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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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咝咝咝”银环蛇突然消失之后，又突然出现, 朝着自家主人晃了晃脑袋, 摆着身子往前走。
    每当方满庭停下，它就回头看一眼, 在确定对方重新跟上后, 又才继续。
    “这蛇是你养的？怎么成精了？”宋十三问。
    方满庭犹豫道：“我养不出这么聪明的蛇。”
    但方诀可以。
    方诀以前说过, 国师为方家算命, 出一凶卦，阳刚之气过盛，冲犯岁土，要阴力压制才可平衡, 所以送了方家一条小蛇，一直是他在养。
    后来出关打仗，也不知道掉哪儿了。
    方满庭之前没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可随着战陵墓的迷雾一点点散开, 他几乎肯定了，这条银环蛇是方诀的。
    那它得活了多少年啊。
    还是蛇吗？
    “咝咝咝”银环蛇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 肆意游走, 所过之处, 皆无异样。
    直到尽头的悬崖边, 它才止步，望着方满庭吐信子。
    “怎么下去？”方满庭在崖边蹲下, 探头看了眼, 有十根盘枝错节的锁链嵌入地面, 粗如合抱之木，形似游龙，冲向地底。
    十根？
    他忽然想道：“这里就是十岔口？”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十扇门？”宋十三把小土豆放下，也凑了过来，手里的铜钱叮当作响，发出铮鸣，如同警|报。
    “咝咝咝？”银环蛇又往前移了两步，用尾巴拍打着其中一根，像是在说：“走这里。”
    “不能走。”宋十三拉住方满庭，指了指他们两人身上的伤，“这要怎么爬？就算选对了路，你知道要爬多久吗？”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半空。
    “蜡烛一灭，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啾！”土豆儿猛地打了个喷嚏。
    火苗随风一摇，没了。
    “诶，你个小兔崽子！”宋十三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正要去拿包里的火柴，却指尖一顿，猛地回头看着方满庭，“你手里是什么？”
    “蛇吐的珠子。”方满庭摊开手心，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圆珠正散发着淡淡柔光，丝滑无缝的衔接着烛光。
    等到烛火熄灭后，它才显出自己的光辉。
    宋十三尴尬地抹了把脸：“我就说一根蜡烛怎么能照得这么远，你什么时候拿着的？”
    “小蛇回来的时候，爬到我手上吐的。”方满庭又俯身把珠子送到小蛇嘴边，让它叼好，在前面带路，“我先下去，等我到底了，你们再来。”
    “不行，这种地方不适合单独行动。”宋十三放下土豆，难得有些犹豫，他捻着手里的铜钱链问，“你能下去吗？小土豆。”
    “我想回家。”土豆儿说。
    “不能带他”方满庭刚说了四个字，眼角就是一阵刺痛，原本还能看见点东西的右眼也开始模糊、麻木。
    “必须下去，他身上也中了蛊，现在唯一的解蛊方法，就是去祠堂，”宋十三撩起衣摆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放出玉玲珑里面的蛊母，让它吃掉我们体内的飞蜓蛊，再把蛊母送回祠堂。”
    其中变数太多。
    谁都不敢断定蛊母在体内待久了会如何。
    直接去祠堂才是最安全的。
    土豆儿听了，想起娄霖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啜泣道：“我去我不想变成怪物。”
    “那好，你自己要抓稳链子，知道吗？”宋十三牵起小孩往崖边走，没走上两步，腿上一软，差点摔了。
    “小心点！”方满庭伸手把人捞住，盯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你是不是饿了？”
    “废话！”宋十三借力站稳，“跳坑、下水、杀虫打怪，这些都是体力活，再照平常时间来算，快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方满庭又看了眼土豆儿，小孩蔫兮兮地靠着道士，眼泪水一股股地往回憋，却死撑着不吭声。
    现在一想，他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只有土豆这么小个孩子在一旁守着他。
    “老师一定带你回去。”
    “好的老师，”宋十三打断气氛道，“我们还是赶紧爬吧，趁着还剩些力气。”
    方满庭点头，转身时，抬手按了按眼睛，跟着银环蛇走到了第七根铁链的接头处。
    哗啦。
    哗啦。
    银环蛇用尾巴勾起其中一根细丝，头朝上地往下滑，引起一片银铃晃动声。
    方满庭用手一捏，才发现这些粗壮的铁链全是由细如发丝的铁线卷成，比想象中更好攀附。
    他垂着受伤的右手，左手使劲一握，用力拽了拽。
    挺稳。
    “你走最下边要当心，多留意，一条蛇是信不过的。”宋十三在出发前提醒道。
    他脱下身上的背心，撕成长条，再裹成麻花，一头拴在土豆腰上，一头拴在自己手上。
    “谢谢”方满庭说，“我的学生麻烦你照顾着。”
    “谢屁！老子就是来救人的，这是本分事。”宋十三说罢，带上土豆，也抓了把细铁丝。
    方满庭一脚踩下岩壁，左手顺着铁链的纹理往下，一松一紧，慢慢跟上了银环蛇。
    飒飒冷风从底端吹出。
    越是往下，温度就越低。
    方满庭转了转逐渐僵硬的手腕，行动迟缓得不成样子。
    “你也会冷？”宋十三说这话时，牙齿敲得“嗒嗒”作响。
    方满庭都能从细线上感受到他们打冷战的动静。
    “不冷，但是饿了。”
    这里面没有月光可以晒，更没有干净的人血可以喝，道上身上那些污血喝了，他敢保证自己能当场尸变。
    “饿了？”宋十三说话的同时，把仅剩的那根蜡烛敲在了他头上。
    “做什么？”方满庭缓慢地抬头看他，一脸迷茫。
    “吃啊！你不吃蜡烛吗？”宋十三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
    “我是僵”方满庭顿了下，“我又不是鬼，吃什么蜡烛？我吃肉。”
    “我也想吃肉。”土豆儿跟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此肉非彼肉啊。
    方满庭轻声叹气，尽量控制着僵硬的身体往下滑，可即使再努力，他也被银环蛇甩开了一段距离。
    光线逐渐弱了下去。
    “咝咝咝”银环蛇没有再停留，直接加快速度，沉入了黑暗中。
    “我操？”宋十三狠狠打了个哆嗦，绳索跟着“哗啦”震颤。
    方满庭眼里只剩下指甲那么大一块的地方还能看清黑暗，其余全被雪色占满了。
    他扭头用肩上的衣服擦了擦眼角，正想把银环蛇叫回来，脚下却踩实了。
    “到了？”
    “就到了？”宋十三嗓子一尖，破音了。
    崖边那十根铁链气势磅礴，如同从天而下，潜入地面的飞龙。
    如果距离地面太近，会给人一种怪异的截断感。
    方满庭用左脚踩稳石头，略微卸了卸力，正要把右脚也放上去的时候，却突然踩了个空！
    与此同时。
    宋十三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回去！爬回去！！！”
    他把紧挨着他的土豆往上送。
    “马，马上。”土豆儿看不见路，就不敢再爬，他把蜡烛叼进嘴里，用火柴点燃。
    光线一亮。
    恰好能看清方满庭脚下的路。
    那不是路。
    而是一个人脑袋。
    并且不止一个，烛光内，绵延数百米的人头一字排开，挂在绳索上，还有更多的隐秘在黑暗中。
    方满庭瞬间想到了道士说的“人墙”。
    “快快走”宋十三带有的血气过重，再加上小土豆身上的鲜活气，正是阴尸最喜爱的阳气。
    绳索动了。
    烛光对准的那只死尸，第一个睁开了双眼。
    “把火灭了！”方满庭喊道。
    而地底原本冰寒的狂风逐渐温热起来。
    随着愈发密集的绳索颤动，像是有数千人在窃窃私语。
    咔。
    方满庭脚下那只死尸两手拧了个圈，抓上它身后的岩壁，直接无视了他，没有眼珠的空洞直勾勾瞪着小土豆。
    “呜”土豆儿憋住哭声，呜咽着。
    宋十三继续推着他往上送，解开手上的衣服，悄声道：“别回头，别停，上去！”
    土豆儿咽了咽口水，紧张又依赖地看向方满庭，见他对自己宽慰一笑后，才开始一声不吭地向上爬。
    他嘴里咬着蜡烛，两只小手来回交错着，十分迅速。
    方满庭见他离远了，又试着抬起僵硬的腿脚去踹身下的死尸。
    然而，还没等他抬高腿，死尸就像壁虎般抠住岩壁向上一窜，直接超过了他，异于常人的细长脖颈冲着道士就是一嘴！
    “啧，滚远点！”宋十三一剑把它钉回墙上。
    “嘶——”死尸悲鸣一声，用手去抓桃木剑，却不想直接被甩到半空，掉了下去。
    方满庭望着从下方包围过来的死尸，看向了道士。
    “”
    两人沉默片刻后。
    宋十三狠狠叹口气，咬住桃木剑，身手矫健地落到方满庭面前：“方老师，你待会儿可得认准人啊，别把我和小土豆啃光了。”
    方满庭还有些犹豫。
    他不确定蒋乐巧卖的那些防尸变疫|苗是否真的有用。
    毕竟一个好评都没有。
    可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了。
    啪。
    宋十三嫌他瞻前顾后地想太多，直接用手背划上刀口，鲜血迸发的瞬间，怼人嘴上了。
    “嘶”僵尸特有的鸣叫声从胸腔发出。
    方满庭饿狠了，嘴角沾血的那一刻就红了眼，一口啃了上去！
    血肉撕裂，鲜红的液滴溅上脸侧。
    “我呃！”宋十三正要骂人，裤腰带就被拽着往上狠狠一勒！差点没把胃给挤出来！
    “方老师！您动作轻点儿！”
    “别跟我说话”方满庭用牙咬住绳索，左手甩开道士，回头冲着下面一帮死尸发出警告声！
    “咝咝咝。”银环蛇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去而复返。
    它嘴里叼着月辉，缠上方满庭的手腕。
    一如多年前，它跟在方诀身边。
    宋十三一剑挑下两只死尸，见它们忌惮地趴在原地不动，赶紧抽空去看土豆儿：“就等在那儿！别动了！说不定上面还有什么东西”
    他话到一半，眼前倏地一花，跑过一个人影，心脏立马就拔高了。
    “方满庭！！”
    “啊啊啊！”土豆儿被按住额头，砸在岩壁上，直接吓呆了，“方，方老师？”
    “呃”方满庭低垂着眉骨碎裂的右眼，藏住里面的猩红，他手上的黑色指甲倏地长出半截，“噹”的一声，插|进了岩缝中。
    “方老师我害怕”土豆儿完全贴上岩壁，撤了撤手脚。
    方满庭心里明知不可以，但身体并不受控制。
    他饿了。
    他想吃。
    必须吃了眼前这个人，他才有力气去方家祠堂，才可以解开方诀的怨气，他想吃
    噹。
    一把镶金的木剑刺穿了方满庭的胸腔，擦过土豆儿的额角，没入岩壁。
    “呃”
    方满庭身子一晃，低头看着那把剑抽离身体，喷出的黑血四散到了小孩脸上。
    “抱歉，”宋十三甩掉剑尖上的血，冷脸皱眉道，“我受人之托，要照看好这个孩子，你把他吃了，我怎么跟人交代，你说是吧，方老师？”
    “呃”方满庭咬牙侧头，狠狠撞在墙上，任由黑血沿着鼻梁流下。
    “过来，土豆儿。”宋十三抱过小孩，扫了眼脚下蠢蠢欲|动的死尸，沉吟道：“这里和我刚才去过的‘人墙’有几分相似，但之前看不清人墙上方是什么样子，也不能断定，但可以说人墙不止一面。”
    “恩。”方满庭拿出自己同样镶了金的小刀，刺|进破了个洞的胸腔里，让热辣的痛意提醒着自己。
    “”宋十三佩服地挑了挑眉，眼里却不显得轻松。
    僵尸对金器以外的东西，几乎没有痛觉，他也不反对方满庭这么做。
    可问题是。
    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不是僵尸。
    既然能突然变成尸，那也可以变回人？
    等他变回人后，身上受这么多重伤，不会死吗？
    “你别乱砍自己，我那一剑避开了要害的。”宋十三沉声道。
    方满庭冲他点了个头：“我知道。”
    “行，”宋十三也不啰嗦，转回正题道，“这能下得去吗？”
    “能。”方满庭吊着绳索让到一边，“这次你们走前面，我在垫后。”
    皎洁浩荡的月辉笼罩三人。
    宋十三半抱着小土豆，试探着往下移了一截。
    死尸在原地磨着爪牙，似是在观察他们的危险性。
    片刻后。
    有三只从背面绕来的死尸率先动手，同时咬向宋十三的手腕！
    咚！
    方满庭用腿勾住绳索，一手捞住一只的头，半途撞上另一只，一并按在了岩壁上！
    碎石滚落。
    两个头颅扁塌的死尸坠落下去。
    方满庭用力眨了眨花白的眼睛，最后一点余光瞥见绳索背面竟然挂着一只尸！
    它正呲开獠牙，企图咬下宋十三小腿上的一块肉。
    “小心！”他刚出声，眼前彻底白了，空荡荡一片中，只听见宋十三吃痛发出的闷哼声。
    啪。
    银环蛇的蛇尾拍动了一下。
    方满庭只觉腿上一轻，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掀了下去。
    “方满庭！！”
    “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