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相逢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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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繁华的永安也不再灯火通明，除了东街的夜市，其他地方都入睡了，黑压压地一片，安静到只能听到风刮过的声音。一黑影在平矮的房屋上飞身而过，又在楼阁中穿行，等到他停下，已是在一装饰古朴又不乏庄严的府邸的围墙上站立。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男子在墙沿上驻足片刻，果断飞身朝某个方向而去，其身形敏捷迅速没入黑夜中。
    梁旭仔细想过明月所说的话，她的身世，她那云淡风轻下的坚强隐忍，他真的很想为她做一些什么，他想到了查她的身世，父亲被问斩，母亲被人掳去玷污，而她逃了出来，年幼丧失双亲，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过来的。当年新帝登基，数不清的家族遭殃。明月明月，应该是姓明。那不就是当年的明丞相了吗！明家的成年男子几乎都在朝为官，也几乎被杀了个干净，明月的父亲是哪个呢？她要报仇不会是，向皇帝报仇吧？
    梁旭思虑万千，若是明月的仇人是皇帝，那刘漓姒也必定会朝着这一方面去谋划，可刘家有女儿进了宫，牺牲自家的人么？刘家的护短他也算是见过了，不应该啊。那会是谁呢？明丞相当初到底为何而死？梁旭只知道明丞相因不满幼帝禅让，一直处处针对新帝，最后竟被发现通敌叛国，因此问斩。难不成明丞相是冤枉的？可当初若不是明相通敌，边疆又怎会节节败退，最后还是齐国公不顾家中刚刚生产的夫人，披挂上阵方才平定局势，我朝又用了几年时间才将失地夺回。如若明相不是冤死，那明月为何要报仇？报谁的仇？她的母亲被人玷污，却用自己的死换了明月的生，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梁旭心中疑问太多，当年的事，他可以去问父亲，可若他开口，父亲必定心疑，若是害了明月可怎么好。所以只能问问明月了，还得旁敲侧击地问，若是太直接了，被明月知道他要调查她的身世还不知道明月会怎么想。
    梁旭回到自己的房中也实在是难以安寝，想着出去透透气吹吹风，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刘漓姒住的厢院前的小花园，过了小花园，就到了厢院的门口了。梁旭才恍然惊醒，自己竟然来了这，正想要原路返回，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四周都静悄悄的，府里头的下人也都休息了，梁旭来这边时也不曾惊动了守夜的人，而现在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走着，全身上下都警惕着，关注着周围一花一草的动静，他在府中从不佩剑，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突然右边的花草被风吹动，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梁旭快速朝相反的方向冲过去，两人的拳脚交错在一起，不分上下。梁旭深怕惊动了不远处厢院里的人，也引着黑衣人往另一边去。黑衣人竟和他很有默契的往另一边走，还不忘尽可能避过那些花盆陈设，要是招来了更多人可不利于脱身。
    两人交手五六十招，终于停了下来。梁旭挨了黑衣人一掌，可掌力不重，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一般，他摸了摸胸口，正想着要怎么把人引到机关处，他好生擒此贼，竟敢独闯齐国公府，不要命了！
    黑衣人知道梁旭耗不起，虽说开始时两人不分上下，如今梁旭已在下风，不出十招，梁旭必败。可他没有打下去，匆匆出了一掌，为的是告诉梁旭，他没想要梁旭的性命。
    “来者何人？可知这是各地？”梁旭瞪着那人，在永安，武功在他之上的人不过尔尔，而眼前的人招式诡异好似全无章法，还带着些江湖气，莫不是走错了地儿？齐国公府可向来不曾与江湖人有牵连。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我找的不是你，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家，你在这找人，也得先问过我。”梁旭心中猜想，不会和明月有关吧。
    “哦？是吗？”黑衣人瞥了眼厢院的方向，暗影那家伙听到动静肯定已经在暗处偷看了吧，太丢人了，偷偷过来还被这个梁旭给发现了：“那梁将军深更半夜不在自己的房里休息，跑到客人的厢院来，又是意欲何为？”
    “我…”梁旭一时噎住，又反应过来，这个人不仅知道他是谁，还知道他住在哪儿，这儿的厢院是客房，看来就是冲着这厢院来的。
    “梁将军放心，我不过路过想看一看旧人，既然今天时机不对，那便算了。”黑衣人说完就飞身而去。
    梁旭正想要追，明月却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黑衣人，说是你们的旧人。”梁旭定定地看着明月，这么巧，他一走就现身，莫不是真有约？
    “是吗？”明月只是暗影在她窗边让她出去，说梁旭来了，可没说有什么旧人来访啊，而且还是在深夜。
    “你不知道？”
    “我怎会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带了面巾看不清楚。”梁旭看明月坦然的样子，不像是有隐瞒，又问：“你不曾与人有约？或是你家小姐…”
    “没有。”漓姒要是真与人有约还会被你发现？明月觉得现在也是个好时候，看了看梁旭，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不，不是。”明月犹豫片刻，又道：“或许，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什么意思？”
    “当年母亲自尽，吸引了人的注意，买通了下人把我送出去，可一路上，都是追杀。若不是和我一起逃出来的奶娘带我逃到瘟疫难民之中，我可能已经死了吧。”明月说的也都是实话，“后来，奶娘一路寻问，才打听到姨母落难，嫁到了刘家。我们强撑着一口气到了刘家的门口，可我和奶娘都染上瘟疫，奶娘一直小心护着我，我的病情没那么重，活了下来，可奶娘还是没撑住，过世了。我请姨夫去救救我娘，可姨夫派出的人，人还没救却引来了杀手。”
    “你是说，当初那个，那个，侮辱你母亲的人想要杀你？”梁旭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姨夫说，他派出去的人不过是在路上问了明家人的下落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姨夫说，他们是想杀人灭口，他们觉得我一定知道他们的秘密，所以要杀我，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相倒台，明家可以算是顷刻覆灭，你母亲还能，活着？”梁旭难以置信，明家当初可是满门抄斩的啊！
    “恩，那时候我太小，很多事记不清了。可不仅我和堂姐活着，好像婶婶们也活着的。”明月陷入沉思，“想不起来了。不过好像，都是女眷。记忆中是没有哥哥和弟弟这样的人存在的。啊！当时，好像我们都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梁旭对明月说的事实在难以置信，女眷，都是女眷……若是罪臣的女眷，妻子是要殉葬的，其他的妾和女儿都是充当官奴，但绝对不是官妓的，除非成年未嫁才会有可能的……可所有女眷都住在一起也不可能的才对，那都是要发配到各地官府县衙去的，莫不是有人“中饱私囊”私自占有了那些女眷吧……
    “我爹怎么死的我也算清楚，也怪不了谁。可我现在明白，当初是有那些人就连我们已经变为奴隶还要羞辱我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对我母亲的侮辱，对我的迫害，我永世难忘。”明月眼神坚定又狠厉，“你会帮我对吗？姨夫他没有那个能力查出来的，你可以的，对吗？”
    梁旭看到明月眼神的尖锐与期待，心也颤了颤：“我一定帮你！一定！一定会让那些畜生得到应有的报应。”
    “多谢。”明月垂下眼，虽是笑着，却带了股酸意，若是明家的人还活着……那她被流放的哥哥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姨母说过，娘亲早在幼帝继位时就把年仅两岁的哥哥送到了明家远亲中，可当初皇帝做的太绝，明家的人牵连太多，毕竟是通敌叛国的罪名，甚至引来民愤，不少明家人都隐姓埋名，她的哥哥也不知所踪……那些女眷，只要活着，或多或少应该会知道的，明月只想从她们那儿知道自己哥哥的下落，莫怪明月无情，明月也想救她们于水火，可她们十几年在那样的处境下，明月也无能为力，自然第一想的是自己的同胞哥哥了。
    “你放心。”梁旭看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却又找不出话来安慰。
    “我先回去了。不早了，将军也该回去了。”明月勉强露出一丝笑，又客客气气地行了礼，便要回去了。
    “等等。”梁旭叫住她，又说：“查十几年前快二十年前的往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查出结果的，所以……”
    “我可以等。呵，都等了十几年了，还差这么些日子吗？”明月自嘲道。
    “我会尽快的。”梁旭更加心疼，“那如果我查出来了，该怎么告诉你？送信去刘家？”
    “不。不要。”明月突然有些不想告诉漓姒，若是她哥哥还活着，她害怕漓姒会“物尽其用”，用她哥哥做文章，“临江，春江楼的对岸，那里要修建大坝，现在却又停工，上面有一亭子，若你有事找我，可以到那儿去。”
    “你不是说，刘夫人是你的姨母吗，那为什么不能被他们知道？”梁旭觉得奇怪。
    明月犹豫片刻道：“因为，我不想让漓姒利用你，甚至利用齐国公府。她非常聪明，一旦知道你现在，你帮我报仇，她一定会对你加以利用的，她一直都想，拉拢齐国公府为她所用，您哥哥手中的二十万军权，任谁都会眼红的。”
    梁旭眼角跳了跳，他或许有些猜到，却没想到明月说的这么的清楚明白，他突然觉得明月是不是也对他有意，否则何故要这样呢？
    “将军。”明月顿了顿道，“将军的好意明月心领，若将军真能帮明月，明月将谨记将军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明月脸上浮起一抹绯红，又道：“将军武艺高超，让明月好生佩服，不知哪日能有幸，得将军赐教？”
    梁旭喜上眉梢，道：“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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