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十里堤

08.镜像(上)

    [] 最快更新!无广告!
    卿銮突然有些听不下去了,犯错之人不是他,请罪之人却是他。
    “这么一闹,母亲也意识到扶袖到底是谁了,便暗中四处打听会捉鬼的术士去摘星阁抓她。可我担心的不是扶袖,却是我母亲。我知道扶袖的修为有多高,母亲一再骚扰她,她原本就是抱着复仇的心态回来的,再这么闹下去,她自然是不会容忍。昨天母亲出门去便是寻那道士一同去摘星阁的,我被关在家里没办法,只好喝下了那个江湖郎中给我的那瓶药。”
    卿銮心里听得乱糟糟的,据她所知整个扶柳城里除了她好像没什么其他人也是干道士这行的,难不成当日遇见贺夫人不是巧合,而是算准了她会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找生意做,就等着她自己找上门来。
    一门心思想赚钱的卿銮察觉出贺夫人的异常之处自然是忙不迭地迎了上去,难怪当时贺夫人的态度好得出奇,要换做别人谁不知道她卿銮劣迹斑斑?
    这种被人暗中利用还不知情的情况真是叫人胸闷,有了贺延宁的陈述,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贺延宁服下了那江湖郎中给的药,贺夫人是早上出的门,他自然是紧随其后就把药给喝了,但药效没有立即发作。
    贺延宁见服药后没有丝毫效果便假装突发急症,管家在贺家干了这么多年,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也看在眼里,觉得自家少爷八成是装的,干脆在街上随便拉了个江湖郎中走走过场了事。
    哪知那江湖郎中还真的正儿八经地开了药,自家少爷还正儿八经地服了药,这下好了,人给治死了。
    诚然,那正儿八经的江湖郎中便是萧榕,至于之前那个白衣人多半也是这个小子跑不了。
    再然后,也就有了观茗茶楼里的那一出。
    “那你知道那药喝下去会一命呜呼吗?”卿銮原先被贺延宁带起的忧伤顿时烟消云散,此时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若是他此时知道了他现在用的这个壳子就是那个江湖郎中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捅上自己七八刀?
    贺延宁摇头,看来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转而又扯了扯嘴角,道:“不过好在母亲和扶袖现在都相安无事。”
    卿銮有点心疼这孩子,又问道:“那你知道你母亲并非你亲生母亲吗?”
    这下贺延宁倒是没有迟疑,坦然道:“知道啊,天下大概也没有几个亲生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罢。”他语气淡淡,没有多少伤感,更多的反而是无奈。从小到大,母亲对他都太过严苛了,严苛到残酷的地步,似乎借着他这个躯体来惩罚另一个人,那个人自然是他的父亲了。
    她要他按照他父亲的成长轨迹来成长,包括读书考取功名,包括生活起居衣食住行,即便他三岁便没了父亲,也时时刻刻觉得他的父亲如影随形。这种恐惧直到他离开贺家离开她的母亲才有所缓解,他能感觉到母亲所为他做的一切,不是爱,而是恨。
    人间常道的天伦之乐,他没从母亲身上体会到半分。反倒是二姨太待他亲昵和善,在不懂事的年纪里他就常常心中暗自遗憾为什么二姨太不是他的母亲。
    后来他懂了,却是再也找不到相认的理由。直到死,他都没能有一个机会叫她一声“娘”。
    正说着,已到了摘星阁的门前。卿銮二人齐齐停下脚步,她道:“有什么话都说清楚罢,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贺延宁抬脚踏进摘星阁,听见卿銮了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绽开了温暖的笑意,“嗯,会的。”
    ——
    天色将晚,远处斑斓的云霞渐敛,只余下淡色清浅的橘色留痕。微风过,铃轻响,天地尽头是倦鸟归林的声响。
    一片柳叶倏地落下,静静地贴着水面打旋,不消片刻便沉入深不见的湖面。
    湖的两岸柳树十里连绵,微醺的晚风翻涌着婆娑的青涩新枝。
    站在堤上的卿銮抬头仰望着那座静穆的琉璃塔,时间久了,方感到一阵眩晕。
    她收回目光,脚下轻轻踏着地面上的青砖,脚尖抬起又落下,如此反复着,倒也没走动半步。
    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常缨就待不住了,猛捶猛打地想要出来。卿銮自然不会拦着,当即放他们出去寻找附身之人。
    她原本是想去摘星阁看看那幅画,可不知怎的脚下就走到了这里,按理说,这里跟她所要解决的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此处气息纯净,不仅不见丝毫污秽之气,反倒灵力充沛,不失为修仙之人的福地。
    不过这样的福地出现一个既没有修仙世家又没出过上仙上神的地方未免有些突兀了。
    那琉璃塔中似乎供奉着某位神灵,只不过大门紧闭着,卿銮自然不会擅自闯进去叨扰人家。
    在塔前徘徊了片刻,卿銮还是打算折回去研究研究那幅画,也不知道当年师父所教离魂之术还好不好用。
    回到正门时一眼就看见换了便装的常在,他八成是懒得去找宿体,干脆用了自己本来的样貌,反正鬼在夜间的法力是取之不尽的,化个人形总不算难事。常缨向来好玩,此时也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
    卿銮正愁没个帮手,看见常在大喜,“常兄常兄,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你帮帮忙。”
    常在有些忸怩地点点头,笑,“好啊!”
    她就喜欢常在这礼貌又不失爽直的性格,当即拉着他往二楼跑,也不管楼下老鸨投来的异样目光。毕竟她脸上一直贴着狗皮膏药,让人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有的,老鸨多半也是认出来了她就是昨日来闹事的那个小泼妇。
    认出来也无妨啊,跑场子的人总是要换换搭档的。于是她礼貌地回之一笑,意思再明白不过:闲事莫管。
    老鸨到底是混了多年风月场的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随即低头翻她的账本去了。
    二楼上,那幅画依旧挂在走廊的尽头,等走近时卿銮却瞪大了眼睛。当初她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那画上的建筑样式格局与昨日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实中存在的琉璃塔在画面中的那个位置依旧空空如也,但问题却是出现在那湖中的倒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