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旨：指腹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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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他这一句话，便让我多日来的委屈全部喷泄出来，“玄茂啊？你可知玄正、玄华、玄聪都被李玄风害死了？你可知我和玄华的孩子也没了，你要帮帮我，帮我给他们报仇，帮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嫁给李玄风，不要做皇后，我只想做玄华的妻子。”
    我不敢哭得太大声，压抑下，更显得孤苦无依。玄茂紧紧地抱着我，眼眸中渐渐涌现伤感和心疼。
    扶我在假山旁坐下来，他轻声问：“你将所有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我要知道大哥究竟想干什么。”
    我点点头，从前年冬至接到来福带来的秘旨开始讲起，说到我和广善夜闯寒城大营，说到我和玄华在玄武门前的分离，说到我被困威武侯府被逼嫁给玄正，说到玄正遇刺我亲手毒死玄华，说到三姐夜探谋害我的孩儿，说到李玄风扫除安青王府势力，说到机缘巧合我和玄聪相见发现他背上的字迹，最后说到我忍辱负重委身于李玄风。
    我没有隐瞒任何真相，不但将王知心姐妹的恩怨纠缠一一叙述，也将我和玄正玄华之间的爱恨情仇如实相告。
    玄茂的眼眸中渐渐升起愤怒和叛逆，“大哥他竟卑鄙如此？”
    “玄茂？你帮我好不好？”我含泪望向他，声音里带着哀求和绝望。
    他的脸上有一丝犹豫，道：“颜儿？早在寒城定南侯府突然人去楼空那日，我与杜总兵等人便心知有异，先后派出几批人潜入长安打探消息，可惜大哥防范太严，竟将消息封闭得滴水不漏。后来我们接二连三地听闻二哥和三哥相继遇刺，三嫂殉情，大嫂谋逆，安青王府连根拔起，还有你病重离世，却不知详情。我再也坐不住，便要自行还朝。哪知正在此时，大哥却派人来送信，告知他觅得一知心人，要大婚天下举行立后大典。我接到消息后心知此中有诈，因此马不停蹄地连夜返回，冬天大雪路滑，大哥派出的信使从长安到寒城就走了十几日，我带着兵，紧赶慢赶终于在你们大婚前赶了回来。大哥故意派人前往寒城送信而不使用飞鸽传书，便是已经对我起疑，大有让我拖过婚期再回到长安之意。我此番回来，明显地感觉到了大哥的戒备。且我来时匆忙，又不得皇命，自行带来五千精兵已有谋反嫌疑。若是此时蠢蠢欲动，只怕非但不能成事，还会害了你。若是我们暂且忍辱负重只等封后大典各国来贺见到杜若斌时从长计议，我再暗自调度寒城兵马，此事方有胜算。只是，万一那杜若斌心存歹念，欲借此机会吞并后唐，那我们便会成为后唐的千古罪人。”
    我知道玄茂所言不虚，知道以李玄风的性格得知玄茂带兵还朝一定起疑，若是他故意装作不知，诱使玄茂上当，那不止是难以报仇，更是陷玄茂于险境。
    可是我等不及了，与杜若斌共商大计要等到猴年马月？西蜀国现与后唐交好，杜若斌能否愿为我一人与后唐再燃战火我实在没有把握，万一杜若斌念及西蜀国百姓连年遭受战祸之苦，将我的计划透露给李玄风，那我和玄茂岂有胜算？我已经这般屈辱地存活于世，多过一天，我便会多恨自己一点，我怕有朝一日自己忍不住，会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李玄风的咽喉。
    扑通一声在玄茂面前跪下，我扯开衣领，露出触目惊心的吻痕，“玄茂？我便是这般忍辱承欢，继续这样下去，我有何面目去见玄华？有何面目去见我的孩儿？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我不要你做后唐的千古罪人，只求你助我除掉李玄风一人便可。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着我雪白的脖颈和半裸的胸脯上遍布的淤血，玄茂终于红了眼，扶起我牢牢揽在怀里，“罢了！倘若让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遭受这般凌辱，我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青颜？我助你，不成功便成仁！如若此事不成，咱们一同去阴曹地府追二哥和三哥，便是到了地下，也可一家团聚。”
    “玄茂？”我泣不成声，怎样的深情厚谊才会让玄茂做出这样的决定？明知是火坑，他还是要跳下来？这份恩情我该怎样回报？“我……”
    “不要说谢！”他冲我调皮地笑笑，俊朗得让我自惭形秽，“好歹我也是定国大将军，再不是当年在战场上不听指挥的毛头小子了。此次我虽只带了五千精兵来，但不是还有七日吗？这七日，我会联络所有能利用的势力，暗地里悄悄部署，同时飞鸽传书给杜总兵他们带信，七日后定当举兵逼宫，咱们要争取速战速决，封锁所有的消息，避免黑甲军反围我军，只要拖到杜总兵率兵来救援便可。”
    玄茂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知这是一场必输之战。短短七日，如何便能推翻一个王朝？更何况李玄风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后唐早已与先帝在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政权兵权皆由李玄风亲自掌握，玄茂手中却只有杯水车薪的五千人马，我们此计几乎没有胜算，我唯一赌的就是李玄风对我的情义，因此，即便是赢了，我们能赢的也只是李玄风一人，但却会白白牺牲掉五千将士的生命。无论输赢，此番都会让玄茂背上谋逆的罪名，即便玄茂被斩首，也不能入皇陵，只能作为乱臣贼子抛尸于乱葬岗。
    倘若玄华在世，定然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是，我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李玄风已对玄茂起疑，他迟早都会架空玄茂。一旦玄茂失掉兵权，我们再也没有致胜的把握了，我只能拼上一拼，即便是鸡蛋碰石头，我也再没有后退的路。
    抱紧玄茂，我嘟嘴在他面上一吻，悄声道：“玄茂？欠你的，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来世我会嫁给你！”
    玄茂愣了愣，抱住我的手臂倏地收紧了。许久才恢复原态，将我悄悄送回椒房殿。
    我的心无比凄凉，玄茂？对不住了。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早在艾月轩时你日日来纠缠于我，我便知你心中有我。只是，我与你之间非但做不了夫妻，连玄正那般的知己都做不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但这一次，我没有哄骗你，如果有来世，我真的愿意嫁给你。
    之后的七日是我自入宫以来最难捱的七日，李玄风深陷于我为他编织的情网中。
    他好拖歹拖罢朝到了正月十五，然而正月十五一过完，他再也没有理由拒朝，只得每日依依不舍地离开，又心急如焚地回来，有一次，散朝后，他竟是跑回来的，跑得满头大汗，像是担心他不在时，我会失踪一般。直到看见我稳稳地站在书房内习字，他才松下气从身后抱住我呵呵笑起来。
    这样的李玄风像个孩子，如若他没有做过之前那么多阴狠毒辣的事，我定会被他感动。即便不爱他，我也下不了狠心杀他。可是如今，我感动不起来了。看着这样的他，我只觉得无比讥讽荒唐。他如此紧张我，如此离不开我，可曾想过当初玄华亦是如此眷恋离不开我？他将我们夫妻生生分开，如今再表现出这般专情痴迷的样子来，倒是想要做给谁看？
    自正月初十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笑脸，每每看见他，总会冷冷地移开视线，笔下的字迹愈发具有玄华的神韵。
    李玄风熟悉玄华的字迹，看着这样的我，他的眸中会闪过一丝痛楚，但却依然笑得心满意足，即便是我离魂发呆地思念玄华，他也会痴痴地看着我，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意。
    他像是从一个冷酷阴狠的暴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好夫君，不但让来福等人不适应，就连御林军都战战兢兢。
    终于到了正月十七的晚上，玄茂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浸染给我带了封信来，只有四个字——“一切就绪”。
    我的心狂跳不已，将宣纸塞进嘴里咽入肚中，忧心忡忡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我知道不管怎样，等待我和玄茂的都是无边的黑暗。但我不能放弃，亦不想放弃。
    过了子时，终于到了正月十八。
    李玄风睡着之后我便起了身，我坐在铜镜前精心打扮自己，擦粉、描眉、点唇，画得无比细致。
    浸染在我身后默默地给我梳头，梳的是我最爱的坠马髻。我破天荒地在坠马髻上同时簪了玄华送我的玉芙蓉和玄正送我的珠花，原本两件稀世之宝簪在发上会显得累赘多余，奇怪的是，梳好后，竟显得无比协调。
    浸染看着我的目光中皆是惊艳，我知道自己的容貌震撼了她。自从她认识我开始，我从未梳妆打扮得如此隆重过，今日我再度重装上阵，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为自己选了一袭白裙穿上后，我歪着头问浸染：“好看吗？”
    浸染使劲点头，我笑道：“玄华生前最爱穿白衣，所以我在寒城的那些年，几乎穿的都是白衣。本来，我为了思念玄正，亦准备了几身青衣，然而，青色却是李玄风最爱的颜色。所以，今日我只着白衣，玄华和玄正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喜欢的。”
    浸染还在点头，我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还有玄聪！他也喜欢我穿白衣，因着我以前最爱在冬天和他打雪仗，所以他以后都穿白衣。我这番打扮，玄聪也会喜欢。”
    外面渐渐响起了呼叫声，我听见了兵戈铁马的声音，闻到了战火弥漫的气味。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我与玄华并肩作战共同杀敌。
    我知道玄茂来了，让浸染退下，我静静地在床边坐下。看着李玄风，我的心一点点冷硬起来。
    我没有刺李玄风的昏睡穴，亦没有给他喝安神汤，我要让他清醒地看见今晚的场面。
    用绣针在他的人中穴上轻轻一刺，他便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我的模样，李玄风愣了一下，眸中涌起惊艳，坐起身，他想抱住我，“天亮了吗？颜儿怎地起这么早？是不是太高兴了睡不着？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怎地睡着了？颜儿也不叫醒我，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守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