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54.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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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景行启了琵琶在怀, 眼尾一挑,轻笑道:“给妹妹弹一曲儿?想听甚么?”
    刘景行这厮仗恃过目不忘的好本事,鼓瑟笙箫,琴笛筝埙, 样样都能拿得出手,却独爱琵琶音色。
    琵琶曲也分文曲和武曲, 拨弄武曲时指法疏狂而强劲,音色饱满有力,造就得曲风雄伟磅礴;文曲轻拢慢捻,曲风细腻隽秀,音色清脆又灵动。
    彰显深沉浑厚的乐音尚有琴与萧, 琵琶却更以细腻清亮见长,久而久之,大燕朝中多是女子习练琵琶,男人则更偏爱琴箫笛一流。
    却是小王爷是个卓尔独行的。
    谢蘅知他禀性向来如此,欣然道:“都好。”
    九胜汪汪叫着冲进了车厢,就在谢蘅脚边蹲坐下,专注地望着刘景行。
    刘景行调着弦,想了一想, 笑道:“那就《故时春》罢。”
    是谢蘅爱听的曲儿,讲得故事陈词滥调——将军身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师,其妻子闻讯后悲痛欲绝, 终自尽殉情。刘景行修长的手指弹挑挞捻, 指法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游刃有余,琵琶声声透亮,如拨云弄雨,霎时间漫出铮铮杀气,战场上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景如在眼前。
    很快,气势直下,乱马长嘶,一时纷乱如雨,滂沱瓢泼后渐渐收势,虚弹缓按,将尾声收在袅袅余音当中。等再起时,他拨弄小弦,日夜相思的闺怨情从弦上缠绵淌下,一直到最后哀音绝响空韵绵长,令人不禁唏嘘短叹。
    谢蘅听京师诸多乐师演奏过此曲,却还没有一个人能如刘景行这般淋漓尽致的。
    他邀功似的问道:“好听么?”
    谢蘅笑起来,回道:“此琵琶语,俗世难寻。”
    刘景行含笑望着谢蘅,许是她出身状师的缘故,是个最好的听客。无论坐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她都不会吝于自己的欣赏,可于他而言,无论是谁都抵不过谢蘅的一句称赞。
    他指尖一轮一扫,不成调子再唱了一句:“楼中云台千尺高,遮不住承缨妹妹你生得百媚娇……”
    谢蘅:“……滚。”
    去他娘的俗世难寻。
    ……
    济州府离姚宁八百余里,快马加鞭也费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官车入城,府衙派了官兵来迎接新任副司长,故而进城后一路畅行无阻,独独过东市时马车停了好一阵儿,官兵前去驱散人群。
    谢蘅禁不住好奇,又不怎么敢动,因她肩头上还倚着个刘景行。
    他身子骨天生得不好,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使得他脸色青白。车马有时会在夜里赶路,谢蘅才知他是睡不好觉的,那些刀刻下的记忆会千方百计地在梦境中折磨他。
    头一次是刘景行闷吼一声,浑身冷汗地醒过来。谢蘅本教他这声吓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直到刘景行将她一把拥到怀中喘息不已,谢蘅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以为这痞子又趁机耍无赖,手抚上他的肩背时发觉这本应是神仙中人在发抖。
    十指钢铁铸骨似的钳着她,许是神智还不怎么清楚,力道狠得不要命。谢蘅要推,刘景行就要按,推搡间合抱着滚下去,一顿闷咚,车厢外驾马的车夫听见动响还问可有吩咐。
    谢蘅制不住这混蛋,脸红得滴血,胡乱搪塞几句,转头抚住刘景行的后背,低喝道:“醒了!”
    刘景行显然一愣。谢蘅看他不是装得,估计这厮是真梦魇了。
    借着窗外渗出来的惨白月光,她能看到刘景行混沌的眼睛逐渐清澈,神情木然,可很快就教懊悔取代。他在谢蘅面前向来游刃有余,从未教她看过如此狼狈的一面,在心上人面前如斯模样,实在令他挫败至极。
    可比之死皮赖脸,这样的刘景行更能教谢蘅心软。
    谢蘅问:“你做了甚么梦?”
    刘景行起先不肯说,谢蘅几番威逼利诱,他才如实交代:“梦见你走了梁以江的老路。”
    谢蘅嗓子一哽,娘的,这狗东西做梦都没好事;暗骂过之后,她忽地记起来,当年她师父悬梁自尽,第一个发现他尸首的人是刘景行……
    这一下,谢蘅口舌发涩得厉害,甚么话都说不出了。
    往后车马尽量避免夜间赶路,刘景行凡是闭目养神之时,谢蘅定教他倚着。
    许是令他梦魇的幻境教现实破碎,那之后刘景行大抵再没做过噩梦,一晚上都浸淫在黑暗当中,隐约有几个景象都是谢蘅伏在他背上喊云歇哥哥的时候。
    美。
    他心安理得地靠着谢蘅小憩。
    谢蘅进退两难,也就忍下了想外看的好奇心,端正坐好。还是九胜听着不远处人声鼎沸,不安地扒拉了几下刘景行的衣袍,汪汪叫着将他叫醒了。
    刘景行睡眼惺忪,非但打算松开谢蘅,反倒与她贴得更紧,他透过车帘一角看到来往的人群,声音有些低哑:“济州府?”
    谢蘅将他两条胳膊从臂弯上拂开,揉着发僵的肩膀说:“到了。”
    谢蘅掀开帘子打量,九胜从她怀中钻出来,也就着小窗户往外望。
    外头乌泱泱拥着不少人,各个手中都提着麻布大口袋子,无序中也有序,隐约能看得出来是在排队,大抵分成两股人流,尽头乃是两家对口而开米坊。
    谢蘅轻挑眉,暗自腹诽道:“大燕这几年岁丰年稔,米粮价格一向稳定,何以能排出这样两条长龙来?”
    刘景行目光在两家米坊上徘徊了一眼,懒懒打了个哈欠,又往谢蘅身上倚过去,低道:“商户打擂而已,有甚么好看的。”
    不多时,马车继续往诉讼司的方向驶去。济州府不负乐府之名,当真是街上拉一个人都能亮一手吹拉弹唱,有着身份的世家更不用说。
    因民风所致,济州府以乐为尊。
    说来也是一趣儿,这若是在北方,歌女琴娘皆教人视作九流之末,可若是放到这乐府来,反倒成了人人追捧的名流,也正是这个缘故,济州府城中汇集了不少名家大师。
    人马很快停在诉讼司前。济州府不像姚宁,诉讼司规整得有模有样,气派不凡。诉讼司司长陆一言早就听闻这谢蘅乃是之前将一干蝇头官员拉下马的大状师,是由皇上亲擢委任的副司长,即便低他一阶,却是个来头不小的,不敢怠慢,这厢一听谢蘅的马车进城,就率一干人来迎她进司。
    却见马车上下来两人,一个姑娘,一个公子,姑娘是生得秀美绝俗,公子更似神仙中人。
    陆一言早听闻谢蘅是个破天惊世的女状师,却没想到原来长得这般可人,若非亲眼见过,任谁也想象不出这姑娘站在公堂上的样子。
    按照官仪,谢蘅自当先拜见。想这立在中间的人定然是陆一言无疑,果断抱扇上前拜道:“谢蘅,拜见陆司长。”
    刘景行牵着九胜从马车上下来,谢蘅与陆一言寒暄,他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
    可凡是有眼睛的人就无法忽视他的存在,陆一言目光不住地往刘景行身上瞟,言语间问道:“不知这位是……”
    谢蘅想回答,可一时还想不到怎么回答。她用手肘戳了一下刘景行,他才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在谢蘅身上,“怎么了?”
    “问你是谁。”谢蘅侧了侧身,压低声音道。
    刘景行“唔”了一声,将陆一言打量一通,轻笑着答道:“侍卫,给我们副司研墨的。”
    谢蘅狠呛了一嗓子,这小王爷还真不讲究!
    不等陆一言尴尬地圆场,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清的声音,像是春风化雪,道:“是承缨么?”
    谢蘅一疑,越过众人望去,见诉讼司门前一清癯轩姿,抱袖玉立,容仪儒雅英俊,实乃人中君子。
    她实在惊讶,道:“张大公子?”
    这身穿儒白长衫的人不是张雪砚还能是谁?
    刘景行握着绳子的手一紧,面上沉着无澜,望向张雪砚的眸子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陆一言还不知状况,讶然道:“原来副司与张大人是旧相识么?”
    他乡遇故知,确是人生之喜。她弯起眼睛,点头称是,遂迎上去拜道:“张大公子,你怎也在济州府?”
    “说来话长。”张雪砚温声回答:“来到这里之后才听闻你要到济州府赴任,今日我与陆司长备下酒宴,为你接风洗尘。这一路上累了罢?”
    “大公子太客气了。”谢蘅摇头道,“颍川山水秀美,一路上却也顾不上累。”
    本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刘景行忽地横来一句,“既然妹妹这般喜欢,嫁到颍川来岂不好极?”
    张雪砚定定地看向了刘景行。
    他抬手抚住谢蘅的肩,将她半揽到怀中来,毫不畏惧地对上张雪砚的目光,“张大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雪砚低眉,似真凝神想了片刻,复中规中矩地回答:“是。不过‘合适’应为首重,否则久看生厌,过犹不及。”他语气太过清正,好似是在讲一个颠扑不破的大道理。
    刘景行笑道:“久看生厌,也总比看不着的要好。”
    谢蘅:“…………”
    陆一言在旁冒了一头汗,揪来小手绢擦了一擦,不明白这小暑的天,空气里怎寒森森的,教人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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