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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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素竹等人回去休息了一天一夜，于次日，带了人马，浩浩荡荡，向扶风县城开拔。有了财富帮豪华马车这条线索，他们办起事来顺当多了。很快在法门寺附近的梵心客栈，找到了那辆非同寻常的马车。并在客栈柜台查到了凌未风等人的房间号，凌未风是天字号房一号房，吕鳄是地字号三号房，李鬼跟黄无是地字号四号房。
    李奇安带着他的亲信什长李明，及李明的数名手下，闯进了凌未风的房间。同一时刻，李奇安的亲信什长黄伟带队，闯入吕鳄的房间；李奇安的亲信什长张从带队，闯入李鬼跟黄无的房间。
    吕鳄从睡梦中惊醒，他是被黄伟的手下周彪、张岚从床上提拎起来的。他一边挣扎，一边嘟哝道，“你，你们，想干啥”及至看清楚了这些人，都穿戴着飞鱼服，明白了他们是东厂的人。然后一肚子气，气鼓鼓地，却不好发泄出来。他不再挣扎，任由他们把自己拖拽到床下，终于站稳了，清醒过来。
    黄伟恶狠狠道，“凌未风呢？”
    吕鳄打了个呵欠，“凌公子？他当然是在他自己的房间。奇怪了，你们找凌公子干啥？”
    “不该问的，你别问。你是谁，报上名来。”
    吕鳄很快报出自己的姓名，并且表明他，是财富帮的人。财富帮的人的言外之意是，财富帮平时没少打点东厂各级官员，你们得客气点。果然，黄伟等人的态度有所好转。周彪瞪着吕鳄说，“哦，财富帮的人。”然后张岚放开了吕鳄，吕鳄使劲揉着自己被抓疼了的胳膊。
    黄伟半信半疑道，“你是李燕南的人。”
    吕鳄的回答是肯定的，人家提到他的主子，他突然感觉腰杆子直了。很自豪道，“难道我还诳你不成，我跟了李舵主好多年了，我们李舵主，跟你们东厂正副督公关系不都错的呀。”
    “跟我走，去凌未风房间。”周彪推了吕鳄一把，大家出了吕鳄的房间。
    李鬼跟黄无在同一时刻，被叫醒，从床上拉了起来，同样是恶声恶气的询问，核对身份。然后也推搡着被强迫离开房间，大家朝凌未风所住的天字号客房拥去。
    凌未风不在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在床头，很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半敞开的包裹，露出几件寻常的衣裳。李奇安等人，心里有些失望。但他们很快想到一件事，凌未风此前，不是抢了萧胤禛家的千万贯财富么？这些钱，想着都流口水。
    李奇安向大家使了个眼神，大家一窝蜂的开始翻箱倒柜，连床铺也不放过，被褥席子被他们全部掀开了仔细的搜查。然后结果更令大家大失所望，没有见到任何想要见到的东西，比如神秘人穿的白色衣裳，比如神秘人要翻越凤翔城墙所必须的绳索飞爪，都没有发现。他们最想发现的银子跟银票，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李明说，“哎，他的钱，都放哪了？”
    王明强---外号“王明抢”说，“他肯定不傻，大堆的银子都换了银票。你若是出门，你的银票会放在客栈房间里么？”
    林茂勇说，“我也不傻，我若是出门，银票肯定随身携带，哪可能放房间里，这不是招贼么？”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李奇安有些恼怒，这，这简直太令人失望了，找不着人，现在连跟毛都捞不着。于是在他的示意下，众手下继续下狠手，将房间里的物品，全部又拾掇了一遍。弄得一地的狼藉，方才解恨。这时，吕鳄、李鬼跟黄无，同时被押到凌未风房间门外。大家互通信息，确认，凌未风不在客栈里。那么，他在哪里？难道闻风而逃了？
    经过仔细盘问客栈的老板、掌柜、伙计等人，最后李奇安确认，凌未风并没有闻风而逃，而是大清早就出门，去了法门寺。李奇安赶紧去向尹素竹禀报。为什么他没有立即自己采取行动，而是禀报尹素竹，这里面是有玄机的。
    法门寺，这个寺院，供奉着佛祖的舍利子。从唐代开始，历朝历代，都对这个寺院尊崇无比。一般的人根本不敢到寺里面闹事，就算是锦衣卫，东厂底下的人，也心存畏惧。因为，这个寺院的利益，是由大家一起来分享的，包括锦衣卫的高官们，东厂的管事太监们。这是公开的秘密，只许大家心知肚明，但不能乱说的。
    东厂的部队在法门寺五十尺外设立了一圈警戒线，尹素竹带了三安，跟一些亲信士兵进了法门寺。咨客僧人告知，凌未风在讲经堂等待寺内高僧讲解佛经。
    法门寺参观佛舍利子，需要1两银子，但是到讲经堂听得道高僧讲解佛经，却需要10两银子。寻常人掏1两银子参观佛舍利子都心疼死了，凌未风不参观佛舍利子，偏偏到讲经堂，花10两银子，想听得道高僧讲经。他当真是疯了。
    但是大清早的，得道高僧至少要巳时才能过来，凌未风只好自己一个人在讲经堂里打坐，闭目养神。凌未风不信佛，但有些时候，装出来信佛，却是保护自己的一种很好的手段。
    咨客僧人带着尹素竹等人，来到讲经堂外。除了咨客僧人跟尹素竹进入讲经堂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讲经堂外的院子里等候。
    “凌公子，这位是尹大人，有事找你。”咨客僧人旋即转身离去。
    凌未风坐在蒲团上，缓缓睁开双眼，“尹大人？你请坐。”
    “我是东厂的。”尹素竹在凌未风一旁的蒲团上坐下，两人的蒲团并排着，面对大堂内的金碧辉煌的佛祖的佛身。
    “莫非大人遇到了什么难题，也象在下一样，寻求佛祖的帮助么？”
    “凌公子遇到了什么难题？”
    “凌某常常纠缠于得失去留，往往不能释怀。”
    “这样的难题啊，哈哈。”
    “大人你的难题是？”
    “我的难题嘛。”尹素竹话锋一转，“凌公子可认得铁开门？”
    “铁开门是谁？”
    “凌公子当真不认得铁开门？”
    “当真不认得。”
    “事情是这样的。铁开门是我们东厂著名的五档头，曾经为督公”尹素竹停顿了一下，说道，“为督公立下过汗马功劳。”
    “档头是什么级别的？”
    “什长级别。”
    “大人你，对了，大人你是什么级别，在下居然忘了问。”
    “不好意思，也就是一个千户。”
    “哦，大人提到这个铁，铁什么来着，他有啥精彩的故事？”
    “老铁这家伙，前天晚上在凤翔城被人打了一掌，还伤得不轻。他口口声声说，打他的人是凌公子你。他可是督公跟前的红人，我不敢怠慢。因此，因此过来，想向凌公子了解点情况。”
    “尹大人，你怎么看这件事？你相信这个什么铁的话，相信是凌某打伤的他？”
    “不好说。打他的人，是以神秘人的身份出现的。而你，凌公子，可是三个神秘人之一哦。我不能确定，才来问你。”
    “大人你若是没有证据，证明凌某打了他，凌某的确也没有打他，凌某吃饱了没事干啊。再说，前天晚上，我可是在扶风，他呢，他在凤翔被打的啊。”
    “凤翔离扶风又不远，来回也就一个时辰。以凌公子的能力，要翻越凤翔的城墙，也并不是难事。”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也就是认为，这件事是凌某做的？凌某前天夜里，在客栈睡得好好的，哪也没去。寺内的高僧就要来给凌某讲经了，大人是否有兴趣一同听讲呢？”
    “我事务繁忙啊，当然没有兴趣听什么狗、屁、佛经。好吧，我再问你，你可练过摧心掌？”
    “摧心掌？好像是少林派密不外传的七十二绝技中的一种吧。”
    “没错，正是本门密不外传的绝技。”
    “我不曾练过摧心掌，也没有机会得窥其中奥妙。原来大人你也是少林派的弟子？”
    “这样吧，凌公子，你借一步，请移步院子里，我与你过一招。如果我侥幸胜了，还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老铁的案件；如果我输了，那没啥好说的，我也算有个理由向厂里督公交差了。”
    “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至少从你的出手，可以判断出，你是不是练过摧心掌。”
    “大人高见。我也提个建议，我俩在院子里动手，谁要是碰着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谁就算输，如何。”
    “有趣，就依了你。”
    讲经堂外的院子当真是大啊，院子四周的花圃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初升的晨曦，映照在露珠上，闪着耀眼的光芒。东厂的人都凝神屏息，静待着他们长官跟凌未风的对决。
    这不是对决，仅仅是一个游戏，但却是高级的游戏。寻常人打斗，你来我往，难免要践踏摧残了地上的花花草草。现在两个人不允许碰着花花草草，轻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尹素竹的拿手功夫是大开碑手，实际上的情形，大开碑手，最高的境界是将人的骨头、五脏六腑打得七荤八素，而不是真的要去打破打烂石碑。石碑的密度跟硬度，绝非人力所能开。就是酱紫。
    尹素竹一掌击向凌未风心口，去势就如同神秘人打铁开门一样。摧心掌也好，大开碑手也好，目的是一致的，就是要致敌重伤，甚至一招毙命。
    凌未风一跃而起，一个倒转身，一脚踢出，正是那招硕果仅存的降龙十八掌之神龙摆尾。尹素竹只好退，退，退，连退三步，正好退到了花圃的边缘，他的脚下，鞋子刮起了泥土，地面印出一条深深的脚印。他刚好在花圃边缘站住，站定了，总算没有碰着花圃里的花花草草。
    凌未风已经落在他的跟前，微笑着说，“尹大人，好功夫，这算是打成平手了。你我从此，互不相干，各走各路，如何？”
    “好俊的一招神龙摆尾。咦，好像有了变化，这是凌公子你，你悟出的变化么？”
    “尹大人你也知道这招神龙摆尾？”
    “当初我在寺内学艺，一天，来了一个流浪客，登门向我寺求索易筋经的功夫。因为降龙十八掌，必须要先练我派的易筋经，才能令掌力发挥最好的效果，使掌法达到巅峰的境界。他想用传授神龙摆尾这招作为交换条件。我派自然不能轻易答应，流浪客惆怅离去。后来我听说，记载降龙十八掌之降龙六式的唯一的一本书籍，落入一个不入流的镖师手里。这个镖师，用这本书籍，换了跟黎巧慧那个小妖精的亲密接触一次。”
    “黎巧慧。”凌未风失声道。
    “凌公子也认识她么，这个小妖精，小小年纪，就厉害得不得了。迟早有一天，整个武林都是她的。”
    “小妖精想必没有办法勾引贵派的大师们，以获得易筋经。因此，她得了这本降龙六式，也如同得到垃圾一般。她随手就将这本书，送给了我的朋友汤圣泽。”
    “然后汤圣泽又将这本书送给你？”
    “不是送给我，而是我与小汤一同钻研。最后，降龙六式，被我删除了其余五式，就保留了这招神龙摆尾。”
    “降龙十八掌，经过魔教前任教主张无忌简化，成为降龙六式。到了凌公子这儿，就只剩下这一式神龙摆尾，甚至有了新的变化。如此去繁就简，并悟出变招，凌公子当真有大家风范。尹某佩服，佩服。”尹素竹由衷道。
    “尹大人为什么离开了师门，加入了东厂，当真是憾事啊，可惜，可惜。”
    “凌公子言下之意，似乎对我东厂有不敬之意，这要不得啊。凌公子你自重。”
    “东厂若是多行善事，凌某又岂不敬之理？”
    两人一番对话，才知道，当初，离开师门，尹素竹投在中州大侠沈亦嗔门下。沈亦嗔自杀，堂口溃散，他流落伏牛山做了两年马贼，最终被锦衣卫前指挥使卢中义赏识提拔。仁宗当政，卢中义去职，尹素竹的千户所被划拨给东厂节制。
    “你离开一个地方，那儿就不再属于你。”尹素竹感慨道。
    得道高僧不能和尚，其实是一个也就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坦言，他的职位，是托了方丈的福，他的七大姑八大爷的小姨子的外甥女的朋友的亲爹，跟方丈少年时是莫逆之交。如此七拐八绕的关系，凌未风听得晕了。但他对案几上堆满了的佛经，兴趣索然。他倒是想知道，法门寺如此金碧辉煌，收成收益必定不错，都是谁在分享这些好处呢？
    不能和尚连连说，“凌公子你这是为难我啊，这个不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