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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这整件事与你无关,到底全是我的主张,让你受了牵连,不必请罪。”李绍明伸手虚扶倾城一把,示意她起来,而后又继续道:“倒是今日下午聂主子无故罚你之事,我决定以失仪之罪将她降为贵妾,也好敛敛她的蛮横,你本就是我找来与我对弈的,很是无辜,但因我受了委屈,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稍后就赏些金银珠宝予你,以示补偿罢。”
倾城从不曾想自己会因为此事得到赏赐,她与聂主子本就无意遇见,这样一来,她倒是成了害聂主子降位的罪魁祸首了。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身份,在这勾心斗角王府里,她岂不是一夜之间便成了众矢之的了吗?更何况,眼见着虽是傍晚,但却丝毫掩不住这书房寝间中的华贵,整个王府中除了这间屋子,何处能有此等之气?
只是,待她回到芳华园,还不知等待她的是何等的争斗,想必那一番波动肯定是逃不过的了。
书房的细雨倒是飘飘摇摇的下开了,本来细雨带来的清爽,现在却像是刮骨的雨刺,让人浑身尽染凉意,被这雨意浸透的许多王府中之人不禁叹息:怕是要变天了。
而倾城更是知道,锋芒毕露的结果,恐怕是接踵而至的无尽折磨,即便算是为了能好好的护着如意公主,她也须选择明哲保身,她知道,对于无意争宠的她来说,李绍明的颇多照拂给她带来的只能是危险。
想到此处,倾城心头大惊,方才伸直的腿又直直的跪了下去,道:“王爷万万不可!且听奴婢一言。”
听闻这话,李绍明倒是不解,但是他又隐隐猜到了林鸾的小心思,现在只是淡淡问道:“本就是聂主子做的不对,我处罚她可不仅仅是为了你,若是府中旁人知道了我看见聂主子苛责下人但不处置的话,岂不是叫王府中的下人寒了心?再说了,聂主子那样对你,我这样做,难道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倾城自知于情于理李绍明的话都没有错,但是她更知道,若是真的这样,怕她在宁王府中没有立足之地了,想及此,她忙跪了下来,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着李绍明微微紧蹙眉宇,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跪了下来?快起来吧,你身子还没好呢!”
倾城听闻这话,却是纹丝未动,只低头恭敬的答道:“回禀王爷,奴婢这样跪着回话,心里会轻松许多,王爷还是容奴婢跪着回话吧!”
直到听见了耳畔传来了允诺声,倾城的话在心中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奴婢微贱之身,却幸得王爷纡尊降贵约奴婢于摘月阁下棋,是奴婢之福,处罚之事,聂主子有功而无过,反倒是奴婢在此事上却有三大罪,若是王爷赏赐奴婢,却反而降罪于聂主子,那奴婢便是千古罪人无疑。”
李绍明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愣了片刻,有些想不通了,愣了半晌,才反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有哪三大罪?若是能够说服我,那我就顺着你的意思!”
“王爷因政事缠身,所以奴婢便在摘月阁内等候王爷,却不巧遇上聂主子,奴婢先前见过聂主子,但今日所见却未将聂主子认出来,这是奴婢第一罪。奴婢入不得聂縢妾的眼,主子在看到奴婢容颜之后受到了惊吓,这是奴婢第二罪。第三,聂主子是王爷的嫔妃,主子着人教训王府奴婢,确实是在情理之中,却反倒因为奴婢受到王爷的责罚,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的不是。王爷圣明,赏罚分明,若是王爷执意再如此做,奴婢惶恐,怕是要有第四罪了,奴婢人微言轻,但王爷明察秋毫,还请王爷高抬贵手,且让奴婢只得其三罪吧!”娓娓说完,倾城叩头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心中却是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能不能够打动李绍明。
“好一张伶牙利嘴,难怪先前王妃娘娘也被你说的哑口无言!”倾城的话句句在理,李绍明反而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语,谁会拒绝赏赐?只是眼前的女子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即便换成了任何一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的,更何况,在宁王府之中,从来就没有人会拒绝他,也没有人敢拒绝他。
今日一整天,因为这个倾城,李绍明的风度早就消失殆尽了,难得的,他也沾染了些戾气,她的屡次拒绝,让李绍明和她仿佛隔着千里之遥,可李绍明想着的一直都是怎样离倾城近一些,更近一些。
书房内间里,开始静下来,外面的雨唰唰的下着,受风而斜打在红木窗上,发出阵阵吧嗒声。
李绍明面上的表情早已因为倾城的一番话语生生的凝在了那儿,他定定然看着倾城,仿佛是想要把她读透。
而后他终是掩饰住浑身的凌厉之气,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般,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因你而成为众人口中的昏庸之辈,我不若捡你方才那现成的理由,倒像是我是昏庸之辈似的。”
许是倾城逼得太急,话里话外,已经完全听不出李绍明的喜怒,如今更是高兴坏了,当即更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多谢王爷抬举。”
话一说完,她看着李绍明脸上的神情,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是啊,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素来被人捧着,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呢?只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倾城原本以为自己会听到李绍明责备的语言,但是过了好久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听到,渐渐地,她的心安定下来,不管怎么样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怎么惩处她听着便是了。
这一次,李绍明却没有再多言要让倾城平身,反而不开口了,但倾城心中却坦然了不少。
一刻钟悄然逝去,李绍明却还未有叫她起身的意思,只是让人上来撤了荷脑香,换上了安神宁气的安息香,并命人多掌了好几盏灯,似是要将这房间彻底照亮。
他静静的拿起檀香木嵌玉茶几上早已呈上的六安茶,黄底蓝边飞龙腾跃的青花茶盅之上,腾腾的散发着雾气,仿若是要将他心内的闷气消散,心里不禁想,他今日破例用了如此多宁气安神的东西,但愿能够管用。
他也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女子的面前他变得易怒起来,反而不像是他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呢?
而倾城却是一直跪着,若单单这样跪着,单单膝盖受苦倒也罢了,可是袖中似乎总有一块什么东西硌着自己生生的疼,现在虽然周遭都是清爽的空气,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似要将她烫坏一般。
倾城这才想到,她今日是来下棋之举还那羊脂玉佩的!想到此,她也顾不得她与李绍明之间的尴尬气氛,抬头看着他宝蓝色云纹团花衣襟,深吸一口气道:“王爷,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还以为是她终于开窍了,李绍明不禁心中有些雀跃之感,倒是忘却了先前的不快,内心有几分雀跃,只是面子上仍旧装作淡淡的表情,说道:“说罢!”
倾城心下微微叹气,不忘从袖中掏出那块羊脂玉佩双手奉上,黄色的流苏还在手中摇摆不定,在烛光的映衬下,玉佩倒更显得玉体通透、熠熠生辉,那抹黄色仿佛耀眼的金光,连倾城都觉得有些刺眼了起来。
只是她仍旧垂头,声音虽不大,但却铿锵有力,“回王爷的话,这羊脂玉佩本极好,色泽通透,世间难得此玉,但却不适合奴婢,奴婢只是芳华园一名小小的婢女,王爷暂放于奴婢处,恐会污了此物,况如今,奴婢已然有罪在身,蒙王爷大幸得此玉佩,本应感激涕零,可奴婢却会因此而寝食难安,奴婢思来想去总觉不妥,望王爷体察,收回成命罢。”
当她得到这羊脂玉佩时,心中是震惊的,现在要物归原主,倾城本以为自己内心会有丝丝波动,但后来发觉,淡然之处,她竟也做到了不悲不喜。
还了,她心就安了……然而不曾想,这一切放到当朝宁王的眼里,倒是成了他最大的讽刺。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说到底,当真是他成了笑话。
在遇到倾城的这些日子,李绍明总觉得自己流露出来的情绪过多,于是,便收敛情绪,正色道:“难道在你眼里,我还输不起一个羊脂玉佩吗?”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他又变幻了语气,缓缓说道:“无妨,这既是我输给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再要回便是自打嘴巴,莫不是,你觉得我这玉佩配不上你?”
听闻这话,倾城也忍不住着急起来了,忙说道:“王爷误会了,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想着奴婢身份卑贱,拿不得王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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