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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凰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发生了这种事情,哪里还能睡得着?
生怕早上一起来,遍地都是无辜之人的尸体。
好在当天边现出第一缕晨曦时,一切尚处于安宁之中,暂时没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惨遭杀害。
而苏景骞办事效率很快,中午之前,那些将房屋借住给他们的平民,便全部离开了,至此,祁凰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昨天那么一闹,朝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些鲛人的命运,依旧岌岌可危。
听容凤说,他们在汐国的最东边,靠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族群的栖息地,只要将这些鲛人送到那里,就算是真正安全了。
她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更奇怪那些鲛人,为何都称呼他为族主,以前他似乎从未对她提起过。
不过对于这些好奇,她并没有直接找他询问过,直到他将一颗碎裂的鲛珠拿给她看时,一切真相才被解开。
汐国国君曾说,容凤的母亲临终前,将自己的鲛珠与他的命脉联系在一起,于是,这便成了他牵制容凤的砝码,但事实上,那个鲛人女子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人类用她的鲛珠来伤害自己的儿子,而是给他留了一个责任,一个希望。
容凤也是将鲛珠抢回后,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的母亲原是鲛族的族主,她似乎猜到了今后自己的族群将要发生的灾难,于是在临终前,用自己的血,将鲛珠和容凤的血脉,联系在一起。
若有一日,他拿到了鲛珠,便能发现她藏在鲛珠中的秘密,同时继承她作为族主的能力。
由此,她不禁想到了夏婕妤。
这世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鲛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多少都在所不惜,殚精竭虑,倾尽一切,只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有更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
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却狠心绝情地将她抛弃。
究竟是自己太差劲,还是那个女人太狠心?
罢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这十七年来,没有那个女人的陪伴,她不是一样好好地长大了?在她心里,夏婕妤就是自己的母亲,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经过数日赶路,一行人等已经远离了京都云天,但朝廷的追兵也是一路跟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祁凰想了个法子,将那些追兵引去了另一个方向,这样不但能避免流血,还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在朝廷的人追来之前,让这些鲛人回到自己的族群。
“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眼前已经能看到湛蓝的大海,连空气中都是咸湿的味道,祁凰以手遮面,轻声问道。
“快了。”与她并肩而立,容凤也望向远处的海浪,湛蓝的海水,与他眼底的暗蓝相互辉映。
“等到了那里,你……会跟他们一起留下吗?”她问。
他默了半晌,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让我留下吗?”
她几乎便要脱口说不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转为另外一句:“我没资格决定你的未来。”
“你有。”他坚定。
她笑笑,深吸一口气,让清爽的海风,洗涤心底多日来的疲倦:“凤凤,你有你的责任。”
“在我心里,你比责任重要。”
听到这样的话,她其实是欢喜的,但奇怪的是,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反而感到异常的沉重:“如果……如果那些鲛人真的离不开你,那我……”
“不要。”不等她说完,他就伸手,堵住她的唇:“不要说出来。”
她仰首看着他,轻轻拨开他堵在唇上的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是我想听的吗?”
“是。”
他也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那好,你说吧。”
“我留下,陪着你。”
他眼神一震,眸底有着难以置信的情绪,随后,这抹情绪变为了狂喜:“你愿意?”
她长长一叹,故作悲伤:“不愿意也得愿意,谁让我放不下你。”
“你能放下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说什么?荣华富贵么?”
他摇头:“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我说的是……”顿了顿,继续道:“权利,威望,敬重,力量,以及自由。”
她曾对他说,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看似锦衣玉食、风花雪月的生活,而是可以由自己掌控的未来。
她喜欢那种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束缚的生活。
而现在,她说她要放弃这些,怎能不令人惊讶,令人震动。
“人是会变的嘛。”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失了斗志,仅仅因为,她舍不得他而已。
“凰儿……”他轻声呢喃,探手抚上她的脸颊,慢慢俯下身,靠向她娇嫩丰润的唇。
这时,却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族主,有人在向我们求救!”
气氛正好,旖旎缱绻。
好不容易让她收起了浑身的刺,终于小鸟依人一回,偏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来捣乱。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直起身子,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看清楚了没?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那人道:“不知道,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是几个人类受了伤。”
飞快转身,在祁凰额上印下一吻,“你乖乖在这等我,我过去瞧一眼。”
祁凰也很郁闷,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小女人的感情,这下全给一嗓门喊没了。
在原地站了一阵,觉得也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自己也能帮上忙。
远远就看到容凤和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那些人都受了伤,其中还有一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破败的斗篷,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时节已经入秋,但也不必将自己裹得这般严实吧,她看着都觉得热。
“小宇,去拿些水和食物给来。”容凤转身,对一旁的小宇吩咐道。
小宇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用仇视的目光瞪着那几个受伤的人:“族主,他们是人类,凭什么要把我们的食物分给这群贪婪自私的人类!”
容凤拧眉:“小宇,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小宇委屈道:“族主是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您今天救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
看着这一幕,祁凰也很难受,什么时候人类在鲛族的心里,竟是这般卑劣的存在?
人类。
自己也是人类,自己也曾自私,也曾贪婪,在小宇用厌恶憎恨的语气,指责人类的时候,她的心,也在滴血。
“要不这样。”她站出来,道:“把我的那一份分给他们好了。”
本以为这样可以解决争端,没想到小宇又愤愤喊了一句:“你的那一份也是我们施舍给你的!”
这下,她彻底语塞。
“小宇,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遍。”容凤微恼道。
小宇瘪瘪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族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偏袒人类!”说着,转身跑开了。
祁凰尴尬一笑,想说什么,又觉得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这个时候,只会越说越糟。
终究容凤还是将食物与伤药分出一些,给了那些受伤的人。
祁凰一边帮忙将东西分给他们,一边问:“几位是哪里人?看着不像江湖中人,你们是怎么受的伤?”
一人从她手中接过水囊,回道:“我们是从昱国来汐国做生意的商人,路上遇到劫匪,东西被抢了,钱也被抢了,好在这条命终于保住了。”一边说,一遍遍唏嘘。
祁凰又问:“为什么想到来汐国做生意?”据她所知,通常汐国去昱国做生意的人比较多,很少有昱国人去汐国做生意,因为汐国的海产品多,这些东西,在昱国都是很少见的,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那人连连叹气:“姑娘有所不知,如今的昱国,已不是曾经的昱国,皇帝暴政,整顿吏治的同时,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普通百姓也不放过,仅仅上个月,盛京都斩杀了上百人,现在别说是做生意了,保命都难。”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难道就是祁寒所说的天下清明么?
清明到连无辜之人都要赶尽杀绝?
正感叹着,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惊叫,接着,便听到小宇愤怒的吼叫:“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族主救了你,你反而要伤他,人类果然不值得相信!”
转身,便看到容凤半截衣袖被斩落在地,手臂上一条约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汩汩不停地向外狂涌。
倒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全身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却有一只手,露在了斗篷外面。
祁凰看到,她那只手上全部都是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疤痕,狰狞可怖,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女子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容凤凝视着地上的女子,脸色沉幽,无喜无怒。
小宇却冲上前,一脚踹在那女子身上:“丑八怪,你这种心肠歹毒的老巫婆,就应该被杀了才好!”
女子被狠狠踹到在地,挣扎着爬起身,口中发出古怪又嘲讽的笑声。
小宇还欲上前踢踹,被容凤阻止:“让她走。”
女子却慢慢从地上爬起,一把拽到了身上的斗篷:“这世上,不是长得丑的人,就一定心肠恶毒,也不是长得美丽的人,就一定心慈良善。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讲一讲呢?”
斗篷被扯下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太可怕了!
女子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都如她的手一般,布满了可怕的疤痕,有些还纠缠重叠在一起,看上去更是诡异骇人。
唯独她的声音清亮婉转,如黄莺啼鸣,十分动听。
容凤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祁凰却盯着那女子,脑中轰然一声:“红珊!”
听到她的声音,红珊别过脸去:“小公子,红珊已经死了。”
她冲过去,扳住红珊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脸来。
难以置信,曾经那张娇媚秀丽的脸庞,竟然会变成如今这样。
娇媚不再,秀丽不再,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除了五官依旧端正以外,再无半点从前的影子。
“怎么弄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即便语气平静了,手指却颤抖得厉害。
练过武的人都能看出,红珊身上这些伤疤,是无数利刃砍在肌肤上造成的,有些伤口处,甚至被连砍了数刀,这样的伤势,受伤之人原本是必死无疑的,但红珊不知为何,竟然活了下来。
红珊将脸埋入掌心,哽咽道:“小公子不会想知道的。”
“你别管我想不想知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真相。”
红珊慢慢抬起头,泪水划过脸上粗糙的疤痕,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无比:“杀死金猊的凶手,和对我下手的,是同一个人。”她伸手,指向对面一动不动,任由伤口血流如注的容凤:“便是他,汐国的大皇子,容凤。”
缓缓放开扶在红珊肩上的手,此刻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有人拿了一根棒子,狠狠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想说不信,可喉咙像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日,我看到他对付守卫时所用的招式,和金猊被追杀时,凶手所用一模一样,我……”说到这里,红珊泣不成声:“我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就是想要为自己,为金猊报仇,可是……我却如此没用。”
“凰儿,你……能听我解释吗?”一动不动如泥塑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红珊一把抓住祁凰,“不能听他的,他是个骗子,如果你现在相信了他,他会立刻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你!”突然想起什么,红珊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苏景骞身上:“还记得我们在盛京时,苏公子被袭击一事吗?当时派出杀手对付他的,也是容凤,甚至……孙秀儿的死,也是他遣人刻意而为!他一直都在骗您!”
原来竟是这样,由此联系,很多事情也有了解释。
一点一点,偏过头,望向容凤:“金猊是你杀的?”
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像是放弃了挣扎,低声道:“是。”
“红珊是你所伤?”
“是。”
“孙秀儿的死与你有关?”
“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手中匕首在半空划过一道雪亮弧线,逼向青色人影。
刀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血光绽出。
如开在冬季最妖灼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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