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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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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鉴开做了个梦。
    他也分不清是在梦境, 还是在现实。山中雪海闪耀着灼目的金色光芒, 他的双眼酸疼无比,几乎睁不开, 不断往外掉眼泪, 泪水模糊他的视线, 扯烂了眼前的景物。
    但他明明看见了,明明看见刘景行就站在雪松底下, 低声问道:“儿子生辰到了, 爹也不肯回家吗?”
    他没忘,也准备了生辰礼物, 是一枚从刘景行弃之不用的佩剑上解下来的剑穗子。
    剑是一把好剑, 弃之不用未免可惜,所以他在多年前将那把剑赏赐给了一名小士兵,七分缘于他的骁勇, 三分缘于他骑马的样子, 很像小时候的刘景行。
    而剑穗是他的念想,希望有一天, 他的儿子还能用上。
    只是还不等他送出, 宣云山雪崩情急,不得不连夜行军。刘鉴开将心底的愧疚草草掩饰,皱着眉头呵斥他, 说:“雪很大, 这里很危险。等……等本王救出了人, 就回去。你不要再添乱了!”
    刘景行只回答了一个字, “好。”
    他走过来,没走出两步,雪松发出咔啦一声,积压在松枝上的雪掉下来一大块,嘭地砸进地里。
    他急了,忙大喊刘景行的名字,踉跄跑过去,跪进冰雪里赤手去挖。
    不知挖了多久,从天亮挖到天黑,又从天黑挖到天亮,终于,他看到了那枚鲜红的剑穗子。紧接着,是刘景行的躯体,他背脊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全是血红的伤口,翻过来一张脸已经青白,眼睛下面也有一道,那些携着裂骨寒冷的雪开始从那些伤口里钻进去……
    源源不断地钻进去……
    他浑身发麻,抱紧刘景行嘶声大喊,“啊”地一声惊坐起,猛地从白茫茫中横切入了黑暗,却并未从惊惧中解脱,只是从一个地狱坠进另外一个地狱。
    “你怎么了?”
    刘景行从离床不远的榻上起身,掌了灯坐到床边打量着他,见靖王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出的气息粗重又颤抖。
    显然是做了噩梦。刘景行经年被噩梦缠身,自知这滋味并不好受,他随手将灯台搁下,正准备出去唤人,袖子却被靖王一把拉住。刘景行显然没意料到,叫他扯了个不防,登时就栽进床上。
    靖王还以为这是梦境,张开手将刘景行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拍了几下,仿佛又记起来那里有伤痕,改为了抚摸,喃喃一句,“别去宣云山,爹回来了,别去宣云山……”
    刘景行讷言:“除了你,谁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他似从噩梦中抽不开身了,苍沉哭出来,“云歇,别怨恨爹打你,爹怕你走上错路。”
    刘景行似乎很不适应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刘鉴开。”
    “我的小云歇原本应该是大燕最好的将军……”
    他厌恶这句话,要将靖王扯开,可手扒住他肩背的时候,触感一片生硬,几乎是摸到骨头一样的生硬,与他记忆中宽阔结实完全不同。
    记忆中,他甚至能骑在靖王的肩上。
    刘景行:“…………”
    他将人缓缓放倒在床上,守夜的下人听见响动悄悄进来,刘景行吩咐他们煎了一碗安神的汤药,下人要替他的手,教刘景行拂开了,“我来就好,下去罢。”
    下人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出声,忙低头退下了。
    翌日,谢蘅害怕父子俩见面分外眼红,真在内宅里掐起家来,一个是内伤在身,一个是病娇体弱,闹不出个大场面来,闹个鸡犬不宁、家宅不安还是有本事的,遂一早就去拜见。
    来时正见刘景行亲手给老爷子喂药,靖王爷脸色铁僵,刘景行也是面无波澜,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两个男人,皆是有岁数的,疏远这么些年,本就没甚么话可讲,经历了昨晚上的梦事,回想起来,尴尬比感动还要多,互相对峙都不说话,怕一张嘴就先漏了那口底气。
    “承缨拜见靖王爷。”谢蘅惦记昨夜撞着他老下巴的事,行得都是大礼。
    靖王还未开口,倒是刘景行先说:“跪甚么?地上凉,起来。”
    谢蘅看了靖王一眼,等待他的指示,靖王也随之点点头:“都是一家人了,你不必这么见外。”
    这时刘景行扬眉看向靖王,靖王意味深长地轻点了下头,咳了一嗓子,转开眼珠子,不知在望哪儿。
    谢蘅:“…………”
    明明是自愿来靖王府的,也是自愿给靖王侍疾的,可谢蘅不知为何,此时竟平生出一种被卖进靖王府的错觉。
    下人给谢蘅端了一张椅子来。
    待靖王喝过药,又捂着发疼的心肺喘息,还要唤人来过问宣云山的情况,教刘景行拦下:“养那么多将士,不是白养的,要知人善用。你就消停几天,把身子骨养硬朗了,省得再给人添麻烦。”
    “刘云歇。”谢蘅皱起眉来,瞪了他一眼。
    刘景行改口:“……省得我和承缨再伺候你。宣云山的事,我会处理。”
    那么个软硬不吃的老顽固竟也说出了“好”字,安心地躺进床榻内。
    没多久,那药效上来,靖王又沉沉睡了过去,刘景行携谢蘅一起离开,送她回了住处。
    谢蘅前脚进了居室,刘景行淡淡瞥了一眼跟来的回青。
    回青噤声,谨慎地瞧了瞧谢蘅,又瞧了瞧刘景行,脚步跟陷在泥地里似的,没迈出这一步。
    谢蘅正解着斗篷,见没人跟上来,往回望去,正见眼前欺压下来一个身影。谢蘅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去挡,刘景行一手捉住她挥来的手臂,一手揽紧了她的腰。
    四目相抵,刘景行好好打量着她。
    因是靖王府,不好失了体统,今日谢蘅梳上正儿八经的女儿妆,蜜合色的织锦衣外披着件樱红面的斗篷,领子堆着厚重柔软的绒毛,不用领带作系,而是横了两条小金链子,格外华光贵气。
    唇上薄施胭脂,乍看上去,远不是在公堂上咄咄逼人的谢状师,与寻常女郎无二,唯一双眼睛是活泛泛的。
    刘景行低头,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唇分时,又用灼热的目光看她,“谢蘅,我以身相许,偿了欠你的债。”
    谢蘅想这混账还记着昨天的仇,一时笑了笑,“我随口讲的。”
    “可我当真的……”他捧住谢蘅的脸,重新吻住她的唇。
    谢蘅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从偌大的斗篷中伸出手指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交错起伏,一时促极,一时缓极,刘景行捏着她的下颌哄诱她轻启贝齿,舌尖抵逐,直吻进口中,与她唇舌交缠。
    缠绵片刻,刘景行扯开金链,斗篷落地,细长的手从她的腰际滑去的背上轻抚。
    这般一动,谢蘅蓦地清醒,与他分开些许,脸上、颈子皆透着浅淡的绯红,心腔子里乱撞。刘景行笑了笑,也不贪味,心满意足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舔舔唇道:“承缨是不愿宠幸于我?”
    谢蘅脸憋得通红,推了他一下,“……刘云歇,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景行却不肯松手,将她漫无目的地抱在怀里,只要在他怀中就好。他低声道:“待靖王好些,我就随你回京。我知道,苏聆云一案是横在你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儿,现在漕运总局步入正轨,半月后就要着手疏浚河道,以防春汛,见过成效,皇上必定龙心甚悦,到了那时,我必请命重审当年旧案。”
    “掌管漕运总局要耗费多少心思,如今又要你过问宣云山的事。……你不必再为苏聆云一案忧心,我自有计较。”
    “承缨,往后你我就是‘夫妻’。解字中言,此二字与黑白无异,无黒即无白,无妻亦无夫,缺了谁都不是夫妻。”他抚了抚谢蘅额上的发,轻轻再落下一吻,“若不能同心协力、互相照拂,我又怎能成为你的夫君?你也总要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谢蘅望进他眼眸深处,好久,踮起脚来将嘴唇缓缓凑过去。
    她咬了一下刘景行的耳朵,听他轻嘶了一声,又灵灵笑起来,抱住他道:“好。”
    ……
    宣云山以及漕运总局的事务,有谢蘅在旁帮忙处理,刘景行如释重负;平日从济州府引渡来的状子,刘景行也会抬起宣纸,看上几眼,提一些辩陈的路数。
    相处得久了,两人也拌嘴;拌得狠了,还动手。
    当然,刘景行那半拖拉的鬼身子揍不过谢蘅,只能单方面挨打,鸡飞狗跳闹到靖王面前,靖王也不护自家儿子,去合谢蘅的伙,要拿鞭子抽刘景行。
    往往见靖王要动手的时候,谢蘅就服软了,跟靖王爷面前承认错误,自认有理也能掰扯出来点儿罪过来,请靖王饶恕。
    靖王教两个孩子给气活了,养了一个月的病,身子大好,精神奕奕,依旧是曾经那个在阵前拉满弓一箭射穿敌人喉咙的威武将军。
    原本谢蘅想等靖王的身子完全好了再将回京一事提上日程,却不想这日收到一封扣着大理寺金漆的信封。
    拆开来看,竟是戚如的手笔,上言——礼部失火,亡张。
    谢蘅一时没悟会礼部失火是何含义,待回了回神,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礼部尚书,张居竹。
    亡张……是指张居竹,还是指张雪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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