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厨师真开心啊[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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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才在做什么？
    只不过是很简单地在揉面，在做着自己一直做了大约有十二年的事情。
    面对着眼前解一松那迷茫的目光，莫川川第一次有了一种紧迫感。确实，在某些方面来看的话解一松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于他在面上的每一个手法都能算得上是教科书级别。可关键就在于，他是错的。
    经历了上一个世界之后，莫川川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仿佛在心里多了那么一点独特的能力。这种能力并不明显而又非常微妙，能让她接触到食材的时候感受到如何去将食材加工地更加美味，也能够感觉到食材所拥有的独特情绪。而解一松通过自己手中这一团面所表达出来的东西，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她知道解一松很执拗，也知道他带有着一种普通学生不会有的掌控欲，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觉得有什么不好。千人千面，如果单单用“不喜欢”三个字否决掉一个人的话，那么心胸也太过于狭隘了一些。
    莫川川能够包容很多事情，曾经不喜欢解一松的那种表情却也并不因此觉得他是个讨厌的人，但是她不能容忍解一松就这么让他彻底堕入黑暗。
    “我……什么也没做。”
    “你什么也没做？”
    之前有些气过头，现在莫川川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那一堆已经进了垃圾桶的猫耳朵叹了口气。她不能这么直接和解一松说，而是要他自己反应过来。这种时候或许什么话都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少年，莫川川还是叹了口气，稍稍点拨了一下：“最关键的就是你觉得你什么都没做啊，解一松。”
    当解一松将这种“去掌控”的态度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都是最可怕的时候。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错，哪怕确确实实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那一道界限，他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做错，在他的心中，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过界。
    “你好好想想你刚才在做什么吧，这些猫耳朵已经在垃圾桶里面，就别在意了。”
    将那些猫耳朵收拾到一边去，莫川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烛台切光忠重新伸出了手示意他把菜刀还给自己：“不好意思刚才我太急了一些，有些冒犯了。”
    “您说的松大人做错了什么，指的是……”
    “我不知道你们付丧神的想法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们厨师看来，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手艺去掌握人心。”
    “食物又如何能够掌握人心呢？”
    “没事，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话，我也是不相信的。”
    轻叹了一口气，莫川川抓出了泡发好的两朵木耳，细细地切成丝之后把它们再度放回了水中：“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罂粟这种东西。”
    “有人会为了自己的生意更好而在食物中加入罂粟壳，食客吃了会上瘾，时不时来到店家要求吃他们的菜，不就是控制住了人心么？不过对我们而言这种手法太过于低级，运用这种东西也太浅薄了。”
    抓过一把开洋也就是虾米，看着细小的虾米身上如同黄金一般的色泽，莫川川点了点头之后在水中稍稍浸泡了一下，然后取出来用刀尖飞快地去掉了一半的壳，同样被莫川川切成了丝。
    “你们的审神者，已经踏入那一步不能踏入的境界了，简单来说，如果说你们付丧神拥有一种叫做‘暗堕’的说法的话，那么他对于我们厨师而言，就是正在暗堕的路上。”
    看着自己刀尖上的虾米，莫川川转头看着明显紧张起来的付丧神们笑了笑：“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在他身边，绝对能够把他拉回来的。”
    “现在重要的是，他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
    解一松怔怔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面团，他在被莫川川喊醒的时候并未有过感觉什么不对，但是就在看到她那一脸失望的样子的时候，却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错了。
    她问他错在哪里了，他第一个想法却是……
    他让她失望了么？
    第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解一松总算是知道当初自己爷爷带着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说着“如果你以后走上了什么岔路，或许也只有串儿那丫头能把你拉回来”是什么意思了。他并未察觉到自己有做错的时候，莫川川就已经发现了。
    下意识地看着那个重新开始在灶台旁边活动的少女，解一松活动了一下手指，有些茫然地将自己所有的举动全部回顾了一遍。第一遍，没有，第二遍，没有，第三遍……
    无数遍，他思考了所有的细节，甚至于开始有些神经质地在测算厨房内部的温度，用水的温度，干燥程度，还有可以说是吹毛求疵的细节，感觉自己似乎哪里不对，却又并未犯错。
    不是手法的话，那么就是——
    “烛台切光忠，手放稳，你们练刀和我这里的刀工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做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因为我的动作分神。”
    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似乎是在指导烛台切的话，依旧严肃，说着的仿若是霓虹语，自己却又莫名听得懂：“当心一点，也不要太过在意我的动作，毕竟我练刀工也很久，一步一步来。”
    一步，一步来？
    “手上的轻重自己是最清楚的，所以心态要放稳，不要急于求成，也不要去小看自己手里的任何一样材料。他们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将自己化为美味，却也都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想法的。”
    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去小看任何一个面团啊，一松。
    和曾经爷爷的话语重叠在了一起，解一松再度轻轻地捏起了一团面。
    不要小看你手里的面，看上去好像是它能够任你动作，不管做出什么都没有怨言，但是哪怕是面，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你觉得自己能够把它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感觉自己了不起又厉害，但是你知道么，说不定是面它自己想要你把它揉成那个样子的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一松，放平心态，去感受，而不是去掌控。”
    去感受，而不是去掌控……
    啊，是的，他错了。或许别人来打断他的话他会变本加厉，只会想着“我自己绝对没有错”而进一步这么走下去直到走上歧途。唯有莫川川，唯有自己在见到她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开始思考。
    她说自己错了，那自己是不是有哪里真的做错了？
    还有，自己这个样子她肯定很失望吧。
    将手慢慢地洗干净，重新面对着已经揉完的面陷入了沉思。他从来都是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去做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现在反过来，这团面想要被做成什么呢？
    他不知道。
    手指慢慢地接触着这一个柔软的面团，真正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解一松能够感觉到手里的面似乎在和自己呼应着，小心翼翼地重新接纳了自己。
    甚至于，他还能够从中听到一声释然的笑。
    揉了十二年的面，终于明白了爷爷口中的含义。
    “你有多爱它，它有多爱你，但是这种爱，是要表达出来的。”
    是我，让你们失望了么？
    并没有失望，只是等了很久而已。
    只不过是等了很久而已。
    将在大锅中煮着的鸡汤勺出然后去油，再度过滤掉一层杂质之后莫川川掂量了一下手里选的锅，把鸡汤放了进去继续煮沸。看着锅中翻滚的金黄色液体，莫川川把切好的所有的干丝和火腿丝放进去之后用筷子微微搅开。微黄的干丝和在这一片金黄中显得分外显眼的红色火腿丝在锅中沉浮，通过温度逐渐散发着属于火腿的独特鲜味，锅中的食材不断被温度和汤汁融合吸收，调和成了鲜美的味道。
    香味慢慢地发散到了空气之中，脑海中自己所想的味觉逐渐成型。将木耳丝和虾米最后放入其中的时候莫川川抬起了头，看到那个原本停住不动的少年用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触碰了他面前的面团。
    就算是那些在黑暗中窥探的人想要引导他们，又如何？
    莫川川的筷子稍稍快了两分，看着锅中不断翻滚着的丝线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公式不断运转，并且开始单纯用嗅觉去体会其中的奥妙。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永远只能这么在暗中谋划。以尹和所有学生对厨艺的执着和体悟，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踏上歧路？
    每一个人都内心不甘，每一个人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因为食物永远给人带来的，都是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