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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没了斗气的心思,一众同伴中却很有几个不那么懂得分寸,况且那女子的冷眼只是一瞬即过,随着她重新仆倒于案便消泓于无形。
一锦袍黑面的贵公子越众而出,抬掌推开窗扇往外张了张,冷笑道:“不过区区两个不长眼的劣货,兄台何以这般宽仁?照小弟的看法,怎么着也得叫他们晓得什么人不能惹才成!”他声量可着实不小,刹时打断心情方转好的九郎君玩兴。 九郎君淡淡瞧了他两眼,撇嘴道:“那敢情好,愚兄便恭祝贤弟旗开得胜了。”
黑面公子笑应:“且看小弟如何为兄台壮威!”边说边大开窗扇,厉声叱道:“兀那贼厮鸟,还不乖乖跪下认错!当真不要命么?”再没料到对方恍若未闻般各行其事,忙着调转船头的儒服青年匆匆一句“对不住”便再不言语,另一个形容狼狈的小子也跟聋子似的不动弹,最可气的还是那发髻凌乱的女子,伏在案首打盹头也不抬,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打算再叫嚣两句的黑面公子眼神忽变,倒不是改变了主意,而是嘴里多了件东西,非但把他没出口的话堵将回去,还险些儿透不过气,一时间只顾着拍胸扣喉作呕,哪里还顾得上发作那干人。调整好方向的儒服青年趁机将船只飞也似划开,等他好不客易回过劲时人家早去的远了,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语声散入夕阳渔歌里。一直冷眼旁观的紫衣男子忍俊不已道:“杜世兄可是方才饮食不善,喝过了头?”
黑面公子原本因作呕有些儿泛白的脸登时黯沉了几分,却因方才说了大话而反驳不得,直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这时候儒服青年己放缓了船只行速,苦笑:“小娘子着实技艺了得,吾辈当真不能不甘拜下风了。”先是凭借聚散为束的杀气单单吓退了九郎君,旋不动声色弹出茶果轻松打发了恶少,自己却没事人般假眠,若非同船的自己耳目伶俐,只怕也会如身边小厮一样莫名错愕,不解对方何以举措乖张失常。
女子懒洋洋打个哈欠道:“虽说八百里洞庭风物若画,在吾看来此间士族子弟品性不甚匹配美景,委实不如归去吶。”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怎的走哪儿都能瞧见恶心人及事呢?自己的运气真歹!
少年迷茫一脸的神色略改,应声道:“才不是呢,我家郎君便是大大的好人。。。”可惜如今生死未卜。
两个同伴闻言后面面相觑,一时间小舟上气氛尴尬:让三人聚在一处的真正原因可不就是少年舟子的主人,如今那对小鸳鸯生死不明,己方却还在这里讨论什么美景人品,当真是……
儒服青年苦笑:“敝人姓苏,单名一个‘浅’字,乃洞庭一寻常剑客尔;至于吾友,却是此间大大有名的容月阁少主容轩之,其未婚妻室则是鸿雁山庄景家千金景鸾月。”说到此处,顿了顿:“难道小娘子现在还不肯坦言相告吗?”
女子暗暗叹了口气:“我姓萧,行三,小字翎儿。”声音清冷中透着几分犹豫,显然老大不情愿才开口吐实,却仅仅说了个名字,至于身份来历,依然半个字不提。 苏浅无奈道:“此番事故说到底其实与萧三娘子你并无干系,如今我等意欲前去容、景两家通报噩耗,萧三娘子你可愿同行?”此刻除了三娘子外二人无一不伤,于今之计稳妥起见自是将实情回禀事主,况且景家别业毁于天火之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还不晓得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呢。
傍边的少年也道:“好姐姐,看在阿润的面儿上,你就屈尊去一趟帮帮忙吧。求求你……”此番大难,仅凭一个游侠苏浅,说服力显然不足,而自己身为奴婢,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虽年少,却也有几分头脑——萧三娘子自打出现以来的表现卓然,委实是增加说服力的不二人选。可性情脾气目前还说不上来,自己也只能试试看了。却不知这位萧三娘素来不怕麻烦,况如今之事还有些令她摸不着头絮、渴欲探索之处。是以略作思量便伸手摸了摸少年阿润的脑袋:“固所愿也。”至于到时候说不说、怎么说可就要看她心情了。
苏浅攥着船桨半晌不言,固然是因为阿润的面子大过自己,更是因为萧三娘的态度——自己成为布景板的事实到现在还是有些儿难以接受,却也只能忍耐,毕竟此番幸免遇难跟这女子大有干系,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点分寸他还是很清楚的。
阿润见得了肯定答复,喜形于色,越发凑近萧三娘身边叽叽咕咕起来,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好说!
苏浅眼瞅着日色渐暗,己方三人形容狼狈,还是赶紧的找个地方落脚家整理下仪容再去报讯才是正经,这般思量下看着萧三娘的目光不免深沉几分,越看越觉这女子年纪虽轻,却有着同年龄少女没有的跳脱,而且从口音看,她不是来自目前与本国关系紧张的陈地便是归化不久的梁地,那么萧这个姓氏……
萧三娘跟阿润随意打哈哈,注意力却也没有脱离周边环境,对于苏浅的目光很是敏感,冷冷看了过去,二人目光一对,迅疾分开,阿润这才后知后觉到二人间气氛诡异,忍不住道:“苏少侠您这是”苏浅不等说完便淡淡打断:“如今虽已入夏,但夜间风冷,三娘子终究是女儿家体弱,依我看还是尽快择地更衣为上。”
这话说的倒是体贴入耳,萧三娘点点头。阿润这才醒过味:难怪小姐姐跟自己说话三句有两句无的,感情是冷着了,自己当真该死,居然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无视掉了。
随着小舟行驶再度加速,萧三娘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恣意观赏景致,自己来时固然是不能自已且莫名其妙,但常言道随遇而安,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幸身边之人万不可能窥破自家真实身份,且目前看来有求于己无甚恶意,倒可结伴一时。至于接下来的旅程,想必会很有意思的。
不过盏茶功夫,苏浅已将小舟驶近湖边渡头,阿润还没上岸便开化寺跳着脚观望,一瞬后挠头道:“古怪古怪,不应该啊!”
“却是为何?”
“往日景家在这儿可是有不少子弟打理收购水产,但今儿怎么看不着一半个熟人呢?”
闻言后苏浅顾不得再扮演渔夫舟子,身形一晃早凌空掠出数丈之外,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扰不扰民。萧三娘看着阿润皱了皱眉:这表现该不会是……?应该不至于吧,立刻把脑海中不甚美好的念头剔除,自己还是好生更衣打理仪表要紧,反正二人口中的什么山庄又跑不掉。阿润见状一个踉跄险些儿掉下船,摸索着手臂道:“姐姐在笑什么?瞧着怪渗人的,”
萧三娘这才回过头来:“阿润你知道哪家店有成衣么?”
这个阿润当然清楚,否则岂非在此地白白活了十多年!
苏浅一路狂奔,几乎使出了生平最好技艺,然而等他抵达目的地时映入视野的景象瞬时惊呆了,昔日门户森严的鸿雁山庄此刻居然大门中开,一眼望去再不见往日络绎不断的部曲仆役,甚至连个守门的家丁都无,不祥感越发浓重,不由自主放慢脚步。鸿雁山庄地处虽然算不得繁华地段,可因为景家世代经商的缘故,素日往来的商户友人亦是不少,何以如今全无半分人迹响动?苏浅忐忑不安下脚步越发放慢,直到眼角余光瞥见似乎有人影闪过才略略松神,然回眸看去却又什么都没了,只有庭间风声细碎,拂动片片竹叶之音。
直到行至第三进院落时,苏浅才确定自己的感觉无误:确确实实有人在身后盯梢,而且还不只三两个,至于自己想探索寻找的,依旧毫无线索,原因无他——偌大的山庄内居然不见半分景家人的踪迹,自己进入的俨然是空宅一座,甚至连本应有的猫儿狗儿等家畜都没有了,而以他出道十年的江湖经验看来更是从未遇见之事!由此越发不能不联想到景家别业的变故。
换了干净清爽的衣物后,萧三娘慢条斯理的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发丝,毫不犹豫道:“有没有什么美食好介绍的?”折腾这么久当真有些饿了。
阿润早等的七窍生烟,忙不迭的抓了她便走:“好我的姐姐哟,少吃一顿饿不死,先跟我去近处景家看看,苏少侠肯定已经到了。”便是如此,萧三娘才不想那么快见面,这位少侠的行动力也太迅速了,然而自己也不是全然无知,毕竟过往那些事那些人给的经验教训,让她很自然预测到了今日的几种后续可能性,不过想归想,等到被阿润强拉到景家主宅后看到的,萧三娘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她二人看到的景象跟苏浅完全不同,景家门户依然严谨,只不过这份严谨也太规范了些,完善的好似典籍模版,仅从阿润的眼神中便能瞧出他的困惑不见得比自己少,纵然规矩礼数再严谨也不至于看到未来姑爷的仆役时就跟陌生人一样吧。萧三娘自己出身世家可从来没把这些规矩当回事,谁曾想社会等级低下的商户人家倒有了了仕宦名门的规格呢!
阿润又挠挠头,眉毛几乎可以打结:“奇怪奇怪,我”口里支吾半晌却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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