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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大行皇帝驾崩已经足足有了五日。
待到第七日,就是出殡之日。
与此同时身为摄政公主的云卿也有着诸多事宜要处理,威武侯沈庆宗还在边境留城镇守,眼下看来召他回京是不能的。
殿内三足错金银璃夔身铜香炉正焚着千年沉香木,暗香浮影,透过层层水晶珠帘可隐约看到一素衣女子正侧卧在紫檀彩镶碧宝的软塌之上,榻上铺着柔软的白虎皮,应是怕铬着椅上的人。
轻轻玉足点地,女子不再卧于榻上,反而是变换姿势坐在榻上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旁边侍女走至脚踏边道:“此时未至冬日,宫中地炉子还未烧起来呢,公主这样不穿鞋袜便踩在地面上,恐怕会着凉的。”
“无妨,本宫还没那么娇弱,哎!香芹你去把落落叫来,就说本宫有事问她。”
“是,奴婢告退。”语落便恭敬地退出殿内。
香芹出了大殿就一路小跑到厨房内,“落姐姐,公主殿下唤你去大殿说有事找你呢!”
正照看锅子的落落闻言回头问道:“公主找我?”
“是啊,姐姐你先去吧,这儿的药锅子就交给我吧!”
想想也是,既是公主叫我,肯定有急事,道:“那好,你可要看好了火候,公主畏寒,平日还不怎么注意,这药方是先皇后特意寻来的,专给公主暖胃暖身用的,还有,别忘了待药熬好之后放两颗蜜饯进去,公主吃不得药苦的。”
香芹笑道:“姐姐放心好了,我都省得了。”
“那好,如此我就去了。”
云卿正在看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落落那丫头过来了,进了栖梧宫内还如此毫无章法地走路声也只有她了,罢了,也是自己平日纵容的性子。
“公主您找我?”进了殿便风风火火的开口道。
手指放下书卷,拨拨衣角道:“你们先下去。”
“是!”
眼神掠过紫檀茶几上的茶盏,发现其中里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只余下几片碧绿绿的茶叶飘在水面,不由得柳眉一蹙。
那落落是何等机灵的人啊,只一眼就发现其中端倪,连忙端起茶盏交到守门太监手里道:“端着这茶杯去问问内侍省浑拿什么破烂来糊弄咱们长公主的,去,务必给我问清楚!”
那守门太监只听落落这一番说辞就吓破了胆,连忙道:“奴才马上去,落姐姐消气消气。”
见他出了宫,遂转身进殿:“公主,奴婢看那些人就是欠收拾,江南来的贡品茶也敢鱼目混珠,是真看大行皇帝去了公主没了依靠吗,我呸!”
云卿面色倒是淡淡,“内侍院一贯如此,毕竟在他们眼中本宫兴许还没那远在边城的威武候威风呢,这,不也代表了宫中大多数人的态度吗!”
“奴婢就是看不惯他们这幅样子,欺负咱们栖梧宫也不看看有几分脸面!”
“心里那么想,他们也不敢这么做,想来是最近父皇殡天,本宫一人处理这宫廷事务有些忽略了,是本宫的错,就应让他们知道知道就算本宫空有长公主的名头,也容不得这些奴才欺负!”
落落听了面上一喜,“公主早该如此,叫他们内侍省再敢糊弄人!”
“好了,内侍省偷换茶叶的事就交给懋太妃吧,她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为人十分和善,在宫中又颇有威望,整肃内宫这事交给她办我放心。”
“懋太妃?也好,就是太妃娘娘为人过于温和,能否担当此任啊?”
说着给云卿换了一杯热水,又待到水温刚好才放至茶几上。
云卿道:“若真的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会活到今日呢,宫中的女人哪里有省油的灯。”
“对了,昨天我让人查的事怎样了?”
提起这事落落又是满腔的火气,“果真如公主所料,奴婢就说呢,东工到御花园的路就这么一条,御花园的鹅卵石,颗颗都是让人捡圆润来,路间突然凸起一块石头,偏就还生了青苔,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来?依奴婢看必然是有人要谋害公主。”
她闻言眯了眯眼施施然道:“是啊!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呢?一国公主若是因块石头绊到脚,摔出个好歹,恐怕说出去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仔细想想这法子也太蠢笨了些,想来还有后招呢,不过若说我宫内没人传个口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人能将时机抓的那么巧,前脚到了园子后脚就有人使绊子。”
可待又仔细想了想道:“算了,先让他们折腾去,咱们志不在此,有些脑子的此时都不会再出幺蛾子,不必理会他们就是了。”
“公主!”
摆了摆手,“好了,我自有法子治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是父皇丧礼一事,葬仪单罗列的如何了?”
“回公主,已经罗列好了,就等着公主过目了,岚山那边的陵墓也已准备妥当,还有就是诸位王室宗亲的出席了。”
她的话仿佛又让云卿填上了一层哀愁,“皇姑母和姑父那边应是无碍,堂叔伯表亲什么的不用说了,我云氏子嗣稀薄,父皇这辈也就六个孩子罢了,刨去早早夭折的大皇子也就剩我们五个,云韶与我还有灏儿自是不必说了,云昰不过一周岁,就不必到场了,让淑太妃着人将他照顾好就算了,孩子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就是三哥那里……前些日子我写信送去南方,也不知他收没收到,能否赶回来。”
落落神秘笑道:“告诉公主吧,今儿一早奴婢就收到消息说逸王爷最快晚上就能到宫门口了,王爷他可是日夜兼程的往京都赶呢!”
她一听,心里激动,就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力,“三哥传来的?还好,还好他能赶回来,以致我在这深宫里不至于孤立无援,父皇泉下听说三哥回来也会高兴的吧,毕竟此次三哥出宫游历已有两年了。”
“瞧您跟个孩子似的,也就在大行皇帝与逸王爷面前您才这般活泼。”
眼下殿内四下左右无人,她也不顾及了,“三哥幼时就被送到景福宫交与母后抚养,与我的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了,而且他对母后也很是孝顺。”
“是是是,这下逸王殿下回宫也可以帮您撑腰了,朝廷事务繁杂,咱们没个男子把持着总不叫个事儿。”
说到这里,云卿倒面露难色,“三哥向来寄情于山水,不爱理这些凡间俗事,可你说的也对,现下他是我们这一辈唯一能做事的皇子了,待他回来我与他说说现下处境。”
“父皇的儿子,又岂是庸碌之辈?”
门外传来一声女声,“公主,奴婢给您送药膳来了。”
落落遂即出声:“公主,是香芹送药过来了,奴婢唤她进来。”
门外香芹款款走进殿内,屈膝请礼,“公主万安,这是药膳。”
落落接过药碗递向云卿,“公主仔细烫着!”
接过碗来,勺子轻轻在碗内晃了几圈,正欲张嘴,凤眸扫过香芹那略带紧张的神色,双手持于胸前却偶有颤栗。
心下了然,放下汤匙笑了笑,“本宫突然想起本宫的汤药素日都要经过宫人试吃验过方能入腹,既然今日是香芹你端来的,便由你来吧。”
那边落落觉得不对劲先开口:“公主这是?”
香芹伏在地上本就做贼心虚,听了云卿的话更是心下惊恐不已,说话间语气都不觉变了“公,公主,这药是经落姐姐之手熬制的,奴婢也已经拿……拿银簪验过了,不会有错的。”
旁边落落见了也知晓其中必有乾坤,直接上前拿起药碗欲灌进她嘴里,“公主让你试药,自是你的福气,怎么,莫不是胆子大了,连主子的命令也不听了?”
香芹见状闭了闭眼,阴谋败露,只能磕头求饶,:“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的,公主原谅奴婢吧,奴婢,奴婢愿意供出幕后主使来。”
云卿见她这幅狼狈扭过头来不愿再看,心中感叹人情凉薄,朱唇轻启,“说吧,这药里你加了什么,那人又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叛本宫?”
香芹心道看来事情还有转机,心道公主绝非铁石心肠之人,马上开口道:“那人只说不会要了公主的命,而是让奴婢日日在药膳内放些迷人心智的药,直至……直至公主疯癫,公主,那人那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奴婢真是被他逼迫的呀!”
落落听到这里已经背后冒了一层冷汗,觉得幕后之人狠辣非常,“香芹,公主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
没有要自己的命,却是要用温药慢慢渗透到内里,疯癫的公主又有谁会挂记呢?原来后招在后面呢,真是……
目光再次转到香芹身上,“香芹,本宫最是讨厌背叛之人,不过念在你此后多年的份上,便饶过你的家人了。”
“公主?”云卿的话无疑将香芹打入了地狱,她没想过公主真的会要她的命,毕竟,毕竟自己伺候她那么多年了,而且公主不是一向宽容慈悲的吗?
云卿起身从榻上走下,俯身到她耳边,“你以为本宫是心慈手软之人吗?本宫告诉你,本宫不是,对于背主之人,本宫句绝不放过,诚然如你所说,即使你是被迫,我也不会原谅你,深宫,从来都有深宫生存的法则,放心,本宫会保你家人平安的,这,也是本宫对你最后的温柔了。”
事已至此,香芹知道事情已经无力回天,自己必死无疑,就算公主不杀自己,那个人也不会放过自己,死人,才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泪,早已湿透了衣襟,心,却忽然有了解脱。
香芹双手撑地扣头,“奴婢叩谢公主!”
说完便向那朱红的殿柱撞了下去,毫不犹豫,这也是她自己此生最勇敢的一次了吧,香芹那么想着。
遂即她的身子便直直落了下去,一瞬间,血与朱红的柱身像是揉在了一起似的。
谁也不会追究一个小小宫女的死罪,这就是深宫,这就是——人命如草芥。
云卿伸手阖上她的眼,闭上眼道:“传本宫口谕,宫女香芹,因一己私仇,妄图投毒谋害长公主,其罪当诛,现已伏法,望六宫众人皆以此为鉴。”
“本宫累了!”
落落不语,眼眶也是红了,“是,奴婢让小凡子来将这里收拾干净。”
回到软榻上,她将头埋到枕头里,任发丝散落,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无比痛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
她不恨香芹,能够体谅,但也绝不原谅,是人,便要学会对自己的事负责,每个人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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