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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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即使知道道士不弱，可面对上千只死尸, 也实在太悬殊了。
    宋十三松开他的肩, 剑尖点地道：“我本来就是半条腿跨进了死门关的人，它们不乐意吃呗。”
    他提起脚下的小土豆, 转了一圈, 总结道：“还是颗完整的土豆。”
    “我”土豆儿吸溜吸溜鼻涕, 想起道士刚才把自己丢到空中, 又接住，丢到空中，又接住，暗暗庆幸了一下, 幸好一直没水喝，不然得尿裤子了。
    “那就先进去再说”方满庭一手抚上红漆雕花的木门，正要推开, 却被道士拦住了。
    而同时。
    他也止住了力道。
    尘封已久的门板上浮了一层白灰, 轻轻碰触便会掉落，所以异常干净的框边特别引人注目。
    仿佛在说：这扇门被人打开过。
    “里面有东西。”方满庭往后站了站, 感受到从门缝中飘出的馥郁檀香, 以及夹杂其中的尸冷香。
    难不成顾怀英也成尸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 方满庭眼中闪过一抹不可遏制的扭曲。
    原本还担心对方成了一缕孤魂, 他该怎么处理他？
    可要是僵尸就好了，他有无穷无尽的方法折磨他, 让他跪扑在方家脚下认错, 让他体无完肤
    “方老师。”宋十三突然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肩头。
    方满庭被烫得往前倾了倾身子。
    而他手上一动, 滞留在体内的金器就跟着内移。
    “呃”他掐住肩侧，痛得眉头直皱，神智复又清明。
    “你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宋十三问道。
    可他问完，又像料到对方不会说一样，直接抬手按上了木门。
    “我好像知道里面是谁了。”
    “谁？”方满庭淡淡看着他，原以为道士在故弄玄虚，没想到他真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名字。
    “宋云禾，你和谁在里面？”他说罢，微微用力，推开了大门。
    庄重而辉煌的香火相续，环绕而上，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下，站着两个人。
    “蒋，乐巧？”方满庭收住一瞬的惊讶，压下语调，侧身扫了眼他脚边的小孩，是宋云禾，“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别紧张，我是来帮忙的，”蒋乐巧笑着退开，而他身后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空了的破布，“顾怀英的枯骨已经送走了。”
    啪。
    方满庭仿佛听到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绷断了。
    送走？
    方家死士守了近千年东西，怎么可能让人送走！
    “你是谁？”他嘴角的口皮被凸出的獠牙刺破，左手生生抠出了肩上的金刀，明明面无表情，眼里却狰狞到扭曲，像一头随时准备咬死猎物的夜豹。
    “我是淘宝店的店主啊现在是，”蒋乐巧脸上的笑意惨淡下去，“生前的话是个书生，没什么用那种，平常就靠写词卖歌维持生计，只要给我钱，什么都会写，一点节|操都没有。”
    所以污蔑方家虏获民心，企图篡位的那份歌谣，也是他写的。
    当年他收到这份委托的时候，也再三犹豫过，可对方直说绝不外传，他又受钱财驱使，最后还是写了。
    却万万没想到，这份歌谣在一夜之内，遍布天下。
    而他“名动四方”的抱负，也以这种龌龊的方式实现了。
    “后来我也为方家抗旨求情，顾怀英却没有将我凌迟，特地赏了我杖毙。等我成尸醒来后，百年已过，我也一直在找”
    “闭嘴！”方满庭焦躁地打断了他，又回头看了眼土豆，宋十三会意，让小孩自己闭眼捂住了双耳。
    “把顾怀英给我，”方满庭道，“我只说一遍。”
    “你拿着做什么？我把他给了吴希秘，由他带上黄尘山了。待方诀消了怨气，再迎回祠堂，那四十九人即可瞑目，清水村的诅咒也就破了。”
    四十九位死士，恰好对应了村里的四十九户人家。
    方满庭暗想道，村里老人所说的“祖上荣耀”、“出村遭灾”，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是那四十九人的后辈。
    先祖仍在他们脚下守着将军归来，怨魂未了。
    他们怎么能走？
    “你就是方家的小白僵吧，”蒋乐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些，“哪怕你现在追回黄尘山，也来不及了，这里的时间不比外面，在你跟我说话时候，两三个小时就过了。”
    方满庭状似狠戾地盯着他，突然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顾怀英穿着什么衣服？”
    蒋乐巧被问得一愣，但还是说了：“一套麻布短打。”
    “是吗。”方满庭站定不动了。
    他确定，吴希秘带走的那具枯骨，不是顾怀英。
    而先前把白丝放进他眼内的那具“挂尸”才是。
    在他看见的幻象中，顾怀英仓皇出逃，身上分明还穿着官服。
    再冷静一想，他如果真的还困在祠堂内，那天站到桥上的人又是谁？
    “不对劲！”蒋乐巧跟着反应过来，他原以为宿仇得解，乐昏了头，“他死的那年是隆冬，怎么会穿着短打？这里困着的人不是顾怀英！”
    他话一出，祠堂大门便悄然关上了。
    宋十三转身掷出的桃木剑夹在门缝里，竟被活活压折了。
    “”他表情一凝，神色无比难看道，“完了，囤了半年的香火钱就这么完了。”
    方满庭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听到这里忍不住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框，上前去撞了撞门。
    纹丝不动。
    “咕噜噜。”土豆儿的肚子不停发出饿鸣，他用手使劲按了按。
    “不能再拖了，”宋十三一脚踏上木门，向上跃了两步，抓住半截桃木剑，落回地面，“我快没力气了。”
    随着剑身拔出，一串白丝粘了出来。
    “小心别碰到那东西！”方满庭用小刀割断白丝，拖着道士退了两步。
    他抬头望向祠堂四周，烛火摇曳，死尸的身影不知何时铺满了门窗。
    “这东西怎么过来了？”宋十三奇怪道，“刚才也不见它们敢靠近”
    他说着，倏地变了脸色：“呵，难怪了，我还以为它们看不上我的肉，不乐意吃，原来是在引我们过来？”
    或许不是引他，而是方满庭。
    只是他和土豆儿不来，方满庭势必会回去找他们。
    所以为了省事，干脆一起放他们来了。
    宋十三有些憋闷地甩了甩剑，他刚才杀红了眼，竟然没留意到每次扑上来的死尸，都恰好是他能打下的数量。
    这一步一算计的。
    “宋云禾，你过来，我有点怕。”
    方满庭正在回忆进村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闻言睨了他一眼。
    “干嘛，我儿子比我厉害。”宋十三使劲招手。
    宋云禾却不动于衷。
    方满庭看着小孩和蒋乐巧，忽然想到一点：“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蒋乐巧如实道：“今早凌晨，云禾破了玉米地的迷阵，我们刚进来就碰上了吴支书。”
    今早。
    那就不是七月半了，鬼门未开，十岔口却照常能进人。
    而娄霖说过，他曾经误打误撞来过方家祠堂，那时候应该也不是七月半。
    十岔口一直都是敞开的。
    “‘四十九死门往生阵’早就破了的，”宋云禾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修路拆掉的那座房带着有井口，是阵眼，它没了。”
    “四四十九阵啊。”宋十三完全没听懂，摸了摸鼻子。
    方满庭却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阵没了，那顾怀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吴支书带走的枯骨，应当才是清水村的村长，顾怀英取而代之地留在村里等什么？
    黄尘山。
    方诀。
    要是吴希秘真的找上了方诀，那方诀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我要出去。”方满庭说。
    “怎么出？”蒋乐巧和宋十三同时问道。
    方满庭眼中一动，漫上了整片红猩：“哪怕把这里夷为平地，我也要立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