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相逢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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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本想着要再往外退一些，不小心瞥见男子抚上了漓姒的头发，漓姒可最讨厌别人碰她了，特别是头发，接着就看见叶少卿将漓姒拥入怀中，耳鬓厮磨着，明月惊讶之余也不忘这是漓姒默许的事，便要默默退开，却听到了那男子唤漓姒“汤汤”。
    汤汤是漓姒的小字，从确定要搬迁来永安之后，漓姒便叫了刘漓姒这个名字，琉璃汤汤这个名字便被遗落在了东都，别说刘昶宇了，就是漓姒的父母亲都不曾再叫过她汤汤了。
    明月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对漓姒的意义，若说她叫刘漓姒是因为刘夫人要她以姓为名，时刻不忘复仇，那么汤汤便就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童真快乐的她了。明月愣了片刻往外退了不少，有些心疼这个背负了母亲一族仇恨的女子，或许这个男人会是漓姒在这看不见未来的路上的宽慰吧。
    “汤汤，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汤汤”叶少卿拥着她，蹭了蹭她的发丝，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好像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梦一样，既兴奋又惶恐，语气透着被极力压抑的激动，还隐隐有些不安。
    漓姒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终究只吐出这么这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一声不吭就离开；对不起，原谅我决绝的突然消失；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对你说出自己的心。
    “汤汤。”叶少卿放开她，手指轻轻放在漓姒的唇上，“永远，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舍不得。”
    漓姒的唇可以感觉得到他指腹的温度，只觉得一股暖流席卷满心，一丝酸意涌上鼻尖，她匆忙眨了眨眼睛，把想要逃脱而出的水珠又挡了回去。
    叶少卿又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从另一边的小路从出去，走了没几步就被这红着眼睛的小姑娘拉住，不愿意走了，温声问：“怎么了？”
    “明月还在那边等我们。”我们，不是我。
    叶少卿眸光闪了闪，道：“她会自己回去的。待会儿晚了，我会送你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叶少卿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走出小路，已是长巷，一眼看到头，那边去热闹的人群，叶少卿对她笑笑，拐向了另一边。
    漓姒虽然奇怪，但也一直静静地跟着他，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等到他站定的时候，已经站在临江边上了。和刚刚的那个地方不同，这里显得更有生气，漓姒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是春江楼的后院墙外。
    “这儿？”漓姒抬起头疑惑着看着他。
    “你就这么不关心我，也不问问我住在在哪儿，我只好带你来我住的地方啦。”叶少卿佯装生气的说。
    “因为我知道了呀。”漓姒不以为意。
    叶少卿想都不想就说：“暗影这家伙背叛我。”
    “果然是暗影！”漓姒瞪着叶少卿说：“到底他背叛的是谁？说！你怎么收买他的？”
    “糟糕！又被你套话了。”叶少卿说着就要溜进春江楼里。
    漓姒忙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嘟了嘟嘴说：“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的吗？想赖账？”
    叶少卿二话不说就抱起了她，一只手就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便托着她的双腿，吓得漓姒忙抱住他，他得逞的笑了笑，抱着漓姒走了进去，直奔自己的住处。
    掌柜的知道叶少卿出去了，按着他说的时间一直在后院等着，结果就看见他抱着漓姒走了进来，便马上三步做两步得退开了。非礼勿视，何况两位都是他的主子，怠慢不得也奉承不得，看着叶少卿进了住的院子，掌柜的马上去关上后院的门，交代了下人不得打扰叶少卿才自己走到叶少卿的院子，也不敢往前走，在院门处还要侧着身子看着地下，毕恭毕敬的问：“少爷，要不要上些吃食？”
    叶少卿本想抱着漓姒进房，可漓姒已经不愿意了，只好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也不让漓姒下来，硬是让人坐在他的腿上，好不暧昧。
    “你！不过三年未见，竟成了个登徒子！”漓姒挣扎着想下来却被他搂得更紧。
    “不过三年？三年五个月零六天。我已经觉得自己等了一辈子了。可你倒好，我度日如年，你几年未见还没问我过得如何便骂我登徒子，当真有良心！”叶少卿一只手便握住了漓姒的两只手，另一只手环着漓姒的腰不让她离开。
    漓姒突然有些委屈，天知道她有多想见他，她也不过是那么一说，他便责怪她，漓姒瘪了瘪嘴：“你还能这样浮浪，这几年自然不会过得多苦。你怪我不关心你，那你还一见面就这样轻薄我？方才若不是我不愿意，你都想要进房里了！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你倒还狡辩！”
    “那若我真图谋不轨，你就不怕我贼心不死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叶少卿也不怪她说他，还在开玩笑。
    “你！”漓姒无言，还是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别乱动。”叶少卿表情忽然正经了不少道：“汤汤，我就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你之前病了，吹不得风，这院里有风，你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你知道我听到你病了的时候有多着急吗？我想去看你还差点被人发现，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终于可以见你了，你若埋怨我，真是让我伤心。”
    漓姒本想说“对不起”的，可叶少卿今天才让她不要再说对不起，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心，委屈又自责地看着他。
    “这石凳凉，要是我就这么把你放下，寒气入骨了怎么好？”叶少卿别说有多喜欢漓姒现在的反应了，说完才把漓姒稳稳的放在地上，自己站起来，又让漓姒坐下去。
    一抹羞红慢慢爬上漓姒的脸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手指却又不安的摩擦着衣裙。
    叶少卿正想再逗逗她时，便听到了掌柜的的声音，看了看漓姒便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漓姒哪有心情吃东西啊！忙摇了摇头。
    叶少卿似已料到，便说：“不必了。去拿张软垫过来。”
    叶少卿听到掌柜的答是，便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颇有意味的看着漓姒，说：“你现在倒是和齐国公府的威旗将军梁旭熟络的很啊？”
    漓姒一听，怕他误会，连眼神都是着急的：“他那是因为喜欢明月，又不是喜欢我。”
    “那太子呢？一个多月前我可看见他还摸了你的手。”
    “他是太子，我不能太得罪了他。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
    漓姒都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了，又突然止住，瞪了他一眼，咬着唇不说话。
    “以后不准那个太子再对你动手动脚，不管为什么都不行！”叶少卿有些生气漓姒还是不愿意承认。
    “他是太子，对我还有用呢。”
    “那你就要牺牲色相？我才不信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还需要你这样做。更何况他才是真的贼心不死，你都住到齐国公府去了，摆明了就是对他无意，他还跑去找你。”叶少卿顿了顿，头凑前去，盯着漓姒，皱着眉问：“他不会又对你动手动脚了吧？”
    “你想什么呢！”漓姒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便推了他一把，“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随便？”
    “最起码你对我，不是来者不拒？”叶少卿抓住了推搡着他的手，带着些痞气笑道。
    漓姒一听，恼羞成怒，把手抽出来便站起身要走，又被叶少卿拉住。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汤汤，你别生气好不好？你要骂我打我都行，别不理我啊。”叶少卿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说。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让暗影替我收拾你。”漓姒还是要走，叶少卿没放她的手，马上就感到一股掌风。叶少卿本能的就是拉着漓姒避开，怕伤到漓姒还特地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暗影！你来真的啊！万一伤到她怎么办？”叶少卿对着掌风的来处喊道。
    “他自有分寸。”漓姒一脸“你刚刚多此一举”的表情看着叶少卿。
    “是啊！有分寸！”叶少卿讽刺道，“刚见面就差点废了我一只手，让我硬是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什么？！”漓姒惊讶的抓着叶少卿的手臂，“伤的哪边？现在怎么样了？暗影，你怎么下手没个轻重的？自己给我领罚去。”
    叶少卿把她的手从手臂上拿下来握在手里，慢慢地笑着说：“伤在右臂上，已经好了。你忘了暗影是奉你的命令来找我的了？他也不是有意的，怪不得他啊，还好他没下死手，要不然”
    “呸呸呸！说什么呢！”漓姒忙打断了他，“那就是怪我的意思了。是我的错，不该让暗影去的。可你神神秘秘的，你直接来见我，不是就没这么多的事了嘛！”
    “汤汤，近情情怯，你一定也明白的。”叶少卿摸了摸她的头发又道，“你会为我担心，为我着急，我真的很高兴。”
    漓姒还在自责，根本没有陷入他的浓情之中，自己死死咬着下唇，怎么就害他受伤了呢？还伤得不轻，手都快被废了！
    “少爷，软垫拿来了。”掌柜的在院外喊了一句，便手捧着垫子，弓着腰低着头走了进来。
    “恩，放这儿吧。”叶少卿只是用下巴指了指石凳，还是拉着漓姒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她。
    掌柜的放好软垫，只是余光匆匆一瞥站着的两人，女子一副委屈样子，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男子眉目含情，笑着看着女子，好一对欢喜冤家！主子美艳，自带的清高也吸引无数男人，偏偏栽在少爷的头上了，好在少爷也是青年才俊貌比潘安，当真绝配！
    叶少卿见掌柜的已经走了，又要拉着漓姒坐下，但漓姒没动，他便问：“怎么了？”
    “我想回家了。”漓姒总觉得自己是伤他的罪魁祸首，自己已经罪大恶极了。
    “好，那我送你回去。”叶少卿又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似是在喃喃道：“我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也会和我一样，想一起多待一会儿的。”
    微风带着叶少卿低沉又柔软的话语飘进漓姒的耳朵里，漓姒握在他手里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轻声说：“我也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我只是，只是觉得”
    “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叶少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
    漓姒点点头，她和他当年，谁都不曾对谁许诺过什么在一起的话，更没有向对方承诺一个人要等一个人。所以漓姒的复仇大计中，她自己也身在局中，尚不可独善其身，又怎能牵连了他呢？可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用他的行动告诉她，他喜欢她，她该怎么办？厚着脸皮要他再等她？等多久？又一个三年？还是更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你不用想那么多。”叶少卿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些，“我等得起。我相信你。”
    漓姒鼻子猛得一酸，赶紧把涌起的泪水压下去。他说他会等她，他说他相信她，这便足够了。
    “你相信我，是三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漓姒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相信我的汤汤。哪怕她现在叫刘漓姒，她依旧是那个无论去哪儿都愿意跟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会笑着回答的女孩。”叶少卿没有看漓姒，但他看着前方的路，目光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些狠厉，“汤汤，你现在有我，不要太累，不要想那么多，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受了气也别委屈自己，我帮你收拾那人”
    “行啦。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啰嗦吗？”漓姒怕他再说下去，她真的要哭了。
    “你嫌我烦了？”叶少卿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漓姒。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到璀璨的眸子不是如星光般灿烂，而是陷入黑暗中挣扎的一点光亮。
    “怎么会？”漓姒心一颤，马上往他身边靠了靠。
    “我明年就及冠了，我娶你好不好？”叶少卿看着愣神的漓姒接着马上说：“你别想赖，八年前的救命之恩，你不以身相许，还想怎么还？”
    “我……”漓姒愣住是因为她从没想过叶少卿会这么的直接，纵使三年以前他们几乎每天都见，一直一起学艺一起玩乐，她的确心怡于他，可她和他年纪都尚小，她只当他不曾对她动心，更不曾想过他们俩的以后，可他却来了找她，他说他想她，好想好想。这和三年前他说的“汤汤，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意义完全不同。三年前他们都是不谙世事不需要对任何事负责的孩子，可如今，他们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他们所说的话不再是童言无忌，而是海誓山盟。
    “我以为已经还了。”漓姒抽回了自己的手，低着头，眼底却满是狡黠。
    “哪就还了？不算！还是，还是说，你当真，当真看上哪个世家公子了？你告诉我是谁！”叶少卿抓着她的肩膀，眼里满是惊恐。
    “我怎么能戴着你给的东西嫁给别人呢！”漓姒抬起手，晃了晃戴在手上的铃镯。
    叶少卿愣了片刻，一手握着漓姒的手，一只手把漓姒揽入怀，“汤汤，我以这手镯为证，我定与你永远相伴，直到我老，直到我死。”
    漓姒眨了眨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手也向他握过去，十指相扣：“好。不过，真的有点晚了呢，再不回去，母亲会派人来找了。”
    叶少卿有些哀怨的看着她，又无可奈何，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怎么可能对这丫头下得去手：“我多难得煽情一回，不识趣！好了，走吧。”
    两人一路绕小道到了柏涯巷，送漓姒到了刘府门口，叶少卿前去帮她敲了府门，摸了摸她的头发就要走。
    “等等！对这一块儿都这么熟了，难道还要跟我说，这旁边的府邸不是你的吗？”漓姒嘟着嘴，一副“我早就猜到了还不承认”的表情看着他。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春江楼住着没怎么回去过，对这比较熟只是因为自你回府后，我明天都会来看看你。好了，人来了，我走了。”叶少卿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她，快步没入夜色，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她。
    漓姒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出神，身后来开门的家丁叫了她几句才回过神来，漓姒便进了去，脑中一直想着他说的话。
    他明天都来看她，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能看什么？不过是盯着那紧闭着的府门愣神罢了，若换做是她，她会看着他住的地方出神吗？或许吧。他原来是那样的在意她，是她亏欠了他，她除了用余生去还，还能怎么样呢？漓姒心道。她却没感觉到，自己的泪在转身进府之后便落了下来，一直在他面前隐忍着的如今还是没控制住，五味杂陈，有种苦了太久，突然给了蜜饯，让人惊喜，让人贪恋，让人舍不得放手，让人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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