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寒山寺

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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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突发的事件,受害人是本部门炙手可热的档头,尹素竹觉没得睡被他叫来处理这档子破事。他嘴里口口声声说袭击他的神秘人是凌未风,要尹素竹立即去把凌未风抓来。
    此事必有蹊跷,如何入手,尹素竹感觉头都大了。他边下楼梯边寻思着该怎么办,到了一楼大堂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在鸿凤客栈临时过堂,讯问相关的人员,或许能够理出个头绪来。
    一楼大堂正中的那张方桌就成了尹素竹的临时案几,他让人把身负重伤犹自干嚎不止的陈养德扶了过来。王志安见是自己的亲信下属,便说,“大人,让我来问他吧。”
    尹素竹点点头,王志安看了陈养德一眼,没好气道,“如何弄得如此狼狈。”
    “回王大人,我也不想这样啊。”陈养德诉苦道,心想平时没少巴结王大人,他不该给我脸色看,我就算千错万错,都是被铁开门害的。
    “老铁说袭击你们的神秘人是凌未风,你怎么看,也认为这个神秘人是凌未风么?”
    “我,我,咳。我不能确定,因为我眼睛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眼前一花,我就被踢到地上,口吐鲜血。疼死我了,这丫也太狠了。”陈养德摸着自己肋部断了的肋骨,感觉好委屈啊。
    “此前你们见过凌未风?或者跟凌未风有过什么过节?”
    “这,这从何说起?按说他在江湖中是如此厉害的角色,没理由我会去招他惹他,就算我小时候没读多少书没文化,但脑子也不傻。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究竟是什么状况,突然就发生今晚的是事。哦,都二更天了,应该是昨晚的事了。昨晚发生的事,很令人起疑,我不好问老铁究竟发生了什么,人家神秘人要找上门来打上门来。我不好问他,你总该告诉我吧。”
    “这。”陈养德犹豫地望了一眼一旁眯眼打盹的尹素竹,他是王志安的亲信,但却不是尹素竹的亲信,要不要当场告诉他们,昨天午后他跟铁开门等人拦路打劫平民的丑事?还是不要说的好,没准尹大人就拿他开刀。他很不情愿的说,“咳,事情当真是蹊跷得很,要说有什么过节那是不会有的。但是,昨天,我们的确是跟凌未风打过照面得,就在西门外隘口驿站,那个已经废弃了驿站。那儿现在住了很多人,形成一个很热闹的小集市,我们在茶棚休息喝茶,然后凌未风打茶棚外过。”
    “他打茶棚外过,脸上写了他是凌未风?”
    “嗯,这其实是铁档头的主意,我真的不想招他惹他的。他坐了财富帮秦州分舵李燕南的豪华马车,铁档头一时好奇,因此拦住他的马车盘问了几句。事情,事情就是这样子,铁档头对他是相当的客气,谁会想到,他大半夜会来寻衅滋事。”
    王志安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及他的同行们,拦路打劫、敲诈勒索是家常便饭,他不想问下去了,再问下去,亲信下属跟铁开门他们的丑行就要被抖露在上司面前,于面子上过不去了。
    嗯,那是相当的客气咯。王志安自言自语说道。
    那的确是相当的客气。陈养德喃喃道,坚定了自己说谎的信心。看来直属上司王大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是偏向自己的,他心底一阵阵有想要哭泣的感觉,感激涕零啊。在一旁挥笔疾书的文书孙谈突然停下笔来,问尹素竹,“陈大人的话我都全部记录下来了。对了,我突然想起刚才铁档头,铁档头说话时,你没有让我记录在案,我是不是要补回来?”
    尹素竹睁开眼,微微颔首道,“哦,你说铁档头的陈词是不是?铁档头的陈词,你不必记录在案。他说的话,由我来写,由我来补,到时候再说。下一个,该问谁?黄涛,对了,就是黄涛。”
    “黄涛,你是老铁的人,你们那个队十一个人,伤的伤残的残,只有你一个人幸免,你当真是福大命大啊。”
    黄涛哭丧着脸,他不怕尹素竹,尹素竹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再说了他们是东厂老大跟前行走的亲信,用不着怕尹素竹。尹素竹官再大,也要给几分薄面给他们。他使劲抓自己的头,大声道,“疼死了,我的脑袋,我从楼梯上摔下来,脑袋撞着桌子脚了。改天我得去看大夫,看是不是会被撞傻了。”
    “我看你,不象是会傻的人。老铁说神秘人是凌未风,你怎么看。”
    “老铁说是,那就是。我们做下属的,深信老大说的话句句是真。”
    “我不要你说你老大的话是不是真的,我要你确认,神秘人是不是凌未风,这很重要。”
    “我怎么会知道神秘人是谁?吕中良跟郝泰的惨叫声吓着我了,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摔倒在楼梯上,那真叫一个惨,倒霉死了我。在楼梯上翻滚,还被重重地撞了脑袋,千万不要撞傻了,撞傻了认不出老娘可没关系,认不出媳妇那可真叫一个吃亏。”吃亏是他家乡话,广西全州一带的口头禅。
    “然后你就昏迷过去了,一直到我们来,把你弄醒?”尹素竹嘲讽道。
    “不是你们弄醒我的,是我自己醒来的,号码。老铁啊,真惨,他这人,一向是我的良师益友。今天他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我第一个不高兴,不管神秘人是不是凌未风,我都要大声地说,我!@#¥%……&*的。老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跟他,跟凌,凌公子没完。”
    “三长两短倒不会,但是终身残疾,再也不能打打杀杀了。”
    黄涛愣住了,这,这简直是,究竟对自己是祸是福。一直以来,老铁骑在他们这些番子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现在他终身残疾了,特么的,天老爷,真的是有眼啊!他心里说着,嘴里却不说出来,甚至表情也还是那么悲伤。再说了,脑袋被撞得如此的疼,显得痴痴呆呆、迟早会变傻的样子,多么的真实啊。
    他半眯着眼,望着尹素竹,一副昏昏欲睡、没精打采的样子,尹素竹挥一挥手说,“好了,你去休息吧。下面,问玉春院的姑娘们。”
    玉春院的姑娘花花、红红、兰兰、芳芳跟嘟嘟,供词都如出一辙,她们都不认识凌未风,但是她们都听说过凌未风的大名,知道他这个人,他是她们心目中的偶像。
    尹素竹寻思,这些烟花女子,应该不会跟凌未风有啥牵连。再说了,神秘人是啥角色,他犯不着利用这些烟花女子,令她们受牵连。因此简单的问话,让孙谈做笔录,然后放她们走了。
    “这深更半夜的,上那去找凌未风?挨家挨户搜查,把凤翔掀个底朝天把他找出来?”尹素竹征询地望着王志安。
    “他不是坐着财富帮李燕南的马车么?这样一来,搜查的范围就小得多了。他坐那样豪华的马车,寻常市井小店,应该是不会住的。他住店,非但要豪华,对得起马车的档次,对得起身份,还要好停车。如此一来,先从大客栈着手吧。”
    “说到马车,咦,我想起来了。昨天在府中路,在黄知府家附近,我们不是遇见过一辆马车。对了,我还跟车内坐着的人打了个照面,一个年青人。对了,凌未风就是一个很年轻的年青人。”
    “大人,你没看过他的情报档案?你认不出他么?”
    “看肯定是看过的,但我又不办他的案子,当然是没有留心去记住他样子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看来,那辆豪华马车,应该就是财富帮的马车,车内坐着的年青人,应该就是凌未风了,不会错了。”
    “我好像记得,当时他们的马车是向东行的。”王志安说。
    “你确认?”
    “我确认。”
    “那好,从府中路开始,向东一路搜查,一家客栈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
    东厂的虎狼之师,在凌晨时分,古代所说的二更天,展开了他们地毯式的搜查行动。主要是针对客栈,府中路往东,到东门一带的所有大小客栈,一家都不能错漏。一定要把凌未风找出来,给铁开门一个交代。
    很多时候,尹素竹他们做事,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忠于职守,而是在做戏,做台面文章。首先,得给东厂的最高长官一个圆满的交代,事情可以做得不好,但事情一定得去做。
    其次,不能给外人、御史台官员、同行、还有竞争者,落下不作为的口实或者把柄。接下来,怎么做,有没有结果,就凭运气了,全由着当事人的性子。坑蒙拐骗、打砸抢,殃及无辜,最寻常不过了。谁都不能质疑甚至是微词议论,都不能。因为他们是东厂,他们是替皇帝做事的。
    然后,就功德圆满了,找到罪魁祸首最好。找不到,还可以找替罪羊,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无论东厂军士们怎样的卖力、放肆地折腾,也注定是无果而返。因为,凌未风本不在凤翔,他在扶风,但他们不知道,全然蒙在鼓里。这可害惨了府中路往北,到北门一带的客栈住客跟居民,被搅了好梦。
    东厂是啥角色,自然是不会温柔出勤的。他们如凶神恶煞般地砸门,然后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你从床上拖起来,用灯笼对着你的脸照。如果你长得跟他们要找的人有几分相像,那你就惨了。
    总之,人们是敢怒不敢言,任由他们粗暴地侵入、盘问、搜查,不需要出示证件,也不需要出示东厂首脑的手令或者皇帝的诏书。他们无法无天的举动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跟天经地义的合情合理。
    具体负责实施搜查的是王志安、李奇安跟商必安三人所辖的标,总共出动了十个小队的军士,大概一百人。
    他们采取的办法有:盘问,盘问当值的掌柜、或者伙计、客栈其他可能提供有效情报的人员。
    查看客栈的入住记录,尽可能地掌握所有入住客人的详细信息,能够帮助他们从中获得有价值的情报。
    搜查客栈的停车场,以期能够发现嫌疑人所乘坐的豪华马车,那辆马车很不一般,有别于其他豪华马车或者寻常马车,很容易被发现。
    随机抽查客房,破门而入,将睡梦中的住客从床上揪起来,查看他们的面部、核对他们的形体特征,并要求其出示关防印鉴,及一切能够证明其合法身份的物件。无论男女,都毫无隐私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遇见带得钱多的,会被打劫,遇见稍微有姿色的妇人,轻则猥、亵、侮、辱,重则强了、轮了,都不在话下。
    长官们对这一切,都是不闻不问的,他们需要的是结果,他们不关心这当中的过程,是不是合适,或者不妥。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北门就在眼皮子底下了,那辆财富帮的豪华马车,连同传说中的神秘人之一的凌未风连个鬼影也没有找到。大家的心里都憋着气,早把铁开门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还得强打精神,继续搜索。往哪搜索?士兵们都望着各自的主官,心里只盼着他一句话,收队,大家好回去困觉了。
    这时一个下半夜换班的城门老兵,提着个酒葫芦,晃晃悠悠从大家面前经过。大家正气不打一处来,正好拿他出气,“呔,那个老鬼,你是干啥的,深更半夜不睡觉上街溜达,作死啊。”
    李奇安的手下陆问的手下王钢大声喝道。老军揉了揉昏花的眼,才看清楚这群虎狼,看得出他们是东厂的人,他赶紧说,“小的是城门看守的兵丁,这下半夜轮到我回家歇息,因此才会在这个不适合的时间在街上走。军爷你大人大量,还是不要怪罪小人,小人这就赶紧消失。”
    王钢一听说是凤翔府的士兵,心里想没有戏了,大家好歹都是吃这口饭的,不好拿他下刀出气啊。再说了,凤翔府的主官都给尹大人给逼着饮下毒酒畏罪自杀了,他的手下人,想想也挺可怜的。他良心居然发现,便隐忍住心头对铁开门的满腹怒火,不好发泄出来。
    老军一时心里好奇,多嘴问了句,“军爷你们在找什么人呢,或许小人,小人能够提供点有效信息也不一定?”
    “凌未风,对了,还有财富帮的一辆豪华马车,他就坐着这辆马车呢。整鬼呀,究竟跑哪去了?”
    “凌未风?凌公子?传说中的凌公子么?小人倒不曾见着。不过你们说的豪华马车,是不是四个轮子的那种,很庞大笨重,车厢很长的那种,寻常市井小民,连见都难有机会见到。可是昨天黄昏,让小人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财富帮的马车。财富帮的上官帮主,凤翔分舵的李舵主,都是令人仰慕的江湖大豪啊。”老军唠唠叨叨一番话,听到关于豪华马车的消息,只听得东厂的士兵们精神为之一振。
    “快说,马车往何处去了?”李奇安急切地问道。
    “出东门去了,当时我正好来接班,正好给我见着。我还问了上一班当班的老贾,他也不知道是谁的马车。我俩瞎猜了一番,还以为是你们厂里哪位管事的公公坐在里面呢。”
    “你确认,马车出了东门,他们去了哪里?往东是扶风县?”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马车出了东门,再沿官道往东北行。东北边正是扶风县城,距离凤翔很近,也就是一两柱香的光景就可以到达。”老军说。
    正在另一处搜查的尹素竹,带了王志安那队人也聚拢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老军的话。
    尹素竹仰起头,望向黑黝黝的高大的城墙,其实也不算高大,凤翔是一般的府,城墙的修筑也是按照比较低的军事戒备级别来实施的。他估算着城墙的高度,心里暗暗思忖,这样的城墙,很多人都能飞跃。只要有一身绝顶的轻功,借助一些高端的绳索飞爪,很容易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
    尹素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说出口来,他问老军,“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黄锋。”
    “黄蜂?”
    “不是蜇人的黄锋,锋,是刀锋的锋。”
    “王志安,看赏。”尹素竹说。
    王志安随手扔给黄锋一两碎银,“这是尹大人赏给你的,拿去喝酒吧。”
    黄锋伸了伸手,那腚碎银就落入他怀里,倒也拿捏得很准。他呵呵呵呵地傻笑道,“谢谢尹大人,谢谢各位大人,还有各位军爷。”
    黄锋醉醺醺地在东厂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远处的昏暗灯火尽头,尹素竹自言自语道,“我喜欢这样的烂酒鬼,酒虫。”
    “做何解。属下愚钝,还请大人示下。”王志安问。
    “酒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在不停的晃呀晃呀,那种感觉好极了。这样的人脑子比较简单,心里藏不了啥小九九。我们东厂是做情报的,能够令我们不心生戒备的人实在不多。”
    “大人高见。我们做情报的真不容易,跟人勾心斗角,爹娘不认,这大半夜的还在出任务。”
    “特么的,这不是瞎整么,害得劳资白忙活了大半夜,要找的人却不在凤翔城内。这,这是要闹哪出?”东厂士兵们心底的怨气终于爆发,虽然不点名,大家都知道是在骂铁开门。平日里大家畏惧铁开门的权势熏天,不敢乱说乱动。但是,在这种时候,特别是他已经废掉的情况下,刚才还是在心底里暗暗骂他祖宗十八代的,现在大家彻底爆发了。
    尹素竹咳了一声,“嗯,大家辛苦了,既然我们要找的人本就不在凤翔城内,那么我们可以收队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等过了今天再说。赶明儿,我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就带大家到扶风县去调查。注意了,是调查,不是出任务、搞行动,大家尽管安心地去睡个好觉。”
    三安带着各自的人马,垂头丧气地回营地,尹素竹也在护卫的簇拥下回住处歇息。此时,远处传来四更天的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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