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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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里, 官道一路绵延远去看不到头，马车车轮轱辘转着。
    言璟靠在车厢上稍稍眯了会儿眼，不一会儿又醒了。
    睡不着, 脑子里各事各人来回打转挤得他头疼。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 明天应该就可以进入付桑都城。
    旁边传来一声嘤咛, 李颂恩蜷缩着身子躺在角落里，言璟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
    刚出城没多久，李颂恩就跟上来了，怎么劝说都不肯回去, 言璟也拿他没法子, 见他那模样，似乎是对周岩忌惮颇深。
    “阿璟？”李颂恩迷迷糊糊睁开眼，“你不睡会儿吗？”
    言璟摇了摇头，李颂恩没心没肺的, 竟又睡过去了。
    他便这么一直坐在车厢口看着天外直到泛起了鱼肚白, 李颂恩打了个哈欠起身, 被他笼罩下来的阴影吓了一跳, 看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口子上，连忙捡了被子盖了上来。
    言璟肩上一重, 回头见他醒了温和笑了笑：“要不要找个空地休整一下？”
    李颂恩抬头看了一眼远处, 影影绰绰能看见高大的外城墙, 言璟的脸上连日来终不见喜色, 他自然也不能在这时候行少爷脾气。
    他摇头道：“我们快到了。”
    言璟眼中终显出几分温柔与希望, 点头附和道：“如果他没有骗我……”
    李颂恩摸了摸头, 道：“别想那么多了，找到贺兰嘉问一问就是。”
    贺兰嘉是付桑王子，言璟和李颂恩皆是毫无准备而来，自然不能轻易见到，两个人顺利进城后，先找了一家客栈稍作歇息。
    中午二人一起下楼用膳，店里小二倒是勤快，也是个活泼性子。
    言璟像是不经意般问他：“小二哥可知三王子的府邸在哪条街？”
    小二倒茶的动作一顿，抬眼一脸感兴趣地道：“小哥不是本地人？”说完又瞥了两眼旁边的李颂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嘿嘿一笑：“小哥和夫人是咱们王爷的哪位亲戚？”
    李颂恩脸一黑，他和言璟像是两口子？
    自己这么威武高大的形象，言璟那小弱鸡的模样能招架得住吗？
    “去去去，问你正事呢！”
    小二嘿嘿一笑，道：“王爷虽在宫外设立了府邸，但是常年不在这里住，依旧住在宫内的寝殿内。”
    这么听起来，贺兰嘉似乎已经搞定了皇子间的内斗，夺了皇帝的欢心。
    与言璟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么一来想要见到贺兰嘉是更难了。
    “不过最近王爷却是时常外出走动的。”
    李颂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二接着道：“最近王爷带回来一个姑娘，那姑娘喜欢听鸳鸯楼的戏，王爷便把戏楼包了，隔三差五过来坐上一坐。”
    “鸳鸯楼？”
    小二点点头，伸手朝着窗外斜一指：“喏，就那对面，镶金招牌的就是。”
    二人一起转过头去，只见街对面一楼高大贵气，门口人头攒动。
    小二哥一笑：“见这架势，今日大约是有新戏，大伙都来占位子了，二位爷得空去瞧上一瞧定是不吃亏的。”
    言璟问他：“既然有新戏，王爷今日可是会出宫来？”
    小二摇头，他这便不知道了：“如果王爷便装过来的话，想必是从后门入的，寻常人也不得见啊！”还待多说上两句，身后老板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在这里偷什么懒，仔细怠慢了客人！”
    复又朝二人谄媚道：“小子没大没小，给二位爷添乱了。”
    “没事，小二可爱得紧，老板可莫要罚他。”说完朝着小二眨了眨眼，小二一张俊脸顿时红透了去。
    吃完了饭，言璟便起身，李颂恩想要知道他是要去对面碰碰运气。
    进了鸳鸯楼，戏台子上正有伶人开唱，楼内座无虚席。
    好在李颂恩从陆家顺了不少银子，二人阔绰地要了二楼雅座。扫视一圈，并未看见有贺兰嘉的身影，言璟神色有丝失落。
    却未察觉在自己打量别人的时候，在角落里也正有人打量着自己。
    一曲完毕，众人喝彩，言璟觉得有些闹，正想回客栈，却见一中年女子朝两人走了过来。
    “请问公子可是姓言？”
    言璟还有一丝警惕，却见李颂恩连连点头，拉着言璟道：“正是正是。”
    摇了摇头，他朝对方鞠了一躬，道：“在下言璟，不知夫人是？”
    女子温和一笑，侧身让开路来，道：“我家主子有请，二位公子且随我来。”
    付桑城内还能有谁认识他又能自称主子呢。
    跟着女子上前，绕过一个梁柱，一个纱幔格挡起来的位置露出来。
    未等他看仔细，言樰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兄长？”
    纱幔被猛地掀开，一个女子的身影倏然窜出来，扑到了言璟身上，正是消失了许久的言樰。
    在她身后徐徐跟上来的则是付桑的三皇子贺兰嘉。
    “王……妃？”
    贺兰嘉摇着扇子走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李颂恩悄悄挪到言璟身后，附在言璟耳边道：“我怎么见这小子看到我们一点也不诧异的样子？”
    言璟将其打量了一番，心中也无主意，倒是贺兰嘉见两个人并不和善的目光自在得很，先一步邀请到：“二位想必舟车劳顿，先随我去王府休整一番如何？”
    “阿樰，你觉得呢？”
    言樰擦了擦眼角的泪，退到贺兰嘉身边点头应是。
    言璟默默将二人稍显亲昵的动作看在眼底，答应下来：“如此便劳烦小王爷了。”
    “欸，都是自己人，王妃不用客气。”
    李颂恩眨了眨眼：“自己人，什么自己人？”
    言璟：“……”
    几人回到王府，言璟吩咐李颂恩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乱说话。
    傍晚时候，言樰独自来了他住的厢房。
    兄妹二人重见，心思各异，却是同等的百转千回。
    “阿樰……”
    “哥！”言璟正不知道从何问起，言樰已然打断他，“是南阳王，是他做的。”
    言璟的手微微蜷曲着，拇指盖在四指下深深掐进手心中。
    他笑得勉强：“他为何要如此对你？”
    “因为我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要对付陆家，要对付陆大哥，他对你从来就是利用罢了！”
    言璟沉默不语，言樰便扑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热泪盈眶道：“哥哥，你不能再被他蒙骗了！”
    李颂恩站在门外，举起的手到底没敲下去，想着是该转身呢还是继续听下去，如果有朝一日言璟与赵贺楹反目成仇，他是不是也要与那人……
    甩了甩头，李颂恩忽然一脸惊恐，他到底在想什么！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赶紧转身离去。
    言璟抚摸着怀中妹妹的发顶，像是很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受了委屈来自己面前求安慰那样。
    以往她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兄长的定是要同她讨回公道的。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想能远远离开就好了。
    “阿樰，你与那贺兰小王爷……”
    言樰身子明显一僵，神色不自在道：“怎的忽然说到他去了。”
    言璟定定瞧着她，似乎坚持要问个明白，她终究扭捏解释道：“赵贺楹将我送给了他。”见言璟神色一变，又立马道：“但他从未对我做过越距之事。”
    “我来了付桑之后，便是他一直在照顾我。”
    言璟从她逐渐柔和的神色中窥探出一二端倪，也不好打破，如若贺兰嘉是真心的，将言樰托付给他也不是不可。
    “既然如此，阿樰想必对这付桑也多有好感，不若我们寻机将父亲母亲接过来在此长住可好？”
    言璟自认这个法子不错，却不料言樰神色猛然一便，狠狠道：“不行！”
    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言樰缓和了一下语气，道：“皇后未死，赵贺楹如今根基不稳，此仇我一定要报！”
    “阿樰！”
    言樰看着他：“兄长觉得言樰可以忍受如此大的委屈吗？”
    “兄长觉得阿樰不该恨他吗？”
    “阿樰，他千般过错终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远远地离了他难道有何不好吗？”
    言樰依旧想劝，然而一抬头看见言璟难以动摇的神色，复而平静下来。
    “既然哥哥觉得如此好那便如此吧，只是叫别人去接父母亲我却是不大放心，不若我们亲自去接可好？”
    言璟见她终于妥协，神情晏晏，只当她先前是见了自己小女儿情绪发作，她到底还是那个娇俏善良的孩子，拍了拍她的头温和道：“那便如此吧！”
    言樰仰头灿然一笑：“那兄长早些歇息，我去与王爷商量商量日子，定下来再与兄长说。”
    “好。”
    言樰走后，言璟默默一人坐在床上，月升中空万物寂静。
    直到灯火燃尽了，屋里黑将下来，他方才缓缓叹息了一声，侧卧躺下。
    从此山高水长，再无瓜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