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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满庭一想着可以回家了,心里还有点小高兴,特地在休息室里换了身运动装,踩着轻便的跑鞋往外走。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还笑着跟人打了声招呼。
“哟,方老师这一身,差点没认出来!真年轻啊!”保安小哥乐呵呵地开门出来,腰间别着根电棍,“看着像十六七岁的。”
方满庭收敛了些笑意,矜持道:“过奖了。”
“咳,对了,您今年多大来着?”保安小哥每次跟他搭话,都要问点私人信息,用来当作攀谈校园八卦的资本。
“四十二。”方满庭说。
“恩?多少?”保安小哥很肯定是自己走神了,没听清。
果然,方满庭又说了一遍:“二十四。”
“哦!我就说嘛”保安小哥嘀咕一声。
那边方满庭的手机就响了。
“您忙着吧,我去巡逻了。”小哥客气笑笑,不大自在地溜了,并且陷入自我怀疑,最近耳朵有点不灵光啊该不是上年纪了?
方满庭见他离开,稍稍松了口气,一高兴起来,差点没管住嘴。
他审视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的确不像四十二的人,连三十都不像。
来电显示上闪着“校长”,他也没急着接,而是认真听了会儿铃声。
“我是一只小僵尸,我从来也不皮,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跳着去城里”
这是兄长专门为他翻唱的“小毛驴”,因此还得意了好几个月。
此刻,他听得头皮发麻、脊柱发凉,连炎阳酷暑都被压了下去,简直是天然降温的神器。
待铃声逐渐弱下,他才划过屏幕上的绿标,接了起来。
“校长。”
“方老师啊。”
“恩,校长。”
“恩,方老师啊。”
“”方满庭倏地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校长通电话的时候,单是相互问候这段就用了三分钟,所以果断给截了,“对,是的,这里方满庭,校长请吩咐。”
“哦,支教的任期暂定为一个暑假,适应不了随时可以回来,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好的校长,我明天就出发,不用送。”
“不送不好吧,方老师啊。”
“挺好的,校长。”
“方老师啊。”
“校长,我有点内急,先挂了。”
方满庭站在校门口,脚边大包小包的放着不少东西,他刚挂掉电话,微信又响了。
[相亲相爱一家人]
父慈子孝大儿砸:优秀教师奖?尾巴这么厉害呢!
父慈子孝小儿子:不厉害。一般厉害。兄长醒了?
父慈子孝大儿砸:恩,昨晚月亮晒久了,有点撑。
父慈子孝小儿子:爹娘呢?他们年纪大了,别多晒,老人家消化不好。对了,我今天回去一趟。
父慈子孝大儿砸:^%&$^#!
方满庭盯着手机等了分把来钟后,确定他兄长因为太过激动而失联了。
难道又把手机戳碎了?
那我是先买一个备着,还是回去看了再说?
方满庭边想边往车架走,原本雀跃的心情,却在看见靠在小电瓶旁的人时,整段垮掉了。
“嗨呀,方老师,等你好久了。”宋十三戴着碎了一边的墨镜,拉了拉身上被扯岔的衣服,笑得没心没肺。
方满庭推了下眼镜,一点也不带怕地问了句:“什么事?”
宋十三又撩起道袍,这次往肚子上摸了半天,然后拿出一张名片。
方满庭扫了一眼。
白鹭道观
道长:宋十三
主要业务:送丧抓鬼打僵尸
联系电话:155xxxxxx
收费:5万起价,一条龙打八折
“”方满庭嫌弃地抿了抿嘴皮,这张纸上一股子道士臭,他不想要。
“拿着拿着!”宋十三都把名片怼人胸上了,压低嗓音神秘道,“我不是忽悠你,你身上真有股尸冷香,小心为妙,你周围有,僵,尸。”
“”方满庭对上他隐隐有些期待的目光,特别冷淡地掀起了嘴皮:“切。”
僵尸怎么了?
我全家都是僵尸,关你啥事儿?
干嘛打僵尸?
我,惹,你,了,吗?
宋十三被对方这态度弄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有点气了:“你以为我骗你啊!”
方满庭放下手里的东西,抓住他的手腕,推出距离的同时,拿过了名片:“我信。”
“这就对了,”宋十三皱眉沉思道,“要不我跟你回一趟家,你也别怕,我就收个五万块的起价诶!等等!”
方满庭坐着小电瓶“突突突”地开跑,跟逃似的,中途包还掉了一个,他连车都没刹,直接伸脚一勾就走了。
“啧,”宋十三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转头见他儿子站在门口,吓得一蹿,“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宋云禾白了他一眼,背着手来回踱步道:“他是人,我刚才摸过了。”
“哦?摸的哪儿?”宋十三一脸认真地凑了过去。
“命门。”宋云禾说着,一双小腿“哆哆哆”的快速交替,像个小老头一样踏着步,“但是违和感太重了,到底是哪儿没对?”
“恩”宋十三再次拉长音调,站直了取下墨镜,一对比常人更加细长的瞳孔像猫见了日光一样缩小,“问问他本人就知道了。”
正急着赶回家的方满庭并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两个大麻烦。
他把珍贵的小电瓶骑回教师公寓后,坐上旅游巴士,去了黄尘山景区。
这个时间段正好处于暑假。
大巴上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解说员正拿着话筒维持秩序。
“抱歉,我放一下东西。”穿着黑背心的男人蹲在方满庭右侧,正试图把手里的麻袋塞进座位下的空隙。
哐锵。
麻袋撞到车壁上,发出金属特有的脆响声。
方满庭目光一动,忍住没有看过去。
这东西为什么可以拿上车?
他用余光瞥了司机和解说员,正巧他们也看了过来,视线短暂一触,方满庭就明白了,这两人是知道的,他们想干什么?
然而他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也会闭嘴。
坐他身后的老头直接杵了拐杖过来,不大友好道:“口袋里是什么东西,我看看。”
“我操?”背心小伙瞪了他一眼,“你他妈谁啊?你叫看就看啊?里面装的我婆娘,你看吗?”
“”小老头咕噜咕噜了嘴。
方满庭以为老人家气着了,腿往外伸了一半,正准备起来,就听到“呵——呸!”的动静,一口老痰落在了小伙脸上。
“我去有人随地吐痰!”
“哪儿呢?”
“吐人脸上去了。”
周围的乘客捂着嘴看热闹。
方满庭见那小伙手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觉得有点不妙,连忙起身要把老头拉开。
可解说员却先一步把人按住:“麻子!你疯了!跟个老头计较什么!坐下!”
“我操!”小伙大骂一声,揪过解说员的衣服擦了把脸,恶狠狠地指了老头一下,坐到方满庭邻座。
老头睨了他一眼,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下的麻袋。
噹,噹,噹。
脆响声就像敲在人脑袋里,带动着每一根暴躁的神经。
“敲敲敲!敲你麻逼!”小伙瞬间狂怒而起,逮过拐杖徒手掰成了两段!
“敲你麻袋,不是麻逼。”老头不以为然,哼了两声,在司机和解说员略带警告的注视下坐了回去。
方满庭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英雄出老年啊。
猛,真的猛。
“哎,现在不怕死的人多咯!”老头坐下也不老实,嘴里开始念叨起来。
他一个人叨叨都算了,关键是还有很多人搭腔。
“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有人问他。
老头不屑地笑了笑:“什么功德山,当初一个吃人的鬼山,没被封都算了,还敢拿出来卖!更有不怕死的想去淘宝贝。”
方满庭扫了眼身侧浑身僵硬的小伙,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老爷子也是个本地人。
“您这话说的,好好一座山,怎么会有鬼?”
“没鬼就怪了!”老头忽然抬手指向窗外,那里遗弃着一排早些年搭建的泥草屋,“这里以前可是个村子,后来没人敢住,就全搬走了。”
“哦,这也算危房了,是我也不敢住啊。”
“危个锤子的房!是闹鬼!闹鬼知道吗!”
“这样啊?您说来听听?”
有人把瓜子拿了出来,方满庭也跟着掏出了一袋青梅,还问了问身边的小伙,在被“吃你麻逼”这样的话婉拒后,自个儿嚼了起来。
“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老头想了想,“二十九年吧,村里同时走丢了五个娃”
方满庭原本还津津有味地动着嘴,听到这儿就停了。
“我们从小就跟自家娃说,那山上有问题,有问题!可他们就是不听!当时全村都出动了,找了大半个月,原以为他们都没了,结果在山沟里找到了!”
“找到不就行了!”有人急忙接了句,瓜子壳都喷人家白发上了。
老头狠狠叹了口气:“行个锤子,山沟里就四个娃,有三个已经摔死了,剩下那个女娃当时衣服都没穿,拖着块红布,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大半个月也不知道是吃啥活下来的”
车里的冷气像是被人调大了一样,冷得透心。
“呜呜呜”的扇片转动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尤为明显。
“咳,那,那还有个娃怎么了?”过了会儿,又有人问道。
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声音低了下去:“没找到,应该还困在那山里吧”
“在屁!早就死了!”小伙挪着屁股往上坐了坐,一脸痞笑。
方满庭看了看他,又看向窗外的大山,山间缭绕的红紫浮云如同染了血的壮丽。
“宁可信其有。”
他忽然说了句,见小伙没搭理他,又丢了颗青梅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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