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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行知见上下两联中, 本可用来做文章的字词都教谢蘅三两字改去, 尤其是“青天”二字添成了点睛之笔, 对联起首就与“谋逆”撇开得一干二净。
封坤的手直打哆嗦,教这厮气得说不出来。
吴行知“你你你”了半天, 又道:“谢蘅,你当堂篡改证物!”
谢蘅轻轻一笑, “大人, 学生冤枉。您也瞧见了, 这对联残缺不全,单单靠旁人揣度添上几笔, 就认定学生写得是反联, 未免太过荒唐。诚如府尹大人所言, 皇上乃是明君, 若此事传到他的耳中,怕是也够逗他一乐的了。您说,这样一副残联呈上去,他是会相信这位信手填字的封状师, 还是会相信学生这个外甥女?”
她那双乌眸里带着三分笑,可这笑又隐在一层晦暗下, 看上去冷清不少。
封坤说:“当时那么多人都可看见了!”
谢蘅驳斥道:“这对联小, 观台百姓又离得远, 当时又逢银粉连雾弥漫, 能不能看得清都是个问题。”
“……你, ”封坤舌头打起了磕巴, 不多时,又拍着扇骨说,“是,罗威!罗威一定知道!我听闻,胡状师已经将他请来京师作证,谢蘅,你别得意……究竟哪一副是真,传上罗威来,一问便知!”
“罗威……?的确,那对联是我吩咐他展出的,也是经由他的手请狮头坊子做下的,究竟是哪一副是真,由他来做证人再好不过。”
吴行知拍惊堂木,道:“去传罗威!”
约莫等了两刻钟,那个窝坐在轮椅当中、清瘦嶙峋的男人就经衙役推到公堂上来,正是罗威了。
谢蘅与他作别近两年之久,如今于京师再见,他已做商人模样,头束玉冠,穿得是青墨色窄袖长袍,不再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那股子敦厚谦恭未曾褪去,经由人扶起来,一只手单杵根狮头拐杖,半立着身子给吴行知请礼。
吴行知将两副对联一并请到罗威面前,要求道:“罗威,当年谢蘅曾教你在赛狮大会上展出一副对联,且你后来珍藏在自家宅邸之内,想必一定知道原本对联的内容是甚么。你且辨认一番,不过你要记住,在公堂上做伪证,可是要掉脑袋的!”
罗威一低头,还是那副温吞寡言的样子,说:“草民不敢。”
待他抬起头来,目光在两副对联上轻轻扫过,不多时,就指了指其中一副,说:“是右边这一联。”
提对联的人将手抬起来,冲着百姓展示一番,又呈上与吴行知察看,正是“青天”开头得那一副。吴行知顿时变了脸色,“你可认清楚了!”
罗威毫不胆怯地回道:“谢状师当日写过的对联,都是经由草民的手,草民记得一清二楚,绝不敢欺瞒大人。”
吴行知手捏着纸张,捏皱了其中一角,险些烂开了口子。
谢蘅手指轻轻划过下巴,低低哎叹了一声,“看来是那位胡状师为了迎合朝中捉拿逆匪的旨意,立功心切,这才不惜篡改学生的小句,试图谗诬构陷。他们兴风作浪,尚需府尹大人您明察秋毫啊!”
她躬身作揖,行了士礼,“伏望府尹将这无辜构陷的小人治以应得之罪,照律科刑,正不良之风,白良懦之冤,学生定感德靡穷,生死衔结。”
封坤也随之低下了头,似笑非笑,可那神情却是一闪而逝,似叹似认,说:“是学生不察,偏信了胡状师所言,所有的证据都是他一手提供的,还请大人公正决断。”
吴行知挪到惊堂木上,握了好一会儿,掌心里几乎都沁出了热汗,才下判决道:“讯得罗威证词,可见嫌犯谢氏所书对联乃为表忠明志之联,判将无罪。状师胡氏邪淫妄语,陷害他人,罪当大辟,然念其功名在身,且拔去秀才之名,仗责二百。至于封状师,一时失察,也难逃其咎,罚俸三月。……此判。”
“多谢大人。”谢蘅直起身,将落在胸前的发一揽,笑意盈盈地看着吴行知铁青的脸色,“大人可真是英明啊。”
吴行知气哼一声,拂袖离去,“退堂!”
“狗东西。”
谢蘅咒骂一声,转身跟封坤一起去到后堂在簿子上签押。
“谢……”罗威拄着拐下意识跟了两步,可谢蘅的步伐太过轻快,他一个瘸了腿的废人怎么追得上,也只挪了那么几步就停下了,温顺的眉眼间有一丝难掩饰的落寞。
……
内衙中,谢蘅与封坤并肩而行,待四下无人时,封坤悠悠笑了一声:“谢状师这牙口,不减当年锋利,咬得可真狠。”
谢蘅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微笑道:“晚生不才,这次要不是封副司长,我也不可能赢得这么顺利。”
“那胡状师搭上了唐无意的桥,在司里横行无忌,此次借你的手料理了他,也是给我除了一桩麻烦。”封坤唾了一口,“狗仗人势的蠢货。我就按着你的话,找人拿你的身份吓唬了他几句,他立刻就怕了,千方百计将这官司扔到我的手中,等着看我倒霉呢……”
原来是谢蘅请了许世隽,将此事告知诉讼司周通,又让周通帮忙打听是谁写了状纸要告她。
周通查出这并非是唐无意的手笔,而是经由他授意的诉讼司胡姓状师所为。那胡状师本就是个胡混的,一心只想往上爬,趁着朝中抓乱党的机会,听信了唐无意的挑唆,这才将她告进牢狱中去,企图立个大功。
谢蘅之后又在周通口中无意得知,胡状师与升了副司长的封坤一直不对付,这才生下这里应外合的主意。
封坤这个人,活到这把岁数,还不至于因为谢蘅赢过他一记,就记恨这么些年,倒是胡状师经年在他面前嗡嗡乱转,惹人生厌得很。且周通听了谢蘅出得招儿,拿住封坤惧内的弱点,先从封夫人处下手,请她出面劝说,封坤自然而然也就应承下此事。
一来有了封坤做内应,谢蘅知道了一些胡状师条列出来的陈辩理由,得知他连罗威都搬到了京师来作证。
不过,她倒不必再去知会罗威该做甚么。这个人曾受过她的恩情,识字,人也不傻,还不至于将她往火坑里推。果不其然,她临时起意的改联招数,罗威接得稳稳当当,未教她失望。
封坤见她身陷囹圄都能运筹帷幄,不由地赞叹。他们那一番在公堂上的对质,并非是两人提前设计好的,封坤就当自己是胡状师,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上尽力攻讦,谁能想谢蘅竟一一接住了招。
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谢蘅一开始并不知道对联是残片,在公堂上改联之举只是她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拆招,用“青天”二字彻底摆脱了嫌疑,此等天赋灵性,确非寻常状师可及。
两人在师爷的记录簿子签下押,封坤不由地叹道:“谢状师你……真是后生可畏……”
“封副司长谬赞了。”她口上谦虚,眼睛里却亮着张扬。
签过押后,封坤告辞,从侧门出去回了诉讼司。谢蘅则独自从府衙前门出去。
回青已经经人放出了狱,此刻立在一辆马车旁,身边还站着个周通。
回青眼含欣喜的泪光,笑着看谢蘅一步一步行来。
周通不禁笑道:“谢承缨啊谢承缨,我是不是说过,你永远都不甘心,往后也离不了这行?方才在公堂上,你可真神气!”
谢蘅微微一笑:“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三分神气,七分功劳,都该归你。”
“少来恭维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了。你奸诈狡猾,会算计,信了你的话,就等于上了你的当。”周通略一笑,转了扇子指指马车,“瞧瞧,是谁来接你了。”
谢蘅望向那车厢,负手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这般矜着,等着我给您叩头拜祭呢?”
回青气笑道:“二姑娘,您说这是甚么话呀……”
马车帘子勾起,一人弯腰下来,朴素常服压不住雄伟颀长的身影,眉眼深深,将谢蘅通体一打量,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将谢蘅一把揽到怀中。
这本是令人伤情欲泪的重逢之景,奈何那熊掌似的手,一巴掌狠狠拍在谢蘅的背上。
这力道不轻,谢蘅一口气教他拍断了两截儿,不由轻咳道:“哥,亲哥,你下手轻点儿……”
“臭丫头,怎么瘦了。”
谢定南忍不住鼻子发酸,又觉得在自家妹妹面前掉眼泪又实在太丢脸,没放开她,蹭着她那肩上衣裳抹了一把眼睛和鼻涕,“回京也不说一声,教人害这一回……你不活该么?哥连鞭炮都没来得及准备。”
“……鞭炮还是别了罢。”
当年亲哥放炮欢送她被贬出京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她怕两个人一见面就要掐起来。
回青又哭又笑,忙去扶着谢蘅,“二姑娘在牢里遭了不少罪,快些家去,清一清身上的晦气。”
周通也说:“是啊,回去跨个火盆。”
谢定南松开她,见谢蘅那乌黑的眼睛里流着狡黠的精光。
“我可不晦气。”她轻俏地说。
谢蘅往那府衙里望了一眼,道:“我自清清白白出来了,该是那些找我晦气的人,最好烧香拜佛去,祈求千万别教我抓住了把柄。”
“谢蘅,你最好给我老实住了。”谢定南握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哥不是与你讲儿戏,现在上下都在纠察乱党,谁敢生事,谁就是找死。皇上自遭刺杀后,日夜惊悸不安,喜怒不定;我现在又被撤了职,没法子保你,万一惹出祸事来,触犯龙颜,你这条小命……”他拧住谢蘅的脸,“可就说没就没了。”
谢蘅“嘶”了一声,躲开他的手,捂着发疼的脸,啧道:“知道了。”
“你这仨字要有一个是真的,猪都能上树了。”
“您这不是门儿清嘛。”谢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余光瞥见衙门里接连出来一行人,“哥,我去拜会戚少卿,了一了余事,你先行回罢。”
谢蘅走出没两步,又退回来,道:“晚膳劳嫂嫂费心,做道抱香盅。我可馋死了。”
谢定南失笑道:“好。”
……
府衙门前,戚如与刑部左侍郎寒暄一番,大抵是讲这官司判得如何,互相通个门道,来日好写公文。
待寒暄过后,戚如欲上轿回大理寺去,中道教回青拦下,说:“戚少卿,二姑娘在前头茶楼里候着,请您借一步说话。”
戚如应下,来到茶楼二层的小雅阁子里。
谢蘅端正而坐,望见她,起身请她入座。戚如坐下,也不用茶,她惯来是个利落性子,在谢蘅面前也没甚架子要摆,直言道:“本官不宜逗留太久,你有话直说。”
谢蘅道:“我听闻张大公子已经被判了罪,案宗可在大理寺?”
“谢二,再招张家的官司,小心惹祸上身。”
谢蘅笑了笑,“大人,我已教世隽传达了那句话,‘时来易失,赴机在速’。请您来听审,并非只为白我一人之冤,以防枉受了吴行知的错判,还有一个目的,大人应当明白。”
“凡是抽调出来、由三司听审的案子,待整理好卷宗后,都要经皇上过目。”戚如说,“在公堂上,你明明可以直接传了罗威来对质,洗清自己的嫌疑,可在此之前又滔滔不绝,引出那么一长篇大论来,不过就是想借三司卷宗的口,将你这一番话传到皇上面前去。”
谢蘅挑眉,笑吟吟的。
戚如端起茶杯,小酌一口,低声道:“你是想要皇上知道,此次清查逆匪,于酷刑之下诞出了不少冤案。若你此次能为张雪砚一人平反冤屈,就能以此为由,请求皇上下令重查旧官司,为一切冤假错案平反,届时就趁着这等机会,重审七年前苏聆云一案,是也不是?”
“是。”谢蘅点头承认,“此案令我耿耿于怀,终日不得安生……这回不仅仅是为了苏聆云,更是为了师父……四娘,师父他当年……”
她不经意间唤了戚如近乎亲昵的称呼。
“你又何必为他自责?梁以江就是个懦夫。”戚如打断她的话,脸色冷淡,“他悬梁自尽,怨不得别人,要怨就得怨他自己。”
谢蘅不说话了。
戚如眼神里隐隐有甚么情绪流转,可很快就教她掩下,“你既做好了打算,我也不会拦你,只望你行事小心,别教人逼上了死路。至于张雪砚的卷宗,的确是在大理寺,我明日就令人手抄一份,送到谢府去。”
她顿了顿声,似乎有些犹疑,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谢蘅。
“谢二,张雪砚在狱中已久……你,你在牢里这么些天,应当也见识过一二了。那张家是逆党党魁,张雪砚落到狱中,得不了好过。我前几日在大理寺听闻,他在刑部大牢有自尽之举,且时常胡言乱语,怕是已经……”
谢蘅袖子下的手抖了一抖,甚至有些不太明白戚如的话了。
她问:“这是甚么意思?”
戚如兀自摇摇头,转而道:“你去看他,记得带壶酒。我听闻,他在牢中也不喊冤,也不求饶,唯独每日都向人要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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