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110.赴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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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气清, 一顶红绒顶的小轿子停在大理寺门口。
    自打朝中清查乱党以来,大理寺掌管案卷核查, 忙得昏天暗地。前不久又因大理寺一名掌丞遭到刺杀, 大理寺周围加派官兵巡防, 就连每一位大人身侧都贴身跟着侍卫。
    ……
    牢中。
    谢蘅说:“唐无意能在府衙大牢中来去自如, 可见吴行知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不管他们是不是沆瀣一气, 我的案子要是交给吴行知来主审,关上公堂的大门,谁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那唐无意又是个惯会颠倒是非的,在案宗上用些春秋笔法,蒙混过大理寺的审核并非难事, 届时尘埃落定,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了。”
    许世隽问:“你说应该怎么办?”
    “去找戚如。”
    许世隽摇摇头:“你不知道,前些天大理寺中也遭了刺客,冯观说服皇上, 调派了兵力过去。现在大理寺进出都要凭借腰牌,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且每位官员身边都有侍卫跟着, 说是保护, 其实就是在盯着他们做事。这次清查以张家为首的文士一党, 正给了那阉人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没有法子进去?”
    “我只能试试。”许世隽说, “可……可戚少卿为官二十余载, 以女儿之身鹤立朝堂, 除却侦察案件和处理公务,从不与任何官员来往,如此才能在这次清查中躲过一劫。现在将她拉下水来,她肯么?”
    谢蘅笑道:“你放心,戚少卿不会坐视不理。”
    她思忖片刻,解开绞着玉丝的梅花盘扣。许世隽讶然,忙避开眼睛去,心脏猛跳了几下,“阿衡,你这、这是做甚么?”
    谢蘅从内衬里取出靖王予她的那副印章。那伙子牢役虽然猖狂,但都是混了多年的老油条,知谢蘅的身份摆在那儿,没敢真仔细搜了她的身,故而印章还教她藏得好好的。
    谢蘅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她将印章塞到许世隽手中。
    那暖暖的温度几乎烫上了他的手心,许世隽将刻字一打量,腔子里跳动的心脏一下停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呼出一口气来,“是,是靖王府……”
    “皇上调派,可是用得神机营的兵?”
    京师中内城有御林军,外城有神机营。神机营也是驻扎在京师,拱卫王城的重要兵力。
    谢蘅猜测十有八九要准,许世隽点头道:“是。”
    “我记得之前打官司,也为驻守京师的士兵告过一回状,那时听他们讲神机营的统帅是与靖王爷一起镇守过广陵的人,当年还被戏称为‘广陵战神’……你拿着这印章,去找他帮忙。”
    许世隽点头:“好。”
    “见到戚如,你帮我再捎带一句话过去,你就说,‘七年了,时来易失,赴机在速’。”
    许世隽将这句话记下,虽然不明白谢蘅为何要提醒戚如抓住机会,但只要是谢蘅所说,必然不会有错。他继续点头应下,“好,我记住了。”
    两个人坐着,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谢蘅又淡淡笑起来,“这才短短几年,转眼你都能当事了。”
    许世隽说:“秋闱时过了会试,不过我才情不佳,堪堪行列末尾,是靠着父亲在户部挂了个衔儿。”
    谢蘅还不曾听说这回事,喜道:“如此说,我们世隽也是有功名的进士了?”
    许世隽这人,家里有严父管教,虽然爱混,可自小到大,功课却不曾落下过,人不及张大公子那般有才华,却也不是个白丁老愚。只是心思不在建功立业上,就爱到处耍混,如今能走上仕途,谢蘅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从前是我混蛋,开心一日就糊涂一日,后来才想明白,跟你在一起才是开心的,你一走,我就只剩下糊涂。”
    他轻轻握住谢蘅的手,又道:“阿蘅,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能帮到你。”
    至少不要比靖王府的那位差。
    ……
    许世隽从小轿子中弯腰出来,眯着眼望了望澄碧的青天。侧门守卫上前来,查问身份,许世隽张开手,印章系在他的手指上,在空中荡了一荡。
    对方察看清楚后,立刻低下头,“请进。”
    那方印章有棱有角,硌得许世隽掌心发疼。
    张雪砚刚刚回京那会儿,为了漕运总局之事费心费力,请皇上准下此事。不出半月,总局定下西鹿江疏浚河道的功业,使得张雪砚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两。
    下了朝,两人转头在酒楼碰见。许世隽还想,以前从来都不见张大公子来喝酒,看来是如日中天,都要开始应酬了,正要拿张雪砚乃是借漕运总局的光才有今日之事去嘲讽一番,却见这人胡茬儿满面,抱着个酒壶,失意得不成人形。
    从前他还不知缘何如此。如今却是想明白了。
    正这般苦笑着,人已经到了大理寺少卿值班的持道阁。因戚如是女官,为避嫌,持道阁中就她一人,寻常夙夜在公的戚少卿如今连公务都不再理,身边守着两名侍卫,专门听她读书。
    今日读得是朝闻道的《金光楼》,声音琅琅,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位女先生在教人读书了。不过两名侍卫显然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野趣,两张脸绷得僵硬。
    看管戚如,实在不算甚么好差事,这个女人折磨起人来很有一手。之前是讲民间怪谈,若是谁听笑了,立刻就得掌嘴三十。
    戚如仰在座位里头,脚搭在书案上,将书偏了偏,目光凝在许世隽身上,挑了挑眉,懒懒打着哈欠说道:“你们出去。”
    一名侍卫言:“保护大人是小人的职责,小人不敢离开半步。”
    戚如轻笑一声:“怎么,我就是在这儿与这位公子行欢,你们也要在旁边观摩助威。”她年纪不轻,可神容不老,比年轻女子更多几分韵味,像是盛开在朝堂中的铁兰花,永远都能绽放下去。
    见两人仍不为所动,戚如抬手摘掉官帽,解下束着头发的绳带,“好啊,那就看着罢。”
    一干人全部背过身去,那侍卫磕磕巴巴地说:“戚少卿,您在大理寺,是要办公的!”
    “办公?甚么案宗都是正卿一板子敲定的事,我这个副卿做与不做没甚区别,可一日不来,又要扣俸禄。你说本官不再找点儿新鲜的,岂不是闷都闷死了……”
    两人见她荒唐至此,这些天也受够了她的折磨,见她既不是处理公务,互相对视一眼,拧着眉头退出去了。
    见他们二人一走,戚如脸上的笑就尽数隐退,官袍大袖一挥,再度倚靠在座位上。她仰着下巴看向许世隽,微微眯着的眼睛里陡起三分凌厉,“本官记得,可从不与你们许家打过任何交道,许巡官不在户部,来我大理寺做甚么?”
    “谢蘅到京了。”
    戚如一下坐正,拧起眉来,“她人呢?”
    “府衙大牢。诉讼司有人找到了一幅她写过的对联,指明她谋逆。”
    戚如冷笑起来:“甚么世道?皇帝的外甥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都要谋逆了?那这萧氏江山也没得救了,趁早歇了罢。”
    “戚少卿,您谨言慎行。”
    “都到这种地步了,怕还有用么?祸从天降,要谁死,要谁生,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了。”
    “少卿既不怕,那世隽斗胆请少卿帮个忙。”
    “谢二让你来的?”
    “是。她想请戚少卿去听审。”许世隽道,“阿蘅说,她有办法打赢这场官司,一定能占住理。这段时日,戚少卿在大理寺被夺了权,现下正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吴行知敢误判,戚少卿就可拿捏住此事大做文章。”
    “何时开审?”
    “后天。”
    “本官一定会到。”戚如用绳子草草系起头发,“谢二可真有本事,被抓紧了狱中也能捣腾出人来传信。想不到许巡官这个靠着山往上爬的官,还有几分本事,现在能进得了这大理寺的人可不容易。”
    许世隽低头垂眼道:“世隽愚钝,让戚少卿见笑了。”他想了一下,又道,“阿蘅还让我给少卿带一句话。”
    戚如好奇地看向他。
    许世隽继续道:“她说,‘七年了,时来易失,赴机在速’。”
    戚如愣了一愣,沉思片刻,将这话中含义参悟一番,像是忽然想到了甚么,蓦地一笑,可说是笑,那眼里却泛起了隐隐轻光,“好,好个谢二,在牢里,脑子还这么灵光……不愧是梁以江的弟子,她当得那一句‘大燕的良心’。”
    许世隽追问道:“敢问戚少卿,这是甚么意思?”
    戚如神秘莫测地笑了一声:“正如许巡官所言,现下正是一个好机会,拿捏住此事,就可以大做文章。”
    ……
    提审谢蘅,要向刑部备案,按照一贯处理原则不必开堂审理。可戚如给刑部递了牌子,说要为了立秋后的官员升迁考核,查勘案情侦办的进度,说巧不巧,抽调的正好就是谢蘅的卷宗。
    刑部的官员仔细一瞧,这犯人竟是谢氏的二姑娘谢蘅,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府衙是以甚么罪名逮了她的,怎就招上这样的麻烦人物进来。
    先不提她是皇上的外甥女,定审后,在立秋时还要将案宗呈交给皇上过目,一旦行差步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那谢蘅也是诉讼司里挂过名的小獒牙。
    就论这两年,在姚宁查办了一个武氏,除掉武黎安不说,还接连拔了许多贪污受贿的蝇头小官,武黎安本就是阉党,那些个小官员也是岁岁给阉党送上好处的,此举无异于在老虎嘴里拔牙。
    之后调任济州府,又闹一出南北商会的大争端,催化了一座漕运总局出来,让皇商活吃了个哑巴亏。
    这看上去都是平平无奇的官司,谁想振一振翅膀就能在京师朝中刮起一阵大风,刑部官员看她都像看邪门儿,现在要是这案子的证据站不住脚,指不定她要上御前去,借机寻衅报复……
    刑部千怕万怕,怕在这事上出错,派了左侍郎与戚如一同前去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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