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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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两个星期。
    清水村里炸开了锅。
    第一件大事就是，村长没了。
    原先说是去开会的村长, 一直没有回村, 村里修房添瓦这类大事都没人主持，吴支书只好去派出所报了案。
    结果警|察一路找来, 累得够呛。
    人是没找着, 先把修路这事给报了上去。
    可这修路的施工队一来, 更不得了, 一不小心就在窟下发现了古迹遗址，再往上头一报，又批下一个旅游村了。
    然而村民们都没空高兴，他们正沸沸扬扬地张罗着做锦旗。
    因为村里发生的第二件大事就是, 方老师把娟子他爸妈找回来了。
    “没想到娟子他爸妈还能找回来，方老师真是神仙啊。”
    “哎，人大老远地跑来教书, 我们都不叫人省心些。你看方老师那么瘦、那么小一只, 抓两个疯子得多费力啊。”
    “那可不是，”宋十三惯用着吊儿郎当的语调, 添油加醋道, “方老师被打得那个惨啊, 先是上下左右的滚了一圈, 然后吐血，又东南西北的摔了一遍, 再吐血”
    “你你咋知道？”村民问。
    “我看见了啊。”宋十三说。
    “你看着咋不去帮忙呢！”人气得声音都抖了。
    “我去帮忙了, 那谁来见证方老师的壮举？又有谁来弘扬？”宋十三脖子上挂着条断臂, 坐在床边，说话间，左手往后一撑。
    咔嚓。
    方老师放枕边的备用眼镜碎了。
    “”宋十三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扫，把碎玻璃片扔到地上，又用脚踢进床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哼了两句歌。
    “”几个站在床边的村民眼巴巴看着他，然后发现方老师的眼角抽了抽，似乎是要醒了。
    “你们都围这里做什么？”方夫人入乡随俗地穿了套麻布衫，却仍旧贵气十足，“大夫说了，我儿子得静养。”
    “哦哟，方太太，我们想给方老师送面锦旗，可是又不会写对子，就想着能问谁？”老农两手一拍，“这不还得问方老师吗？”
    方诀正巧提着刚热好药水进来，闻言指了指门外：“吴希秘回来了，你们去问他吧。”
    “诶！支书回来了啊！”
    “不晓得他领到钱没有。”
    村民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出去。
    宋十三混入其中，刚挪了两步就被方妈妈提住后衣领子，往墙边一带。
    他立马缩手缩脚地怂成一团，声都不敢吱一个。
    “恩？”方妈妈言简意赅斜了眼床边。
    宋十三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去给方老师配一副新的。”
    方夫人满意地松了手，见道士想跑又给叫住了：“你且等等。”
    “还，还不行的话，那要不赔两副？”宋十三商量道。
    方夫人横了他一眼，把手里提了许久的檀木匣子递给他，道；“听说你那把桃木剑坏在了窟里，这次的事是方家的家事，你作为我儿子的朋友，算是被连累了，这点东西”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一看就价值不菲，我不能要。”宋十三抓上木匣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青筋直爆。
    方夫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也没放手：“我家尾我家满庭从小就没有朋友，既然你也知道他是白僵了，那以后还请你多多照拂，别让他被其他尸欺负。”
    “他把我手都踢断了，谁能欺负”宋十三见对方脸色不对，立马改口，“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方夫人这才点了头。
    “你把镜片拿去，别配错了。”方诀提醒一声，弯腰去捡镜框，却在起身时，眼眸一闪，掠过了红霾。
    哐！
    木匣子当即被人单手翻开。
    桃木剑落到半空，又被接住，直接压上了方诀的脖肩处。
    “你吃了什么？”
    宋十三话音刚落，方满庭就倏地睁开双眼，连身在何方都没迷糊过来，就一坐而起，用手挡开了剑身。
    “你做什么？！”
    宋十三收了收剑，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没了，他严肃而谨慎地打量着方诀，沉声道：“我之前一直没问，是因为你们都没有尸变，可据我所知，白僵行动迟缓，更难以在白日出没。”
    他皱下眉心问：“你是喝了人血，还是吃了人肉？”
    方诀低敛着双眼，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
    他回身让方满庭躺下。
    方满庭便乖乖把自己放平，等他一转头，又坐了起来。
    方诀往后瞥了眼，也没再管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黑色粉末，扔给道士：“吃了这个，是什么？”
    “哪来的？”宋十三接住，拨开瓶盖，倒在指尖上仔细研究。
    方诀说：“淘宝店买的。”
    “”方满庭立马看向了方夫人。
    方妈妈凤眼一转，避开了，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你爹还在外边参观别人修路呢，别淋了雨把妆洗掉了。”
    “”方满庭想着，买都没买了，多说无益，便坐着等道士发话。
    而宋十三在一旁看了许久，最后总结道：“这是个三无产品，你不该吃的。”
    “这个我明白，不过当时急着过来，没顾上。”方诀说。
    重点是这个吗？？
    方满庭听着他们诡异而认真的对话，没好意思打断。
    “在网上买这种食品肯定是违|法的，”宋十三舔了舔手里的粉，有点腥，“我估计是人血做的，但看这效果，你也没有立即尸变，应该是纯化后稀释过的人血有点厉害。”
    道士突然来了兴趣，把瓶子给收了：“我拿回去，让我道观里的徒弟做个化学分析。”
    方满庭往没放眼镜架的鼻梁上推了推：“现在当道士还要学化学吗？”
    “哪儿的话，我就什么都不会，”宋十三说得还挺自豪，“道观里香火太差，就派了几个徒弟去大学里做兼职教师，贴补家用。”
    大学老师。
    方满庭默默藏住眼里的羡慕，提议道：“为什么不直接问蒋乐巧？”
    屋里倏地静了。
    方夫人和方诀都看向了宋十三。
    方满庭察觉到不对，皱眉道：“宋云禾和土豆呢？”
    “小土豆在家养神，云禾被蒋乐巧带走了，”宋十三停顿了一会儿，才补充道，“他自愿跟他走的。”
    “为”方满庭正要问，却突然想到，顾怀英死了，蒋乐巧不也应该仇怨消弭？
    “他为什么还在？”
    “他是游尸，”宋十三解释道，“游尸记不得自己生前记挂的东西，所以死后才会四处游走，不停寻找。”
    他还在，就说明他这次找错了。
    他的怨不是顾怀英。
    “那他带走宋云禾”方满庭想起道士以前说过的话，恍然道，“当初把宋云禾抱去道观的僵尸，就是蒋乐巧？”
    “应该是，我没见过他，我师父见过，可师父已经”宋十三说到一半，外面突然放了个炮！
    吓得一屋子的人都抖了抖。
    不过方诀绷得最稳，就后肩微微抽了一下。
    “方老师！”吴支书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连环炮。
    噼里啪啦咚咚咚。
    “什么？”方满庭捂住半边耳朵，听不清道，“你说什么？”
    “我说！”吴支书吼道，“听说您醒了！大家准备给您办个酒席！冲冲晦气！”
    “办什么办！人还躺着起不来呢！”方夫人不怎么待见他道。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给顾怀英打过下手，方夫人就不乐意。
    哪怕他是为了解开村里的迷咒，该不乐意的，还是不乐意。
    可不乐意完了，又借着撩开鬓发的动作，好奇地往院坝里使劲看。
    方满庭见了，只好笑着说：“我能起来，坐着就行。”
    “那对身体多不好”方夫人这话是看着他大儿子说的。
    最后方诀一松口，全家人都坐上了桌。
    村里四十九户人家，除了失踪的村长，全到齐了，红艳艳的鞭炮外衣铺了一地，看着特喜庆。
    大家又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长板凳上挨着一坐，那话聊起来，热火朝天的。
    “方老师，”土豆儿坐在方满庭左手边，起身把桌上唯一的一条鸡腿夹给了他，郑重道，“这是我孝敬您的。”
    “噗，咳”宋十三觉得有点不妙。
    方满庭微微眯了下眼，温声问小孩：“道士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土豆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绝对没有告诉我，你是神仙，之前发生的一切，从我带着你跳井开始，就是为了教训我，才特意安排的。”
    “”宋十三。
    “这小子，是个人才。”方老爷顺手从盆里夹了一个心形巧果，放到夫人碗里，严肃道，“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这东西。”
    方夫人吃不了，便拿起来，仔细瞧着，又放进手心里，轻声笑着说：“但愿我们来世成亲的时候，还会有。”
    方满庭夹着鸡腿，方诀端着水杯。
    两兄弟十分默契地抖了抖后脖颈，看着上千岁的白僵秀恩爱，冲击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