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归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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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秦晓柔一袭宽松白裳, 最为精贵的云锦裁衣，袖口绣着雅致的花卉纹路，身姿娉婷绰约。
    许是这段时间真的如同传闻之中那般病了, 秦晓柔的脸色有些苍白，纵使是脂粉也没能掩盖得住她眉宇间的凄婉，比之之前的清贵，因着这一分凄婉, 秦晓柔看起来便显得更加楚楚可人。
    纪妩挑了挑眉，复又坐了下来, 斟了一盏果子酒, 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晓柔。
    作为主家, 秦晓柔等到客人几乎到了一半多才出场, 确实是失礼了一些。
    秦晓柔美目莹莹, 走到最前方, 朝着众女妖缓缓施了一礼，“这段时间晓柔缠绵病榻，之前身子有些不舒爽，来迟了一些，还望各位见谅……”
    秦晓柔柔柔弱弱地开口，话音刚落，纪妩前头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还来不及选出代表开口说话, 纪妩后方秦氏族人里头的便传来了一个女声, “晓柔姐姐您别这么说, 大家都知道您这段心里头难过……”
    纪妩轻哂了一声。
    是难过还是心虚, 怕只有秦晓柔自己知道咯……
    不过，这秦惜这般不分场合随意开口的模样都能传出‘奉行古礼’的名声，秦家这颠倒黑白的本领纪妩还是佩服的……
    眼见着众妖的视线都集聚到了自己身上，秦惜只觉得从骨子里生出一种兴奋，面上却是撑着难过的表情，声音愈发轻柔，继续安慰道，“晓柔姐姐，您也莫要太伤心了！”
    好一个姐妹情深！
    纪妩心中笑得打跌。
    刚刚这样一刹那，纪妩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秦晓柔的意图。
    秦晓柔现在心里头肯定恨得牙痒痒吧，走了一个猪队友的妹妹，又来了一个猪队友秦惜！
    她摆出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出场，不就是想借着这几位老夫人的宽慰为借口，将她和秦臻彻底掰扯开，然后再一点点慢慢地重新走出去？
    可是秦惜这么一打岔，抢了那些老夫人的话头，年轻一辈自然有她们自己的圈子，这些老夫人们看到秦惜开口，很可能自矜身份和年纪不再过问秦晓柔的事情……
    果不其然，因着秦惜的这一打岔，纪妩看着自己前头一位正打算开口的老夫人生生地闭上了唇。
    真的是……
    纪妩看了一眼眸光闪烁的秦惜，微微叹了口气，猪队友其实也是分人的。秦晓柔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秦臻虽然是猪队友，但是确实对这个姐姐奉上了一腔诚挚，只差把心剖出来给她；而眼前的秦惜，她的出声之中几分是真心，几分又是算计，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个猪队友，不仅蠢，而且还坏……
    前头的秦晓柔勉强一笑，任是谁都能看出她的强颜欢笑，看在诸女妖的眼中便是她还是没有从自己妹妹的死亡之中走出来……
    真是一出好戏！
    纪妩轻笑了一声，再次倒了一杯果酒。
    然而纪妩还来不及作出别的反应，纪妩便看到前头一个老夫人回过头，蹙眉看了自己一眼。
    纪妩感受到在场众妖不时投注过来的眸光，后知后觉地才想到，哦……在这些妖族的心中，自己是那个‘害死’秦臻的罪魁祸首，也是害得秦晓柔这般伤心的源头……
    纪妩此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如若是难过的话，保不准会被抨击为猫哭耗子，如若是高兴的话，又怕被驳为幸灾乐祸……
    纪妩在这个场合出现，本身便是一种错误……
    纪妩有点后悔来参加这劳什子的琼华宴了，她了解的世家宴席还没开始，幺蛾子就开始层出不穷！
    可是此时既然来都来了，便只能硬挨下去……
    一时间，纪妩只觉得上一刻还无比香醇的果酒刹时失去了滋味……
    秦家这一桩桩的，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
    不过此时因为猪队友秦惜的打岔，秦晓柔的状态也不见得多好，在秦惜开口之后，那些老夫人果然只是草草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便宽慰她她还有很多的姐妹，那也是可以如同妹妹一般亲近的存在，别的却没有多说了……
    这让本想借着这些老夫人的宽慰嘉许再加以运作重新赢回来名声的秦晓柔暗中咬碎了一口银牙，当着众妖的面却仍旧只能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跟秦惜姐姐妹妹相互称道。
    而纪妩察觉到自己尴尬的存在之后，之后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这样的场合，秦家除了能暗中使绊子之外，倒是不能再做些什么，顶多让纪妩的名声受损，然而纪妩的名声向来毁誉参半，这么些年下来，纪妩已经不在乎这所谓的名声。
    秦晓柔这些年来在贵女圈子里一向是领袖般的存在，甫一出现便有无数的贵女邀她说话，秦晓柔在贵女的包围之中显得如鱼得水，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不断。
    而反观纪妩这边，确实是有些冷清了，一是摄于纪妩旁边几位老夫人的威严不敢上前，再说纪妩毕竟是刚刚蹿出头的新贵，如今风头正劲以后却指不定如何，大的家族如莫家之类的自是看不上纪妩，小的一些家族却是碍于纪妩“害死”秦臻一事不敢轻易下手拉拢。毕竟需要观望一下秦家的态度才能定下面对纪妩的态度，为了一个纪妩得罪了秦家可是得不偿失了，而且纪妩之前也一直在人界浪荡，因为身世的原因并没有多少朋友……
    纪妩这边真的算得上是门庭冷落了。
    这番景象自然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里。
    纪妩对于各种探究的视线完全视若无睹，秦家今日待客的食材极好，纪妩很是喜欢，这段时间的新兵训练纪妩的精神完全是紧绷着的，倒是可以趁机松懈一番……
    不需要寒暄倒是正和了纪妩的意，纪妩自斟自饮，倒是别有一番自在。
    几位老夫人自是暗中观察着这个这段时间声名鹊起的女妖，越看越是心惊。
    她们的眼光比之年轻一辈而言自是毒辣许多，然而纪妩在这般境地之中仍旧镇定从容，不说她那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礼仪举止，但是光凭这份心态，就已经能让很多妖族自愧不如了……
    这种气度……
    有两位一向中立、家族不大不小的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彼此明白了相互间的意思，不谈纪妩日益增长的地位，光凭她身上的这份气度，也是值得让家中的小辈们结交的……不过眼下还是在秦家的地盘上，这两位老夫人纵然心中不齿秦家的一些做派，但是面上仍是端的其乐融融……
    “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其中一位老夫人眸子里含着疑虑，悄悄跟另一位老夫人耳语……
    她们活了太久，一生之中见过的妖族实在是太多，可是一时之间却愣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如同纪妩一般的妖……
    直到很久以后，纪妩的身世大白于天下，这些老夫人才突然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秦家的琼华宴，她们第一次见到了当年那位叫做秦好的女妖，明明术法低微，却有着不输于贵族的礼仪，风姿惹人难忘……
    也是听说在当年的琼华宴，狐王纪奉天初遇秦好，一见钟情，此后迎娶了秦好……
    而纪妩的五官和仪态，和秦好之间十分之接近，并不是说她们五官相似，纪妩更多地是偏向了她父亲的长相，只是眉宇之中蕴藏着的□□十分之接近……
    这已经都是后话了。
    ……
    一场琼华宴，各有各自的思量。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所有受邀的妖族陆陆续续到齐，便有貌美的侍女走了过来，在女宾的侧面布下了一道珍珠帘子，然后侍女们鱼贯而入，启动了某一处的阵法，帘子下方便突现一条清澈的溪流，而原本隔得很远的男妖们突然间出现在了溪流的对面，觥筹交错之中，珍珠帘子叮咚作响，隔着帘子影影绰绰可见双方的身影，却是一时之间更添风韵，给男妖女妖之间形成了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这设计倒是有趣……
    古往今来，似乎不分种群，女妖这边谈论的是流行服饰、美容之术，男妖那边侃侃而谈的是术法的进益、秘境的开拓，一边是女儿美，一边是英雄醉，交织在珍珠帘子的叮咚响声之中，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一道道菜肴上桌，然后再次进来一队粉衣的婢女。
    那些婢女很快走到两旁，垂眸敛手而立，随即一个女妖缓缓从中走出……
    女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仪态从容，“欢迎诸位光临琼华宴！”
    纪妩抬头，看着居在正中的美艳女妖，微微挑起了眉，原来这便是秦家的家主秦霜啊！
    秦霜承袭了秦家一直以来的好相貌，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看起来十分之娇柔，这般楚楚模样，是最受男妖喜欢的类型之一，秦晓柔便是完全继承了她样貌上的优点甚至青出于蓝。
    也因着长辈之间的传闻，纪妩不由得将秦霜和自己的母亲对比，发现秦霜这种楚楚的气质与纪妩母亲的清丽明艳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说不出孰好孰坏。
    但是无论如何，从纪妩对秦家的了解来说，这位现任的秦家家主显然不是如同她外表看起来这般无害……
    秦霜一双眉目带笑，扫过在场的女宾，倒是颇有一族之长的气度，待到望见纪妩的时候，先是一愣，然而对上纪妩的眼神之后，纪妩明显地看到了秦霜微缩的瞳孔……
    纪妩没有看错，彼时从秦霜眸子里一扫而过的厌恶……
    纪妩心头微讶。
    如若是因为自己‘害死’了秦臻而愤怒，那么甫一看见自己的时候秦霜便不会掩饰自己的厌恶。
    可是而今就秦霜的表现来看，倒是更像是在看清楚了自己的样貌之后突生的厌恶……
    纪妩勾起了唇。
    她忽然间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彼时的纪妩年幼好动，不肯好好地学习礼仪，礼官训她的时候总是爱以她的母亲举例子，惊叹于她母亲那股骨子里的风仪，不逊色于任何贵族……
    纪妩此后便开始下意识地模仿自己的母亲。
    后来啊，陈妈还经常念叨，纪妩的样貌纵然生得跟母亲不一样，但是没人会觉得纪妩不是她母亲的女儿，因为她们骨子里的风韵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秦霜的这个表现，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和母亲的相似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