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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师”吴希秘有些心虚地抬头,也不敢看他, 眼神左右游移道, “您怎么来了?”
再怎么说,前几个小时, 他还妄言咒骂道士必须死。
现在根本没脸装成那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方满庭却没想提这事儿。
毕竟吴希秘这谎撒的, 一戳就破。
为什么要说, 进过窟的人都得死?
那娟子爸妈、娄阿婆不也还活着吗?
他只是想让道士死, 出于某种目的,或者是某个人的要求。
“我要出村一趟。”方满庭说。
“不行!”吴支书突然拔高嗓门,那表情急的,像家里死了老母猪。
方满庭推了推眼镜, 客气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想通知你一声。”
“”吴希秘是单纯了点,但人又不傻, 他听出了一点特别的意味, 于是缩下脖子道:“为什么要通知我?”
方满庭脸上的笑意没怎么变,道:“因为我发现, 我每次遇到危险, 你都会赶过来。就像石桥捉尸那次, 刚打完架, 你就带着一帮村民出现了;去荷池找蛊婆也是,你跟了一路, 直到我回家才离开”
方满庭眼神一冷, 盯着手脚无措的吴支书, 继续道:“就连这次去娟子家,你也适时出现了就像在变向的监护我?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没有谁,”吴支书弯腰把另一只鞋也穿上,“那都是巧合,再说了,保护你是应该的嘛,你可是我们这儿唯一的老师。”
“唯一?”方满庭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你普通话比我还标准,又是大学高材生,你为什么不去教那些孩子呢?”
“我要忙其他”吴希秘说。
“因为你的心思没在村民身上,”方满庭鲜少打断别人讲话,但这次却特别干脆,“我现在就要出村,你要跟着吗?还是待会儿再赶来?”
“”吴支书咽了口唾沫,来回擦了两把头上的汗。
“听说玉米地里挺危险的,我立马走一趟,你待会儿要是再出现在那儿,可就说不通了。”方满庭把话放这儿了,转身对蹲在一边的老农点了头个。
可老农就像是又聋又瞎一样,视若无睹。
“方老师,您等等等,”吴希秘伸手想要拉他,伸到一半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泥,又收了回去,“这,这样,还是我带您去吧,地上都是湿的,容易认错路。”
方满庭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他考虑了两三秒后,“很勉强”的答应了。
“支书啊!老王家还在等你修屋顶呢!”隔老远站着的那人又催了声。
吴支书望了望天,回头对方满庭说:“我看这天一时半会儿还黑不了,要不您去我家坐着等等?”
“好。”方满庭淡淡应了声,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脑子里却一直没忘,吴希秘曾经说过,村长就住在隔壁。
而进村那天,在石桥上看到的那个背影,他可以肯定在哪儿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八叔!”吴支书叫老农道,“您带方老师去一下,我这儿走不开。”
哐,哐。
老农在锄头上敲了敲烟杆,咬进嘴里,“嘿咻”一声站了起来。
“方老师,走吧。”
“麻烦了。”方满庭帮他把小黄牛拉上泥田,不疾不徐地朝那排红砖房走去。
因为路上湿滑,老农每走两步就要侧眼看他一下,怕他摔了。
方满庭不想让老人家这么费神,就找话说道:“您是刘小能的爷爷吧?”
老农吐出一口浓烟,呵着气说:“诶,是,那小子是我龟孙。”
“”龟孙?
方满庭咳了声,又问:“听他说,您不同意他来学校,是他自己摸门溜出去的?”
“嗨!这小子什么都往外说!”老农一挥烟杆,暴脾气道,“我们村的人,不适合读书,学的多了,懂的多了,就想往外跑,哎本分都忘了。”
方满庭能理解老一辈庄稼人对土地的重视,可也不忍心让刘小能他们在这里做井底之蛙,便劝解道:“其实出去看看也好。小能说他喜欢篮球,我看他个子也挺高,不如”
“你不懂的,”老农突然拉下了脸,手里的烟杆倒扣,把灰洒在了地上,“我们守在这里,是祖上的荣耀,丢弃这份荣耀的人,自然要被祖宗教训。”
“哎。”方满庭叹了口气,这一旦扯到迷信上,就真的没法再劝了。
说起来是迷信,可也是一种信仰。
劝不动的。
“到了。”
就在两人瞎掰扯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吴支书家门口。
老农指了指砌白砖的泥巴墙,招呼道:“他家都不锁门的,你进去坐吧,渴了后面还有口井。”
“好的。”方满庭道了谢,推开枝桠和竹子捆成的围栏,进了半敞的门。
他拉着门框,站在槛上愣了愣,然后又回头看了眼,确认自己是真的进了屋。
家徒四壁。
两袖清风。
方满庭瞬间想到,无论怎样,吴支书都是个清官。
嘎,嘎。
用细绳拴在门轴上的厚板偏离了初始位置,重心不稳,发出不堪重复的悲鸣。
方满庭赶紧往里一站,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回原位。
嘎呀,嘎呀。
门又轻响了两声后,才恢复正常。
吴支书他家就他一个人住,十来平米的客厅,带了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侧室,而且还没门,进了屋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方满庭原本没怎么在意,粗略扫了下,却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牌位。
一个没有刻字的牌位。
唰唰两声,停在窗边躲雨的山雀扇了扇翅膀,甩出一串水滴,洒在方满庭的手上。
他拿着木质牌位,上下晃了晃。
很轻。
应该是空心的。
他试着敲了敲,又沿着边缘仔细摸索了一圈,没有任何机关。
“吴支书!你就回家了啊!”门外传来小孩响亮的嗓音,听着像土豆儿。
吴希秘憨厚道:“诶,我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啊?我正想跟你说上次那个串串香呢,我刚去林子里削了一把竹签,你快跟我说说怎么煮的?”土豆把人逮住,不让他走。
吴希秘特为难道:“不能让方老师等久了”
方满庭退到窗框边,避免自己被看见,手上则不停摆弄木牌,他沉着脸,指尖轻轻划过木牌中|央,摸到了一条透明的细线。
可这条线不仅现在陷在浅槽里,而且连个接头的缝或者结都没有。
简直无从下手。
方满庭眯了眯眼,听着门外接近尾声的交谈,额上出了层薄汗。
他拿出小刀,犹豫了一下。
如果直接挑断,势必会被人发现,可错过这次机会,谁知道还有下次?
“你这签子削得不干净,到时候会粘肉的,”吴支书叹了口,“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给你弄。”
粘?
方满庭挑了挑眉,看向了放在床下的鞋,还有鞋边的一瓶502强力胶。
“不嘛!支书!我今天就想吃,我猪肉都偷不啊,都买来了”土豆气弱的消了声。
吴希秘那边静了片刻,然后“啪”的一声!
打得土豆哇哇乱叫!
“说!在哪儿偷的!”
“呜呜呜不要打我屁屁!!”
“说不说!”
“啊!在老王家偷的!”
方满庭听得直冒冷汗,他把强力胶滴在刀背上,等到快干的时候,迅速挨上细线,又等了片刻,用巧劲一拔。
咵。
细线落出的同时,他拿住牌位上下两头,往反方向掰开了。
“我错了!支书!呜呜呜,我回家找我妈拿钱,还给老王家,行不行!”
“不行!还什么钱,你爸妈赚钱容易吗,把肉给我还回去!”
“我,我都啃了一口了!”
“那肉不是生的吗?”
“可是我半年没吃肉馋死了,没忍住就啃了一嘴,要不是想留着吃串串香,我能全给啃了!”
“嘿!你还挺自豪呢!”
方满庭用两指夹住牌位里的硬纸片,轻轻拖了出来。
那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上面有十四个人的合影。
而其中有三个是他认识的,娟子爸妈和娄霖。
剩下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脚边大包小包的堆了不少东西。
方满庭只看了一眼,就明白牌位上不刻字的原因了。
这是十一个人的牌位,而不是一个。
老农之前说起过,三年前来了一帮人,找娟子爸妈带路,去了窟里。
十多个人去,只有三个人回。
那余下的十一人,如果没死,就是失踪,在不确定之前,自然不能刻上名字。
门外的谈话声突然消失。
方满庭从折叠刀的夹层里抽出一把像耳勺般大的小刀,削铁如泥的利刃轻轻一割,强力胶便脱下细线。
在放回照片前,他又用手机拍了一张。
智能相机在人脸聚焦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吴希秘。
他怎么办会在?!
他不是半年前才进的村?
方满庭微诧之后,再细看,却发现这人只是像,他的五官间距要比吴希秘稍宽一些,而且脖子上还有块黑色的胎记。
只是乍一看,太像了。
兄弟?
“方老师?”吴支书一进门就见人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神色一变,慌张地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腰!
方满庭当即就起了身鸡皮疙瘩,但戏还得稳住,他状似疲困地抬头望向他,语气里藏着冰渣子,道:“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坐这里!”吴希秘比他急多了,“这凳子瘸了条腿啊!你就这么睡,怎么没摔着!”
当然不会摔了。
在他开门前一秒,方满庭才刚刚坐下,因为紧张,肌肉绷得太紧,他都没坐实了就先趴下。
现在听人这么一说,大腿下意识的放松,挨实了板凳的瞬间,“哐当”一声!摔了!
“啊!”吴希秘吓得蹦开,他刚以为这板凳不摔人就松手了,“怎么回事?”
方满庭坐在地上,疼得咬死了牙,但还是坚持面无表情地淡定站起,说了声:“没事,摔不疼,这板凳坏了,你坐什么?”
“哎,我平时也没怎么坐,坐那上面还不如扎个马步。”吴支书拍了拍结实的大腿子,转身去了里屋,“刚刚让土豆给耽搁了,我拿个电筒就走,那玉米林迷人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绕回来。”
“恩。”方满庭见他进屋就拍了拍木牌的头,似乎是个习惯,就顺势问了句,“谁的牌位?”
“啊?那个啊我弟的!”吴希秘在床下翻东西,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声。
方满庭闻言静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能方便问问,他出了什么事吗?”
“”
吴希秘拿着两个电筒,从屋里出来后,才强笑道,“臭小子贪玩,出去掉坑里了,我妈让我把人找到,活的就给带回去,死了也给刻个牌位,总之要让臭小子有个归处”
他叹了口气:“别像没家的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晃荡,她会心疼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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