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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帆半死不活爬出池子,这样降火的方式带来的后果就是,病了。
在他的记忆中,上一次感染风寒还是小时候。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生过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一回的病来势汹汹,发烧烧的他接连几日脑袋迷迷糊糊,一觉睡下去就不知何时能醒,持续了大半个月之久仍然没有好利索。
期间雁寻来探望,见他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说起话来嗓子里犹如含了一口沙子,喑哑干涩,有气无力,与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时的厉千帆能不能爬起来都是问题,更何况是爬起来揍自己了。雁寻见状,忽而恶向胆边生,把带来的药材交给祈绣将她支走,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懒羊羊歪在上面,似笑非笑问:“千帆……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非要洗凉水澡呢?”
厉千帆听着他得口吻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不禁皱皱眉头,然而正头痛欲裂,也懒得同他争辩。
“哎,月色当头,美人在侧,可惜吃不到哟吃不到……”雁寻继续装模作样感叹,看他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青黑,心头大乐,忍不住贱嗖嗖凑近,小声咕哝着问,“你这算是冻的,还是算……憋的?”
厉千帆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黑一阵红,此刻连吃了他的心都有,奈何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盼着我晚一些好,这样你就能晚一些挨揍!”
雁寻闻言,捂着脆弱的小心脏笑得花枝招展。不过话虽如此,待他快康复之时,雁寻再来的找他的时候也并没有挨揍。
确切的说,是他带来的消息,让自己躲过一劫。
厉千帆预料的果然没错,没过多久,就传来中洲出兵第戎的消息。既然萧云烨能够做主出兵,想来周围已经该清理的清理,该倒台的也快倒台了。
他不紧不慢养着病,又过了快一个月,战报传来。大约半月之前,第戎的王率兵亲征,与中洲在两国交界的赤坞峰交战七日,最终第戎溃不成军,败走投降。
第戎一垮,其存留的大量精良兵器也被搜刮出,不过萧云烨丝毫未收,悉数给乾坤酒送了去。其余想要仰仗第戎输送铁器的属国见没了靠山,结盟岌岌可危。
萧云烨母妃的遗棺是在垮塌的西南大山下某一个密道中被找到的。有趣的是,第戎败走第二日,第戎王不知所踪,直到第五日才被清理战场的中洲士兵发现。
昔日得第戎王已经身首异处,四肢上的肉不知被什么钝器一点点割下来,又重新贴着骨头摆在一起,脑袋被从正中间劈开成两半,眼球被挖出来,只剩两个空荡荡得血窟窿。腐烂的尸体已经生了蛆,引来了大片的蚊虫叮咬,令人观之欲呕。乾坤酒知道了后下令直接将其挫骨扬灰。
雁寻带来的战报简明扼要,只在最后附上一句话——你觉得,第戎王之死在谁?
祈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劲问厉千帆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大庭广众之下就能劫走第戎君主,还如此残忍地杀了他。
厉千帆没有说话,不知怎么,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乖戾冷漠的面孔。
……
荒野中一个破落的木头房子,屋顶塌了半截,四周的木板订起来的墙壁也多有垮塌,似乎已经许久都无人居住。风一吹,周围的木头发出粗噶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岌岌可危。房间的角落里堆叠着一层又一层蜘蛛网,地面上积聚了厚厚一层灰尘,稍微一动,灰尘便会四散飞起。屋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木头发霉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房顶的横梁断了一截,歪歪斜斜吊在一旁,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第戎王已经年过五十,身形保持尚可。接连七天的浴血奋战,此刻浑身血污,眉眼间也多出几分大势已去的沧桑和颓唐,然而君王的气概还在,即便被五花大绑捆在脏兮兮的椅子上,他依旧面不改色,冷静地看着对面那个浑身黑衣的少年。
绝尘慢条斯理煮好了茶,倒出一杯朝他递过去,脸上带着个莫名的笑,“你要喝吗?”
他的语气恭敬,动作却谈不上。第戎王将头向一边微微挪开,意思不言而喻。
绝尘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我好不容易煮的呢……这样好了。”他笑着,将那杯滚烫的热茶一点一点倒在第戎王嘴角上。
那里的皮肤最是细嫩敏感,被滚烫的热水一烫,立刻起了一片水泡。第戎王知道自己若是反抗可能会遭到更加残酷的对待,是以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下来。
绝尘挑了挑唇角,重新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端详其面前这个人来。他眼底隐约氤氲着一层赤红色,不断交织涌现着疯狂和嫉恨,嘴角挂着阴鸷而又畅快的笑容,两种表情碰撞在一起,偏偏被安放在一张及其平静的面皮之下,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扭曲和诡异。
两人互相对视,各怀心思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此刻的寂静。
第戎王还未辨别出声音来自何方,面前的人影一闪,几乎在同时,那些声响就已经偃旗息鼓。绝尘不紧不慢重新做回凳子上,手里多了一个灰扑扑毛茸茸的东西。他嘴巴里不知嚼着什么,吃的津津有味,一脸满足和享受,唇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第戎王脸色终于变了,腹部不由自主一阵痉挛。那是一只灰色的老鼠,身子被他攥在手中,脑袋已经被咬去半个。
绝尘慢条斯理吞咽下口中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咂咂嘴,伸出舌头,殷红的舌尖不紧不慢扫过唇,仿佛多么享受一般,最后残留的那丝血迹也被他卷进嘴里。
第戎王瞳孔一缩,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绝尘拿着剩下的半只老鼠上前走了两步,半蹲在他面前,将手向他轻轻一送,笑嘻嘻问:“你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第戎王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被塞了死老鼠,纵然胃里翻江倒海也硬生生忍下去,狠狠看着绝尘问:“你是谁,为何将我囚禁此地?”
绝尘拎着手里的半截老鼠靠近他,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他明明笑着,却让人背后发冷,隐忍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唇齿间吐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血液的腥臭味,“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姐夫?”
第戎王大惊失色,连害怕也忘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人。多么熟悉的称呼,只是如此称呼他的人已经死在了十几年前,这个声音也被尘封在他遥远的记忆中,倘若不是今天再一次听到,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嘻嘻……想起我来了吗?姐夫。”一声略显幼稚、听起来不合乎他年龄的笑声,怎么听怎么诡异。
第戎王双瞳紧缩,不敢相信似的瞪着绝尘。眼前这个男孩经过十年的洗礼,眉眼间的神态已经大变,偏执而阴鸷,还带着一种令人想要远离的变态,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十年前那个天真清澈的孩童联系起来。
“你是……你是……”看着他如今的模样,高高在上的王后背陡然泛起刺骨的冷意。
慌乱之间,他连话都说不清楚,“阿……阿则?你不是已经……”
十年前他亲手杀死的他,而且是一箭穿心,又亲自反复确认,如今怎么会死而复生?
“不,不对!阿则已经被我杀死了,你是谁?”第戎王厉声问道。
绝尘点点头,“闻人则自然死了,活下来的这个人,是阿则的鬼魂啊,呵呵。”
鬼魂?这世上哪有鬼魂,又怎么能有鬼魂可以有血有肉,不惧阳光?可经历了重大的变故,他的心性已然扭曲了。联想到他方才津津有味品尝着老鼠得模样,第戎王头上流下几滴冷汗,最初的不敢置到不得不信,如今眼睛里充斥着恐惧,不由自主向后缩起身子,企图离着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阿,阿则……”
“别这么叫我!”绝尘目光陡然犀利起来,眼底的覆盖着一层浓重的血色,随手扔掉了手中的老鼠,看着自己满手腥臭的鼠血,笑眯眯地顺手搭在第戎王肩膀上,惨白的手指轻轻婆娑着第戎王嘴角破皮的地方,声音如鬼魅般幽冷,“我回来了,姐夫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被腥臭的鼠血一熏,第戎王几乎要吐出来,冷汗一滴接一滴,吓得面无人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这个吗?因为当初我就是吃着老鼠活下来的。这小东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每次一吃,就能联想到那时候过得多么……刺激。”
“对了,姐姐昨晚托梦给我,说她浑身疼,说他想姐夫了……”绝尘带血的手指蓦地伸进第戎王的嘴巴里,腥臭的气味瞬间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击垮,竟然忘记恐惧,冲着绝尘绝望地大叫起来。
“够了!你够了!闻人瑾有什么脸面想念我!当初我迎她进宫,许她妃位,宫中妃嫔全部遣散,独宠她一人挖空心思讨好她。可她呢?”第戎王面貌狰狞,涕泪横流,几乎泣不成声,“这个贱人,竟然背着我在外面风流快活!就连他的孩子,也是野种!闻人瑾不该死吗?她不该死吗!我就要杀死她,杀死她!哈哈哈哈哈哈!”
绝尘冷冷看着疯癫如狂的第戎王,“该杀,谁让她背叛你呢?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让她以那般方式死去。”
窗外的天空被晚霞染成血红色,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他永生永世也忘不掉,那一日迎着晚霞,他终于可以进宫看望姐姐,到了栖霞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碎裂的人。
四肢都还在,只是是被砍下来重新拼凑在一起,衣衫凌乱不整,眼睛里的血泪已经干涸,就这样孤零零躺在冰凉的地上,曾经温暖的身体冷硬如冰。
后来听说,姐姐死之前,曾被十几个人轮番凌辱过。那些人中,有普通的贩夫走卒,有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半截老头,有落狱的囚犯,有街口的乞丐,甚至是染了花柳病的地痞流氓。
有的时候,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只需要一瞬间。
小小的男孩子,从那一刻开始,变得无比嗜血。隐忍多年,今日终于故人相见。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活过来的吗?”绝尘将自己的衣服往下一扯,胸口处一个巴掌宽的疤痕异常显眼,高出正常的皮肤许多。即便如今已经愈合,仍可窥到当初这一剑刺得有多狠。
他抓起第戎王的手,强行摁在自己的胸口,唇角携着一抹诡谲。
皮肉之下没有丝毫的波动,第戎王恍然大悟,“你,你的心竟然是在右边。”
绝尘唇角的诡谲加深了些,“右边?”说着,他顺势又将他的手按到左边的胸膛,很满意的看到预料之中的震惊。
“你一定好奇,天生没有心脏的人如何能活,是不是?”绝尘漫不经心说着,唇角勾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我也好奇,可老天爷让我活下来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第戎王颓然歪在椅子中,只觉得无限疲累。
“第戎虽小,心性却高,竟然想吞并天极和中洲,可你这诡计早就被识破了。不过这不重要,就算天极和中洲没有识破你的诡计,你这王也当不长久。”绝尘说着扯下他的一片衣袖,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手,也懒得等着他发问,兀自道:“属国已经不受你的控制,赫连帝许了律图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自己最宠信的人竟然背叛,第戎王恨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律图加……好一个律侯爷!亏得本王如此爱重他,他竟卖国求荣!”
绝尘不甚赞同,“律律图加卖国不假,却不为求荣。”
“那是为何?”
“因为……你带走了他最后保护第戎的理由……闻人瑾。”
第戎王愣住,震惊之余久久不能回神,“你是说,阿瑾……和律侯?哈哈哈哈!”他疯了一般笑起来,比哭还要凄厉。
绝尘皱了皱眉,一脚踢过去,第戎王的脸登时紫青一片。他走进,掰过他的脖子,强行逼迫他看着自己,“姐夫,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姐姐?”
他声音幽冷低沉,脸色森然如鬼魅,像一个复仇的幽灵。
想起第一次见到闻人瑾时,阳光下她正饶有兴致地陪着闻人则扑蝴蝶,清脆的声音宛如泉水叮泠,明艳的笑容挂在脸上,美得不可方物。第戎王忽然有些想笑,轻点一下头。倘若没有爱过,如何能因爱生恨,用那样惨绝人寰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
绝尘挑了挑唇角,“真好,那你继续去陪我姐姐吧。地府幽冷,她自己一个太孤单了。”
第戎王已经万念俱灰,缓缓闭上眼睛,“动手吧。”
“别着急啊姐夫。”绝尘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看样就算是个柔软的馒头都切不利索。“姐姐一个弱女子,最怕坏人欺负了,你若没有了手脚,再看不见,就没法欺负她了。”
“姐夫,下辈子杀人之前,记得确定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脏哦。”绝尘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把刀子深深地刺入第戎王的眼眶。
他曾经自卑过自己没有心脏,也从未体会过心跳的感觉。可后来,他无比庆幸自己的缺陷。若不是这个缺陷,他和姐姐的仇,就再也报不成了。
四个时辰后,破屋的门终于打开。绝尘浑身是血,头也不回离开,身后一死寂。
这里曾经鸟语花香,依山傍水。那条地下暗河承载他童年所有美好的时刻。而如今,山塌了,河干了,一切都不复从前。
那便,彻底毁了吧。
烈火熊熊,带着吞噬一切的势头,顷刻间席卷了整片原野。
闻人则,律耶齐,绝尘……还有无数个为了活下来被他拿来用过的名字,通通消失在这片熊熊火海中,自此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雁寻再上山时,已经是中洲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了,他喋喋不休讲着自己先前的见闻。
“你是没看见,他们回来的时候城外已经人山人海了,好多姑娘都拿着花往他们身上投,就连那个面带凶相,平日里最不解风情的小郑将军都得了好几束花,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偏偏还不能快马加鞭逃开。你还真别说,有几个姑娘生的那叫一个水灵白嫩……倘若你也在场,定然又会被追着满街跑。”
厉千帆嗤他一声,“仗又不是我打赢的,给我花做什么。”
“你找到的他们的老巢啊!不然这次怎能长驱直入一窝端。”雁寻凑近厉千帆耳边低声道:“云烨母妃的遗棺也找到了,就在第戎西南大山下的暗道里。怎么样,晚上一起去庆贺下?”
“唔,找到就好。”厉千帆欣慰道,“不过庆贺就算了,云烨此时应当正忙着焦头烂额,况且有阿绣在,天仙摆席我也不去。”说起祈绣,他脸色不觉柔和下来。
“啧啧啧……”雁寻看着“乖巧懂事”的兄弟,不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千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小袖子的?”
厉千帆仔细想了想,“也许早就喜欢上了而我没发觉,我发觉自己对她动心思的时候是是有一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很美很美。”
雁寻听的云里雾里,“星星美跟发现你喜欢上小袖子有什么关系?”
厉千帆笑了,“以往我看到什么好看的景色,都想画下来给兄长看看。可是那一晚,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阿绣。”
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对一个人动心会不由自主想同她分享每一件美好的事情,身边没有那个人,再美好的东西也是有残缺的。
雁寻愣了愣,若有所思嘀咕道:“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了?”
“阿,没什么。”雁寻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对了,有件事,你应当会很感兴趣。”
“是这几日外面出了大动静吧。”厉千帆看他两手空空,加之自己这几日有意探听,心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难掩激动之余,却不敢往下继续打探了。
雁寻看了他半晌,笑了笑。明明眼睛里如此迫不及待,却非得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到底是厉千帆啊,素来沉得住气。
“有人暗中上了密折,弹劾文相。详细列举了文相近二十年大大小小的罪行,林林总总不下百章。文府管家草菅人命,文公子虐杀烟花女子,文家亲族霸占土地,强抢民女,贪污银钱,抬高地赋,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文氏一族害过的人命不下百条。此后过几日,第二封密折传递天听,竟然对应先前密折中的罪名,将罪证陈词一应俱全。其中还包含了两件举国震惊的罪名。”
雁寻顿了顿,抬眼去看厉千帆,他默默坐着,一声不吭,只眼睛里普通结了一层冰霜。越发接近自己想要的结果时,他反而镇定下来了。
雁寻扯扯嘴角,继续不紧不慢说:“其中一件,是文相与其子借职务之便与第戎互有往来,其子与第戎右相羌耶更是私交甚密。私下买卖甚至赠予柴碳火石等物,用以锻造兵器,同时对第戎送来中洲的兵器质量欠缺等事实具不上奏,放任其发展,已有叛国之嫌。其二,十六年前,文相重金买通护国侯厉侯爷身边的亲信与副将,伪造厉侯夫人朱氏与第戎往来信件文书,将所有自己叛国的证据粉饰修改,并栽赃到护国侯通敌叛国。其后买通护国侯一案主审,主理,主判等人,从中斡旋,落实其罪名。”
厉千帆拳头死死握住,他始终知道自己背负了多大的血海深仇,也始终知道真相大白的一天迟早会来临。雁寻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记住了。面前一杯冷茶倒映出他面色清冷如铁,诡异莫测的激流在眼底深深蛰伏,仿佛随时都会沸腾而起,然而最终又归为平息。
“继续说下去。”厉千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和情绪。厉氏一族沉冤得雪的一天,他竟然异常沉静。
“云烨收到两封密奏之后连夜让人暗中去查探,待手中掌握了所有证证据,立刻将所有相关的人看押起来,罪名逐条落实。太后重病不起,经过这小半年的折腾,她手中的权不放也得放。此次一举抓住文敬良的要害,有没了掣肘,暗查转为明查,桩桩件件皆为事实。云烨第一时间让人将文氏一族的罪名张贴布告,举国臣民震惊。”
“自云烨登基后,受太后掣肘,不得不对文氏一族多有仰仗袒护,臣民人尽皆知。事情一出,民间多怕云烨有意包庇,一片对文氏一族严惩重罚的请愿之声,文家人发觉时已经为时晚矣。云烨这一招,用不着朝廷出手,百姓们自发就拦住文敬良等人地去路。听说朝廷的人赶到文府时,外面已经被围堵地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
“陷害护国侯已是不可饶恕,通敌更是大罪。短短十几天,丞相府被褫夺封号,拆除文氏一族宗庙祠堂,落罪,抄家,封府,扁黜,流放,极刑,斩首者不计其数。文家为首的几个首要更是被挫骨扬灰,文氏后代永世不得入朝。”
大厦倾覆,只在一夕。十六年前的腥风血雨席卷重来,不同的是这次终于落在应报的人头上。可知为了这一刻狂风暴雨的来临积蓄了多少乌云。文氏一族从权倾朝野到阶下为囚,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雁寻长长舒了口气,面露欣慰,“文氏落罪,厉侯爷沉冤得雪。云烨已经拟旨重整护国侯府,重建厉氏宗祠,追封谥号,过往受牵连的亲族仆从皆受抚恤。想来再过几天,旨意就下来了。侯爷戎马一生,持身中正,虽为护国将军扔关心民间疾苦。中洲受过其恩惠的百姓不计其数,如今真相大白,民间有多地已经开始自发为侯爷设立衣冠冢,建庙祭拜。”
飞鸟自窗外掠过,留下一声轻快的啼鸣。厉千帆望着天空云卷云舒,目光炯炯,半晌无话。
盘桓在中洲上空厉氏族人的冤泣,今日可以散去了。背负在自己身上的沉重,今日也可以卸下了。
爹一生所愿,一愿四海安定,二愿子嗣太平,三愿名垂青史。至此,他的心愿终于全部达成。
肩头陡然轻松,厉千帆脸上的寒霜终于渐渐褪去,他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此时此刻,却有一抹深藏的疑虑静静蛰伏在眼底,让他高兴不起来。
------题外话------
这章口味有些重是吧……哈哈哈
下章预告:“拜谢?”雁寻眉头一挑,大马金刀往椅子里一坐,抖开他那把花里胡哨的折扇,做作地扇了几下,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恩人就在你面前,厉小公子,来拜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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