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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竟没看到任何媚俗作态娇声艳语的楼阁,一径的奇花异草曲径通幽之象,右边一汪碧绿池水中荷叶在初夏已露尖角。直到出了一个小小的门,我始终没觉得自己是走在一个窑子里,倒有点儿像在苏州逛拙政园。出了小门,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候在门口,带路女子一掀轿帘示意我上轿。
可好,我无论在现代还是来到这里,一次都没有坐过轿子。我钻进轿子,真的是非常窄小,垫的也不十分软和,带路女子轻喝一声“起”,我差点一个趔趄撞了头,之后全程被颠的七荤八素不辨南北。下轿子的时候,还“哇”的一口吐在了轿杠上。我尴尬的看着挂在轿杠上的胆汁,轿夫看上去是真淡定,只拿袖口撸了撸轿杠。便站在了一边。
我休息了一两分钟的功夫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小门前。这个小门邻的街比起刚才倚翠阁偏门那里要嘈杂的多,叫卖的小贩随处可见,斜对面还能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姑娘拿着手绢招揽生意,其中一个和街面上一个行走的男子不知拉扯着什么,这场景居然有些像总是透着粉色灯光的洗头房,想到这里,我自己也乐了起来,刚工作那一年实习出任务清查某条街上的洗头房时,我也曾见到一个露着半个胸脯和两条白花花大腿的年轻女孩这样拉扯着街上的一个男子,被抓到派出所后,我看她哭的妆花的惨不忍睹,还递给她一张纸巾。而现在,我自己也正式加入了红灯区套餐,还被免费升级成了豪华型。
我正看的起劲,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上了年纪的龟公,穿的短褐和我漏夜出行的那套颜色一样。他八字眉眯缝眼,上三路下三路的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这番本就是就牢笼而来,更是懒得搭理他,带路女子上前一步,声音清爽干脆的说到“我们倚翠阁的边奶奶送苏姑娘过来芙蓉楼,你通传一下你家的叶嬷嬷。”
我被带到了叶嬷嬷住的院落“千秋馆”,此时正是午后,这老鸨为了她水土流失严重的脸总会在这个时候睡午觉。带路女子看上去不骄不躁,坐在前厅优雅地吃着茶。
我站在厅前,思考着是坐还是跪。
我和叶大鸨母见过的次数不多,病时一面我烧的糊里糊涂,没什么印象;病愈后一面,她身心俱受过伤害又长期单身那种强烈的通过控制欲从而实现自我价值的性格扑面而来,压的我几乎无法喘气。真的很可怕又难搞的一个老巫婆型老板。
想了一番,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还好她素来爱享受,地上铺着青色素织撒花地毯,虽不厚实,但是比冷冰冰的地砖要好受多了。
前厅伺候茶水的丫头就站在带路女子身侧,她的眼神左右闪烁,并不与我对视,只暗戳戳地刺探着我。我对这样的刺探毫不在意,只眼观鼻鼻观心跪在地上。她在一旁候了不一会儿,便悄悄退了出去。
午后的空气里没有风,带着些许初夏的闷热,膝盖渐渐开始发麻。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数挂在正前面墙上的层岩丛树图里的树。在数到第十五遍时,东厢的珠帘叮咚作响,叶大鸨母带着一高,两胖三个大龄嬷嬷向我款款走来。
带路女子起身向她福了一福,我则低头开始数地毯上的素花。
一番客气话后,两个人皆就坐。
“劳姑娘帮我送人过来,一路辛苦,老奴倍感惭愧。”耳边响起叶嬷嬷的声音。我略略抬一点头,用余光观察着她们四人。叶嬷嬷向身后的大妈轻转一下头,后面的胖大妈一号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了黑檀木茶几上。
“这点茶水费给姑娘用作消遣,姑娘别嫌弃。”叶嬷嬷说。
我非常好奇,忍不住看了茶几一眼。这是我长久以来除了在博物馆第一次看到古代流通货币。那锭银子并不雪亮,也没有什么形状,就是一坨而已,摆在桌子上并不起眼。
带路女子对这坨银子瞧都不瞧一眼。只看着叶嬷嬷对她说道:“叶嬷嬷,我家边奶奶说,前个夜里看到你们楼里的苏姑娘漏夜游园的时候不慎落河,便救了她起来,她不省人事有两夜,今儿个才大好,就给您送过来了。”
“姑娘怎么称呼?我好让锦林日日记得边大家和您的这份救命恩德。”叶嬷嬷说完这话,眼神飞过来瞟了我一眼。
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个禁欲系女子的名字。
“奴唤作黛碧。”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这个名字本来挺文艺,让我叫起来真的有一种奇特的现代幽默感。她在叶嬷嬷面前自称奴,那便也是没有户帖的奴隶了。我很好奇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孩子怎么没有被边氏收做自己手下的娘子。
正在走神,倏地一盏茶连杯带水兜头砸在我身上。我本能的一躲,茶盏碰在了我的肩头,钻心的一阵疼后,碎瓷片和着血和茶水落在我的衣襟前。
“贱婢!你还有脸笑得出来!”叶嬷嬷厉声喝道。“今晚就罚你没入龟奴房!”
一听此言,我的心瞬间冰冷到了极点。这是要让我被一群下等的龟奴糟蹋致死!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再低着头,直起身来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睛,我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
黛碧见此情状,放下了茶盏。对叶嬷嬷说。“叶嬷嬷也莫生气,苏姑娘怕是前日落河受了风寒惊吓,精神不济,嬷嬷莫要为难与她。边奶奶说了,苏姑娘才色颇佳,叶嬷嬷若是觉得苏姑娘不中用,可发卖与倚翠阁,倚翠阁愿意出十两金。”
我一惊,原来边氏还是对我动了恻隐之心的,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激她。
十金啊,可真的是不少的钱。一下衬得黑檀木茶几上的那块银锭越发的暗淡了。
叶嬷嬷一听这话,脸上阴晴不定。她身后的三个大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无法判断十金在青溪河卖我这样的丫头是赚是赔,但是叶鸨母的纠结我是看出来了。
这十金如果不拿,对她来说也是很肉疼的,可是拿了,她的当家鸨母的尊严就要被放在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黛碧又道:“苏姑娘这样的标致人儿,又通诗文音律,没入龟奴房要了性命岂不是白白辛苦了嬷嬷这些年的教养?假以时日,开张后如果艳帜远播,那叶嬷嬷自然是日进斗金,也抵得过这昔日之过了。况且苏姑娘也不是存心潜逃,只是意外落河不是?”
叶嬷嬷这厢硬生生把怒火强行压下,笑着对黛碧说:“姑娘是说笑了,锦林是我嫡亲亲的闺女,我是怒其不争,教训几句罢了,还会真断送了她的性命吗?姑娘要在这里用饭吗?前几日我寻得一个厨子,一手西湖醋鱼烧的绝妙极了,姑娘留下来尝尝?”
我在心里腹诽,那一瞬间,你个老龟婆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的好吗!
黛碧听到这逐客令便起身回道“不了,边妈妈还等着回话。”转身前,她俯身在叶嬷嬷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叶嬷嬷神色略有不定,倒也未再言语。
黛碧转身向我福了福,在我点头回礼之后,姗姗而去,留我一人和四个大妈对峙。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刚站起来给叶嬷嬷行了一个礼就被胖大妈一号和二号把嘴堵了绑起来按在了叶嬷嬷面前。我心里又惊又怕,生怕她又起了要送我进龟奴房的心思。不禁使劲儿的扭动起来,但是以我现在这未长成的身量根本不是两个胖大妈的对手。
叶嬷嬷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子,把它退了下来,放在了茶几上,起身走到我身边,反手一个巴掌,我嘴角一阵腥甜。
“你是最最伶牙俐齿主意周正的,我向来知道。”她踱着步正手又是一个巴掌。我两眼直冒金星,这老龟婆手劲儿真大。
“你跳河怎么不直接被淹死在青溪河里?倒能给我一个清净!谁知你这个小贱人怎地又攀上了倚翠阁,哼哼,我偏偏就不让你如了意。想离开我芙蓉楼?除非你死了!”
她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将那颜色冷透了的翡翠镯子重新戴上,一径冷冷的瞪着我。
“死罪免了,活罪你且给我挨着,要不你们这些贱蹄子今天跳河明天上吊,我这芙蓉楼还要不要开了?”
这两巴掌下去,我的脸颊已然木到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我强忍着,怕她真的拖着我找人糟蹋我。
“从今天开始,每天让刘妈妈笞二十下,笞满一个月为止!”
一听到这里,我放下心来,横竖就是挨点打,不至于要了性命,身子一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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