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卿和

第三十六章何必要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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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末秀眉蹙了蹙,正欲追问时至空话头一转问她:“手伸出来我瞧瞧。”
    她愣了愣,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将双手伸出去,长袖子下的双手白皙、柔美,皮肤下可隐隐看到淡青色的根根血管。
    至空目光寻了寻,见她先前被顾婆咬的那一口处已长得甚好,只余淡淡的咬痕与略粉色的新肉颜色。从袖里掏出一瓶膏药来,放在她手边:“这药是去疤痕的,一日涂抹三次,与你原来的肤色便可无差了。”
    云末这才看自己的手腕,她也不是极看重自己皮囊的妖,几日来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不曾想至空他还惦记着。云末伸手接过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至空看她似是疲惫,便道:“早些休息,我先……先走了。”
    云末闻言也没有抬头,轻轻“嗯”了声将那微温的瓷瓶握得甚紧,她隐隐觉得她与至空之间有什么东西蒙着一层浅浅的云雾,她若伸手拨开,定然可寻得答案,可又不敢去贸然动手。
    进则海阔天空,退则异路他途……
    可她不愿退……何必要退……
    她微微摇摇头,抬眼望他的黑色衣角消失在门口。也跟着起身,转眼又想: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求成,左右山高水远,有的是时间让她想明白。她一贯洒脱,纵是与至空惹她心绪不宁也只是一时半会,绝不会整日苦恼于此。
    东海。
    苍辛换了身寻常服饰,只身前往阳陵山。他着小妖通报,东海苍辛求见。
    不一会两个身着彩衣的女子甚为惊诧看他一眼,便带着他往一处院落去,他四处望了望,收拾得着实独特,也十分清净,正想着如何与自己的胞弟相见,一道轻笑便传入了耳朵。他匆匆望过去,一袭杂色长袍的男子披着栗色长发正与几个穿的甚花哨的女子喝酒下棋,笑的格外轻松。似是听他来,回眸间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收起来,那与他生的一般的眼睛正甚明亮瞧他,也明显是一愣。
    那几个女子瞧他样貌也是一惊,似乎不知这二位哪个才是她们的主人。
    故泷一挥手,“下去吧。”
    苍辛大步流星走至他身边,沉沉望他,与自己生的一般的样貌,却比他要瘦的多,不由一阵心疼:“我终于找到你了……”
    故泷轻笑一声,却远没有方才同姑娘们玩闹时的惬意,“你叫什么?”
    苍辛听那声音里的冷漠,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回:“苍辛。苍姓乃我龙族一支万年前受一苍姓凡人恩惠,便将姓改为苍,辛乃荆楚棘刺之意,为让我永记罪责之意。”
    故泷几不可闻笑了笑。问:“何罪之有?”
    “当年父亲为替他故友老妖王保全唯一子嗣,便将他双生子当中一个送出东海,此乃他的罪责之一,却不想护送那小龙子的侍卫失了下落,我东海便再无他音讯让他流落在外,此乃罪责之二。”苍辛神色深重,沉声又道:“那双生子之大未能替流落在外的小龙子受这一难,乃是罪责之三。掌管东海千万年未曾寻回亲弟,乃是罪责之四!父亲替我取名苍辛,乃是让我时时记得流落在外的亲弟,终是我与父亲亏欠于你,为兄在此替父求你原谅……”
    故泷敛了敛微颤的眸子,看一眼同他一样的苍辛,道:“你可知我叫什么?”
    不待苍辛回答便又接着道:“故泷。故人,泷雨纷纷。这名字,是我自己取得。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姊妹,我是这天这地之子,又哪里来的这些无厘头的罪责需要我原谅……”
    苍辛怔了怔,缓声道:“我知你怪父亲,自然也怨为何流落在外的是你不是我,你信我,若我当时可以选择,我定然愿替你受!”
    “怪?我又哪里敢怪?我未唤过他一句父亲,可见我与他父子情薄,又哪里敢要求他?”
    苍辛颤声道:“父亲无一日不自责不心念于你,他临终前,也……也嘱咐我定要找回你,替他照顾你。”
    故泷听得临终二字,也终是眼底一抹诧然,他却又笑:“我生得有脚有手,无人关照我也过得甚好,哪里需要你照顾?”
    “小煜……”
    故泷蹙眉看苍辛,不悦之色分明,“你唤我什么?”
    “苍煜乃是父亲为你所取,意在明亮、光明与希望,父亲望你平安……”
    不料故泷却大怒,将桌上的一盘棋连同诸多酒杯拂袖砸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因着怒气也多了些红色,他大喝一声:“住口!”
    他身子骨虚,发了脾气后气喘吁吁,立在地上瞪着一双怒气十足的眼睛望苍辛。
    “罢了,我知你这些年的辛苦与艰难,原是我思你心切……你别生气……为兄……我……这就走,你好生珍重,我改日……你若允,我再来看你……”
    故泷回身,负手背对他而立,身子微微抖动,待到苍辛离开,他才瘫坐在茶椅上,几不可闻喃喃道:“为何是我?为何要送我出去?为何又要来找我?……”说着竟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日子极快,仿佛长了脚一般飞奔着。天上一日,凡间百年。转眼间冬天来了,而苍台山也迎来了百年来的第一场雪。一夜间大雪倾覆,将整座山用银白色包裹起来,枝头被雪沉沉压弯,放眼望去,皆是纯白雪色,雪还纷纷下着,似是天地一色般的浩然苍茫。
    弋黎甚为高兴,披着山里最为厚的被子从洞里跑出来望着漫山飞雪兴奋道:“我已经几百年未见过雪了,上次下时,我闭关没看着,嘶……真冷啊。”
    云末与至空立在洞口,皆是一身单衣,笑笑不语,他们皆用了内力修为御寒,倒是弋黎将自己的修为锁了,反而非要借助凡人御寒的法子抵抗寒冷。
    弋黎哆嗦着牙齿,斜眼看至空,“为师都冻成这样了,你也不知替我生些火御寒,倒是陪你师妹此处赏雪。”
    至空笑笑,看一眼身旁的云末,在茫茫白雪中,她又着一身白衣,唇色却十分红润,越发衬的姿容倾城,竟分不清是这雪白些还是她的肤色白皙更胜。
    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撕下来,道:“我去拾些柴火回来,你等我做早饭。”
    弋黎白了至空一眼,便哆哆嗦嗦披着被子进洞去了。
    至空走了几步,雪已经下了一身,他穿的又单薄,虽有内力御寒,雪却落在他身上霎时化作水来,一阵风吹来也忍不住觉得身子寒冷。
    手下的动作也快了些,将雪拨开,捡了些微微潮湿的干柴,待回洞后催干便可,却觉周身附近的雪不落了,自己的身子也没有方才寒冷。
    他犹豫间起身,身后一袭白衣的云末持着一把竹伞冷静看他。
    他一时竟有些慌乱,抱得稳稳的木柴却一瞬掉落一根,云末反应迅速,忙施法将那木柴安稳放在他捧着的怀里。
    他一起身云末持着的竹伞便不得不将举高了些,云末刚好到他肩膀处。此刻长袖全部落到肘间,露出了半截小臂。他便弯了弯腰,向后退了退道:“我不必打伞……”
    云末却伸手自他腰间一把将他拽进伞里,冷声道:“衣服都湿成这样还不必?”说着又将伞举高了些好让他站的舒服。
    至空心中软成一片,将木柴夹至一侧伸手接过竹伞,柔声垂眸道:“走吧。”
    云末心中无比舒畅,大半年相处下来,只觉身旁的这位当真是好到无可挑剔。他细心体贴,又甚聪颖。想着便笑了笑,不想一直望远处的至空却低眸看她,问:“怎么了?”
    “想到了些十分温暖的事,心中喜悦,便不由的笑了。”云末声线温柔,语气又十分轻缓,听来甚为愉悦。至空便也跟着笑了笑。
    云末又想起前些天九灵传信于她,承薇遍寻无果,问她有没有别的法子能知道少方转世为何物,也总好的过满天下大海捞针一般寻。
    她便开口问:“若想寻一转世妖,该怎么做?”
    至空将木柴夹得紧了紧,又将伞像她那边倾了倾,道:“若是妖轮回,十之八九仍是原身一类,也有极小可能轮回成人,为何问这些?”
    “师兄可记得半年前我同师父醉酒后离山那次?”云末想到她醉酒后的行径微微偷看一眼至空。
    “记得,怎么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道:“我本不想招惹麻烦,却在阳陵山遇到一豹妖,他临终前将放不下的只蛇妖交托与我,我既答应了他,也不能食言。替她安排了住处,蛇妖却在豹妖死后才知对他一番真情。便要去寻他转世,看她辛苦,便想帮她一帮。”
    至空了然,这便是她了,四分不忍,三分决然,三分薄情,凑成了一个洒脱、自在却独独没有真心的她,她情绪极淡,爱憎虽分明却也极清浅,她不愿将自己的情绪摊开给谁看,孤僻冷漠,却也尚且因为心存不忍格外温柔。他瞧得甚清楚,纵是自己与师父对她甚好,她也始终都是极其淡然的。
    她压根从来不曾对谁真心相待过,这世间大概也没有谁能让她放在心上倾心相覆吧。
    她薄情,却并非无义之徒。只是于风月情爱之事上对她无意之人没有同情心,也无丝毫念旧难生感恩之情。她也从不因谁对她好就将一颗心托付,思量的甚清……
    她的四分不忍之心,让她待诸多可怜的妖以及人都是倾力相待,她也从不过分苛责为难谁。你若说她薄情,可她却心怀善意,你若道她心地善良,她却又甚少有同情心。就是如此一个矛盾而又独特的她,让至空欲罢不能……
    “我不能出山,却也有法子助你。若你不急,待些时日定能查到了。他叫什么名字?你方才说,阳陵山?”
    云末点点头,“我将他葬在阳陵山,他叫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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