抬头张望,眼前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头山,石缝间偶尔有些丛生的花草,除此之外也并未发觉有什么特别之处,还不如她经常去采药的山好看呢。
厉千帆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多说话,只笑嘻嘻拉着她往山上走。不知是谁修出一条石阶路,两人顺着石阶往上走,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祈绣隐约能看到山顶上一片深浅不一的粉色,似乎还夹杂着阵阵花香,越往上走花香越浓。
祈绣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闻到这花香后却觉得神清气爽,原本酸软无力的腿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劲,几乎一路小跑着走完剩下的路。
翻过最高处,祈绣猛然顿住脚,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
“哇——!”一声由衷的惊呼从她嘴里发出。前一刻有多漫不经心,这一刻就有多措手不及。
山的另一面,竟是漫山遍野的垂丝海棠树。一棵棵主干苍劲挺拔,树冠宽展,繁茂的枝杈绵延伸展,被环拥在头顶的蔚蓝云天之下,灵秀如画。成千上万的淡紫色花梗托着粉色的海棠花,密密匝匝,尽皆汹涌绽放,明明是柔弱清淡的粉色,堆叠在一起却那样生出那样澎湃的气势,将整个山顶淹没成粉色花海。
山顶聚集了一层轻薄的雾。水雾轻摇,松松散散笼罩缭绕在花林枝叶间,仿似九天之上的碧海瑶池。雏灵鸟轻盈的落在枝头,空灵的蹄鸣似是仙人派来的使者,每一次眨眼都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厉千帆牵着祈绣的手穿过海棠林,到了一处宽阔的空地上,景象变幻,祈绣终于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却又是另一番兴奋。
只见眼前一圈竹节做的栅栏将平地围圈起来,形成一个宽敞的院落,紧挨着栅栏外侧栽种了一圈翠绿色的矮云松。院落正中央坐落着三间高耸的木屋,两侧对称两间竹屋。每一间屋子前面都用寸许宽,一尺长的石板嵌在地里,做出一条笔直的小路,屋檐下坠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贝壳风铃,每逢有微风拂过,贝壳相互打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矗立在院子左边,宽大的树冠几乎将整间竹屋都笼罩在树荫下面,单看粗壮的树干少说也得活了几十年了。
此时正是银杏果即将成熟的时节,树下落了厚厚一层金色的银杏花,树上则缀满了珍珠一样的银杏果。
一根斜生的枝干上吊着两根手腕粗的麻绳,麻绳地下连着一只秋千,风一吹,秋千就来回轻轻晃动。
头顶云天蔚蓝,面前风铃鸣响,身旁秋千轻晃,背后花海汹涌,花香阵阵,似真似幻似仙境,祈绣至今都不敢想象世间竟有如此地方,仿佛世外桃源。
她满心的疲累和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嘴巴里一直感叹不停,兴奋的围着院子跑了一圈,将每间屋子都看了个遍,中间的屋子有一扇门可以直通后院,祈绣从门中出去,又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天地。
一间精致的木屋,旁边种满了淡黄色的萱草,繁茂的花丛后面水声泠泠,走近一看竟是卧了一洼约么三丈方圆的天成的水潭,潭水碧绿,清澈见底。临近边缘处破开一个口,清潭中的水顺着开口流向山下,水却不见少,仿佛流之不竭。
祈绣蹭蹭跑到前院,一下子扑在厉千帆身上,小脸激动地红扑扑的,“千帆千帆,这里好漂亮呀!像天宫!”
“阿绣见过天宫?”厉千帆自然而然环住她,携了一抹宠溺的笑意问。
祈绣摇摇头,“没有。”
“那便说像天宫?”
这次祈绣点头如捣蒜,“书上说天宫很漂亮,比人间所有的景色都还漂亮,这里就是,比我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美!千帆,这些房子是你建的吗?”
厉千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这么多天他早出晚归都不见人影,竟然是跑来这里造房子。祈绣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心疼的抓过他的手,上面有好多细小的血口,一猜就是被木头上的倒刺划的。
祈绣一边小心涂抹着药膏,一边颇有些心疼道:“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只不过走得太快,没说。”
厉千帆心里暖融融的,弯腰她耳边轻声温言道:“我的手不疼,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只属于咱们两个。你若是喜欢,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家?”祈绣怔怔重复道。以往没有人教过她家的概念,她只知道别人管自己一家人经常居住地地方称为家。然而那些别人眼中的家,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座房子。可现在听到厉千帆说起这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竟然有几分酸涩,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又温暖,又紧张,这是她和厉千帆的家啊……
“那……我可以在山上养小动物吗?”祈绣抓抓脑袋,还是没能接受自己突然有了一个这么大一片地盘的事实,心虚得不行。
厉千帆不可置否,好奇问:“你想养什么?”
“唔……鸡鸭鹅狗猫。”祈绣掰着手指头数,“狗可以看家,猫可以玩耍,鸡鸭鹅可以养肥了宰了吃。最好还有猪,牛,羊……”祈绣说着说着看见厉千帆掩饰不住的笑意,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只要养的过来,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咯。”厉千帆宠溺道。
祈绣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满山肥嫩可口的飞禽走兽的样子,丢了魂一样傻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就不笑了,眉头渐渐皱起来,脸上掺杂着几分担忧,说了一句很实在也很破坏气氛的话:“那我们不在的时候,被别人来住了怎么办?还有我的鸡鸭鹅狗猫……”好不容易养大,倘若没看住被别人吃了她会疯的。
“小傻瓜。”厉千帆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俊不禁轻轻拍了她脑袋一下,“这座小山都被我买下来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除了你我,没有人能私自上来的。”
他特意加了个“女”字,不过祈绣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嘴巴里念念有词:“把整座山都买下来了,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哇——!”祈绣愣了愣,翻来覆去念叨了好几遍这句话,尤其是最后那句“哇”,不知道藏着多少满足。
她两眼放光地在山顶望来望去,越看,面上喜色越浅,最后直接被凝重却而代之。她倒退几步站在院子里,摸摸秋千架,望望垂丝海棠花,看起来若有所思。
厉千帆以为她高兴过了头,乐极生悲,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惴惴,上前问祈绣,“怎么了?”
祈绣环望着周围,“千帆……真的把整座山都买下来了?那包括这些树,和……和……”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后面的话也是欲言又止。倘若厉千帆没看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正翻卷酝酿着什么情绪,好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一样。
“和什么?”
“和、和上面的果子吗……”
厉千帆额角轻跳,完全没有想到祈绣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树上未成熟的果子,颇觉无力地点点头。
“哇哦!”一声惊喜的几乎击碎厉千帆的耳膜,他也终于明白先前被压抑在她眼睛里翻卷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身上陡然一沉,祈绣已经像小猴子一样挂在厉千帆身上,目光璀璨闪耀,仿佛被揉进了九天上的银河星海,中气十足喊了起来:“我有一山的东西吃~”
就知道吃!厉千帆哭笑不得,原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从哪里来的这笔钱,看来又是自己多心了。废了好半天劲才把她从身上摘下来。
“饿了没?”
“不饿,但是想吃东西!”谁让她心情好。
厉千帆额角跳跳,默念着就当自己养了头小猪,让她先玩一会儿秋千,自己则神神秘秘去了后院,还不许她跟着。
祈绣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掰着手指头默默算着日子,再有半个月,银杏果就熟了。这可是个好东西,既可以做成吃的,又可以提取银杏果的叶芽汁制成毒药,两不耽误……唔……再有一个月海棠果也该熟了,听说海棠果酸甜可口,她还没吃过呢。
正算着怎么分配她一山的动物喂养区域时,厉千帆端着两碗面过来,放在树下的竹桌上,招呼祈绣过来吃。
白嫩的面条沉在面汤下面,上面卧着一颗白胖的荷包蛋,一半铺着几颗青菜,另一边浇了汤卤子。
“千帆会做面?”祈绣趴在碗上面闻了闻,被上面一层喷香的浇卤馋的口水直流。迫不及待接过筷子,抄起一绺面往嘴里送。
厉千帆坐在对面,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好不好吃?”
“唔……”祈绣咂咂嘴,一边吃一边说:“卤有点咸……”
这话一出,厉千帆脸上的笑顿时减了三分,眉间拧出来一个小小的川字。
“菜不新鲜……鸡蛋不熟……面硬……”
这是厉千帆第一次做面,祈绣每说一个字,他眉间的那川字就加深几分,最后几乎凝成一个结实得疙瘩。看她犹自嘟囔不停,厉千帆霍然起身,气急败坏低吼起来,“不好吃就不吃以后不做了!”
“好吃呀!”祈绣咂咂嘴,一脸真诚,嘴角还挂着一点面汤,“真的好吃呀,千帆,我可以每天都吃这个鸡蛋卤面吗?”
“啊?呃……每天……呃……”厉千帆表情有点僵硬,忽然一时语塞,方才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只好尴尬地看向别处,“也不能每天都吃,每年只能吃一回的。”
“为什么?”祈绣不解,听到一年只能吃一回,不走低头望了望即将见底的碗,眉宇间掠过一丝失望。
“鸡蛋面是过生辰的时候才能吃的,人一年只有一个生辰,自然只能吃一回。”
“那我每天都过生辰不就行了?”
厉千帆哭笑不得,“一个人只有一个生辰,不能多过的。”
“那就等我过生辰的时候,我要吃一锅鸡蛋面!”祈绣眼睛放光。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厉千帆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祈绣反问回去。
厉千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弹了她脑门一下,“你不是说自己的生辰是三月十七?再算算今日是什么日子?”
祈绣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半晌后恍然大悟,“千帆千帆,今天是三月十七!”
“生辰快乐,阿绣。”厉千帆含笑看着她轻声说道,深褐色的眸子仿若夜空下的海,熠熠煽动着摄人的光华。
祈绣垂下眼睛,修长的睫毛在她下眼睑上映衬出一片浅色的影子,若有所思道:“原来这就是过生辰啊……”
厉千帆笑意微敛,祈绣盯着地上的银杏叶轻轻说:“遇到师父之前我在街上流浪,大家都叫我小叫花子。后来师傅为我选了生辰的日子,不过从来没有特别过过。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的过生辰,不但可以吃到好吃的鸡蛋卤面,最重要的,是有人惦记着。”
厉千帆听她这样说,心中酸涩又怜惜,上前蹲在她面前,目不转睛望着她:“阿绣,以后我每年都跟你过生辰,每个年岁,每时每刻都有人惦记着你。”
祈绣重重点头,懵懂的心忽而暖意融融,纯净的眸子仿若阳光之下的水晶,蓄着满满当当的满足。
厉千帆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问:“阿绣,你师父给你取名祈绣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你姓什么?”
祈绣摇摇头,“我一直叫祈绣,没有姓的。”
“可人都会有姓的,你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不如……跟我一个姓?”厉千帆说到后来,脸上莫名掠过些许不自然,小心翼翼观察着祈绣的反应。
“跟你的姓……厉祈绣……”祈绣反复念叨几遍,颇为爽快的应下来,“好,就跟千帆一个姓!”
“可是冠上我的姓,往后就是我厉家得人了哦。” 厉千帆目光一闪。
听起来跟他得关系更加紧密了一些,祈绣点头如捣蒜,傻呵呵笑道:“好啊好啊。”
见她这样子,厉千帆颇有些懊恼地把头转向一边,低声咕哝道:“到底是懂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天边渐渐升起火一样的赤红,打翻了水墨砚台一样,从地平线一点点浸透蔓延过来。低垂的云暮呈带状,像是湖中的涟漪泛起又被定格一般,保持着水波翻卷的样子,静静浮在半空。天空被分成了两层,云波之上蓝天清透,一望无际,渐渐地都被镀上一层绮丽旖旎的金粉色,
倦鸟迟归,落在不远处垂丝海棠林的枝头。白日里淡粉色的海棠花笼罩在金色的轻烟薄雾中,美到不真实。祈绣眨眨眼睛,总觉得下一秒它们就能幻化成人形,在山林中嬉戏跳闹,直到朝阳升起才会重新化作一棵棵海棠树,静默在山风云霞之下。
两人肩靠着肩倚坐在银杏树下,沉落了一半的太阳和初生的月儿天各一方,遥遥对望着,祈绣指着漫天云霞,“千帆,你听说过天上有个叫织女的神仙吗?这些烟霞都是她织出来的,真漂亮。”
厉千帆笑,“没有我家阿绣漂亮。”
“唔……”祈绣抿抿嘴,突然不好意思地转向另一边,忍不住吐着舌头偷偷笑起来。厉千帆看在眼里,嘴角抽了抽,他家阿绣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
兀自开心了一会儿,祈绣忽然想起来乾坤就和绝尘他们。这么美得地方,比盈香师姐住的地方还要美,倘若他们也能看见,一定会喜欢上这里。如果大家还能住在就更好了。
这样一想,祈绣心头不由又是一阵失落。不久之前几个人一路相伴,还没有一起去过星宿海,转眼间大家就各在一方,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已经从第戎回到中洲,听说乾坤酒也已经做了天极的王,申璎的去向也有了眉目,唯独绝尘没有消息。
“如果乾坤他们也在就好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绝尘,一点消息也没有。”祈绣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呢喃说道。
厉千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绝尘你不用担心,他……自有他的主张。”他原本是想说这个人不简单,想了想还是换做一种更加委婉的说法。
“申璎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目前她应当也是安全的。至于乾坤酒,她如今已经是天极的王,大权在握,臣民敬服。那些作乱的属国还未退兵,好在天极得国丧期还未过,他还有一段时间调集兵马。”厉千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捡着好消息同她说了。
祈绣听了心中宽慰许多,“听雁寻说,乾坤的爹很厉害,天极也很厉害,怎么连属国都打不过呢?”
她也去过第戎,这么个小的可怜的地方竟然是天极属国中最大最强盛的,其他的小国还指不定弱成什么样子,怎么就这么难平定。
厉千帆叹了口气,“也不是打不过,但是乾坤想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和平,毕竟战争带来的死伤不计其数。属国小归小,但是数量多,天极又正好被属国包围在中间,属国此次倾国之力谋反,天极腹背受敌,自然不能掉以轻心。”顿了顿,看祈绣听的痴迷,他接着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论兵力悬殊,天极也算不得多么吃亏。倘若仔细筹谋,未必会输。另外乾坤小小年纪就闯荡江湖,三教九流都混过,见识过的各种把戏比比皆是,未必比军中少。他是个聪明人,会懂得利用这些年的见识。再者,天极与中洲之间隔了一个第戎,天极落难,中洲危矣,皇上不会坐视不理的。”
祈绣愣了愣,“皇上会帮乾坤?可是他不是说了不算吗?”
堂堂皇帝被说得这么窝囊,厉千帆眉眼间不禁掠过一丝尴尬,解释道:“两国前有缔约,后有情意,待皇上收回兵权之日便是一举清理宵小之时!”
祈绣恍然大悟,厉千帆解释得头头是道,几句话就把她的疑惑之处解释个通透,看他的目光越发崇拜,“千帆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头顶的星子一闪一闪,山下万家灯火明明灭灭,两个人靠在一起静静凝望着眼前这一方静谧天地,祈绣突然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庆幸的同时,也涌现出几分后怕,蓦地竟流出眼泪。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厉千帆一边帮她拭泪一边问。
祈绣擦擦脸,一眨不眨看着他,“我只是庆幸,我遇到了千帆。刚才我突然体会到你说的那句话了。”
“什么话?”
“你还记得在第戎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以前囚禁过我的人。那个时候你跟我说,人生在世,纵然痛苦大于喜乐,也要努力活下去。因为当有一天回头去看,未必觉得痛苦更多。”
顿了顿,祈绣接着说,“之前我对这句话并没有很深的体会。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就体会到了。就像刚才,我们一起看星星,就是很开心很快的事情。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后,我重新会想到今天,也还是会觉得很快乐。就像现在,每次我想到以前得事情,都还是会觉得快乐的事情更多一些,尤其是遇到千帆之后。所以……”
白日里懵懂娇憨的姑娘突然间长大了一般,她望着厉千帆,明眸如浩海银河,流转着清澈剔透的璀璨光芒,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如此郑重,“我很庆幸,在原以为黑暗无望的生活中活到遇见千帆的那一天。”
厉千帆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祈绣,星夜之下的少女宛如折落凡尘的精灵仙使,抛却了平日里那份茫然稚嫩,整个人洋溢着清明坦阔,变得灵动慧黠,明媚巧丽,美得不可方物。
“阿绣最最喜欢千帆,想一直一直跟千帆在一起……”她突然抱住厉千帆,在他耳边轻生呢喃。
星夜银河,美人在侧,脑海中轰然响起一声闷雷。厉千帆原本就被祈绣的样子迷住眼睛,祈绣最后这般举动,对他来说无异于玩火,成功的将他弄得燥热起来。
“阿绣,起来。不然……”他轻斥一声,不然他会忍不住。
祈绣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从他身上离开,关切问道:“千帆,你怎么呼吸这么快?哪里不舒服吗?”
厉千帆尴尬地别过脑袋,更为了躲开那双要命的眸子。
这样一来祈绣更加担心,跪坐在地上,紧张的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却不知自己一双肉呼呼软嫩嫩的小手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诱惑,更加要命的是,其中一只手慌乱中恰好好死不死地划过他的大腿附近。
“嘭”的一声,厉千帆脑袋几乎要炸开,气急败坏低吼一声,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猛然推开祈绣,飞快的往后面的水池跑去。
“哗啦啦……”一阵水花四溅,秋水寒凉透心,厉千帆静静躺在水里,脸上的潮红一点点褪去。很好,世界终于清净了……
------题外话------
甜不甜!下一张,揭晓绝尘的过去!
下章预告:绝尘拿着剩下的半只老鼠上前走了两步,半蹲在他面前,将手向他轻轻一送,笑嘻嘻问:“你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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