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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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年，黄尘山被规划为重点旅游开发区，以其山顶之上的浮云红紫冉冉，被人神化成了“功德山”，说是有金龙盘卧，见之得福。
    当然，这一句话里有八个字都是村长翻书编的，却并不影响它对游客的吸引力。
    原本寂落的小山村，凭借八个字，以疾风迅雷的速度一计成为发达地区，并最终划入了广湘省内。
    “都是村长的功劳啊。”
    村里刚通路的时候，大家提议让村长给起了个路名。
    老村长也算个假文化人，眼眶一热就说：“沙坪坝。”
    别人问为什么。
    他老人家红着脸说：“我当年外出打工，在一个叫沙坪坝的地方遇到了我的初恋，可惜后来”
    村民们听得认真，正想为这段凄美的感情而惋惜叹气。
    村长又接着说：“可惜后来才知道他是个男的，他娘的，希望那破地儿就像这条路一样，铲平了给人踩！永远消失！”
    当初在沙坪坝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爱恨纠葛，没人知道。
    人们只是看着这条路，一点点扩长，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市里的主道。
    而主道的中心地段，就是赫赫有名的沙坪坝小学。
    蓝墙白砖，草书金匾。
    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门外两侧的杨树上，一路延绵。
    早晨7:05的清风吹得翠叶翻涌。
    “嘀嘀嘀”的车铃声紧随而来。
    一位手握黑伞，脚踏电瓶的青年正以龟速慢慢靠近学校大门。
    “哎哟，方老师又来这么早呢！”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眼角笑出几道细纹，她踩着高跟鞋，匀速往前走，才两三步就把电瓶车给超了，脚下只好顿了顿。
    方满庭握着伞把的手推了推眼镜，坐在车垫上，挺直了背，礼貌地点头道：“陈老师，早上好，您也来的挺早。”
    “这不家长会嘛，早点来准备着。”她笑着说完，见方满庭只点头不接话，嘴角抖了抖，另起话题道，“校长让你去清水村支教的事怎么样了？你真答应了？”
    方满庭又点了个头，闭合的嘴唇泛着灰白色的冷光，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那，那行吧，一路顺风。”陈老师挂着勉强的笑脸，恢复到正常步调，超过小电瓶先一步进了校门。
    嘎吱。
    方满庭捏住刹车，被黑西裤裹着的长腿一跨，又猛地缩了回去。
    哎哟！好烫！
    他在心里吼了两嗓子，小心仔细地用伞遮住身子，这才从车上下来。
    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更别说是半阴的天。
    偌大的校园里，一朵展开的小黑伞尤其惹眼。
    方满庭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教务处。
    这星期他已经来过三次了。
    教务处的老师见到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方老师，真是对不住，”教务主任赶紧从抽屉里拿了张奖状出来，“我没想到他们会记漏一个人，这盖章是省里特批的，多费了点时间申请。”
    “没关系，谢谢主任。”方满庭接过奖状，眼里带着星点笑意，“那我先走了。”
    “诶，行，那个清水村的事儿”主任的大圆脸上多了几丝歉意，“我跟校长推荐你，没别的意思，我就觉得年轻一辈里，你最踏实。那里的环境是艰苦，但为了孩子”
    “我愿意去，谢谢您的推荐。”方满庭又推了下眼镜，把奖状认真收好后，转身打开了遮阳伞。
    “嘶，这太阳都没一个，打什么伞啊？”教务处里新来的校报编辑是个小姑娘，从方满庭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
    主任见人还没下楼呢，肯定听见了，连忙打了个圆场道：“方老师可能是对紫外线过敏。”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方老师也不总是打伞，一个月里就那么几天会抽抽风。
    虽然有点怪癖，但碍不住人优秀啊，一些小瑕疵自然可以忽略。
    “不是吧，”校编哼了声，“他还化妆呢，抹了腮红，我看得出来。”
    “”主任感觉自己的头顿时又大了一圈，他以后要是退休了，干脆去烙饼好了，一脸盖下去就是个饼，还贼圆。
    方满庭听过很多人议论自己，他都不在意，可主任那尴尬紧张又不知所措的注视，让他有些后背发烫。
    “方老师啊”主任见他又折了回来，鼻尖都冒汗了，“你别听她胡说，她又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那点什么红？她怎么看得清？”
    方满庭眨了眨眼，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脸侧。
    他今天才换了鸥莱亚的新款自然贴服粉色腮红，稍微懂点道行的人，没准真能看出来。
    “我操？天！你还涂了指甲油吗？！”校编顶着一张文静可人的小脸，狂暴粗口，眼里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肉色的？好骚。”
    于是方满庭又屈指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然后默默把“加厚覆盖”这款列进了黑名单。
    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退货。
    “你是gay啊？”校编问得特直接。
    主任一口乌龙茶咽到一半又喷了出去，洒在办公桌上的仙人球里，挂出晶莹的水滴。
    “你很没有礼貌，”方满庭的下牙向左划过上牙，掀起嘴皮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却极为讨打的气音，“我可能有点娘，但绝不gay。”
    说完，他撑着伞，一板一眼地走了。
    留下主任独自擦着仙人球，被扎了好几下。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方满庭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五分，很好，同事都还没到。
    他把包放下，还没来得及坐就拿出奖状，用手机拍了一张，拍完还加了个“光芒万丈”的特效。
    然后点开微信群。
    [相亲相爱一家人]
    父慈子孝小儿子：（图片）
    父慈子孝小儿子：没留神就拿了个奖。
    发完信息，方满庭估摸着大哥他们还在睡，得晚上才回消息，就把手机放下了，从包里拿出杯印有“豆浆”二字的饮料，插上吸管。
    “早啊！方老师吃早饭呢！”
    其他班的班主任一起坐的校车过来，出现的时间特别统一。
    他们边往办公桌走，边唠着嗑。
    “这次的家长会真难弄，我们班那几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家长更熊，跟动物世界似的，走
    进熊之家。”
    “那也没方老师班的宋云禾难对付啊，那小子皮得上天入地，也只有方”他说到一半顿了下，“咦？我怎么闻着股腥味？”
    方满庭正严谨地听人夸自己，闻言眼皮一跳，咬着吸管的嘴松开，抿了抿嘴角。
    而另一边，刚从厕所回来不久的陈老师满脸通红，小声问了句：“不会是我吧？有这么大的味儿吗？我经期流量大。”
    “啊抱歉抱歉，也没多大味儿，我就对那味道比较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