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止于此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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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堂木一声厉响,堂内外旁人皆散。
    苏韶却仍伫立在堂中,不知思量何事。
    叶娴拉了拉苏韶的衣袖,道:“苏韶,你怎么了,莫不是被吓到了。”
    苏韶抬眼望向叶娴,心中犹豫着,自己是否该将所思所虑告知于她。
    还未等苏韶思量完,就听叶娴开口,语气中带着丝许轻快:“现如今这谭松平为此毙命,林长老也终能在泉下安心了。”
    苏韶心中微叹了口气,见叶娴如此,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起自己所思虑之事。
    罢了罢了。
    “是啊,这件事情总算是了结了。”苏韶言笑晏晏,语句也欢起许多。伸出手捏了捏叶娴的脸颊:“这下我们的叶娴可以宽心了。”
    说到此处,叶娴似又记起了些不愉悦的事,拧起了眉头,语气也愈沉重起来。
    “虽说这行凶之人已死,可我这心中却还是伤感。林长老这么好一人,连争执都少与人有,怎会落得如此个下场。”
    苏韶见叶娴这脸色如翻书般迅速,有些慌乱起来,讪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宽慰。
    一旁的顾坡月看出了些名堂,连忙上前,帮苏韶解围:“人固有一死,你且宽心些,别再伤感了。若是林长老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心中定也是不欢喜的。”
    顾坡月轻拍了拍叶娴的肩膀,循循着,倒也颇有一番雅人深致的韵味。
    叶娴顺着顾坡月的手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觉得心下紧张,低眉顺眼,耳根都红了起来。
    “你说得有些道理,我这几日便要回家去了,将林长老的尸体也带回去,好生安葬。”
    “这样才是。”顾坡月见叶娴宽心了,倒也真心高兴,又拍了拍叶娴的肩膀,向门外迈步。却没见那背后叶娴霞飞双颊的模样。
    “呦呦呦,”旁观的苏韶从头见到尾,倒是把叶娴的神色都看进了眼里,挪揄着:“我们叶娴今儿怎也露出了这一副女儿家面泛桃花,羞人答答的模样。”
    叶娴被苏韶如此一说,不自然地撇过头去,又伸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双颊。
    “你说什么,我怎听不明白。”叶娴硬着嘴,饶是不承认,白了苏韶一眼。
    “那你怎么如此?”苏韶见叶娴好玩,挪揄着。
    “今日……今日天气热了些,这……这堂内又有些闷热,自会脸红了些。”叶娴似是找到了什么开脱的理由,忙又加了几句,道:“对,就是今日天气炎热。”
    说罢,还怕苏韶不信,忙用手掌在空中虚挥起来,一边挥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真是有些热。”
    “是么!”苏韶狡黠着凑近了些望向叶娴的双眼。
    叶娴忙把目光移向别处,结巴着:“确……确……确实,这天气……真……真是太热了些,许……许我出去散散……散散热气。”
    支吾着,便脚下慌乱地朝堂外走去。背着脸,终是不敢再看苏韶。
    苏韶见此,在叶娴身后忍俊不禁。这顾坡月与叶娴两人倒是挺般配的,这般想着,心中又生出些许点子来。
    思绪肆意着,却又不经意间回想起那夜在墙边听见的片段,眼底闪过异常,脑袋微微摇晃着。又瞧见那堂上被衙役清洗过的柱子,上面还有些许血迹擦拭不下。
    这谭松平连辩解都没有,嘴里却不知在说些什么,喃喃个不停。真是怪异。
    任苏韶如何想,脑中依旧乱如麻,一片混沌。
    算了算了,许是她想多了,事情就是如此。
    这番想着,苏韶轻敲了敲自己的头,甩开脑中的繁琐,追上那出去的两人。
    田彰回到衙门后堂,将身上的官服换了下来。一袭常服,在书案间展开纸笔,眉头轻展。而后又转身走到一旁的金丝鸟笼,将那写好的纸卷进那白鸽爪上系着的简筒。
    “咕咕咕——”田彰做完这些后,将那白鸽抓在手中,来到窗边。嘴中拟着那手中白鸽的咕叫声,猛地往窗外一展手,白鸽便向远方飞去。
    荒野间,一个人双手被粗绳捆绑在前,那手腕处早已被磨出了血痕。双眼被黑布蒙住,脚下蹒跚着跟着前面拉着的人,鞋上满是淤泥。邋邋遢遢,衣衫褴褛。头上的发型似鸟窝般杂乱不堪,脸上亦是灰头土脸。
    “快些走,速度慢死了。”那牵着的人见那人动作缓慢,骂骂咧咧着,嘴中还叼着一根草。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虚弱的语中还有着恃骄。“我可是谭家大小姐。”
    “谭家大小姐,笑死我了。就算你是谭家大小姐,那都是曾经的事。现在你可什么都不是,哈哈。”那人说着,便大笑起来。
    谭婉死命地咬住了下唇,她的自尊不许她在这种贱民前落泪。
    这才是第几天,她就沦落至此。那一晚,父亲急忙聘车夫将她与母亲带离谭府,却始终不透露任何原由。夜半三更,刚出顺德没多些时辰,沿路就遇到下山的山贼,凶神恶煞。她的母亲匆匆将她在旁丛中藏起,独自与那些山贼较量,却是被众山贼玷污后自尽。自己在草丛眼生生地瞧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咽气,
    而后,一对黑衣人马从天而降杀死了山贼,本以为是父亲派来救自己的,刚想现身,却听见那些人言语间要捉拿她。只得藏身等其离去。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快要回到了顺德,却又被这人下了迷药,准备贱卖给人做妾。
    路上,她也从这人口中知晓了谭家的变化,心如死水。
    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手上,持宠而娇,哪里能承受住这些巨变。饶是咬唇挺着,眼前却也湿润了,蒙住双眼的黑布上也有了些许水迹。
    “快些,要是误了时辰,我还怎么……”那人说着便停住了,谭婉的手腕处也没了拉扯之力。
    谭婉好奇地扯下蒙眼的黑布,见眼前的人身首分离,血溅四方,哆嗦起来。
    再看去,那人尸体旁还站立着一人,那人的容貌被扣在黑袍中,难以辨认。
    “你……你又是谁?”谭婉咽了咽唾沫,强忍着内心的恐惧。
    “谭小姐,你可让我好找。”李茂沙哑隐晦的苍老嗓音从黑袍下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倒是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复仇吗?”阴恻恻地声音环绕着谭婉。
    “什么意思,我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我家又是怎么回事?”谭婉见那人似是知晓,便急忙问道。
    “桀桀桀,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李茂笼罩在黑袍中,看向谭婉的眼神闪烁着,似在盯着只猎物。
    隔日,顺德城门处。来往的人形形色色,却是几位少年少女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叶娴,你不多留几日,怎急着今日就要走,我还没与你好好玩玩。”苏韶还是一袭男子装扮,拉着叶娴的手,不让她走。
    叶娴无奈地看向苏韶,不舍道:“我也无法,也想着多留几日。可我还需早日将林长老的尸体带回家中厚葬。等我忙完了要处理的事务,再回顺德找你们。”
    苏韶看了看叶娴和两位长老身后几人抬着的棺木,点点头。
    “咳咳。”顾坡月别别扭扭地咳嗽着,瞟着叶娴和苏韶双手交叠的地方,低声道,“苏韶,你现在是男儿身,莫要与叶娴拉拉扯扯的。”
    苏韶转了转眼,说着:“顾坡月,叶娴要走了,你也不表示表示。”
    说着,便将叶娴往顾坡月的位置推了推。
    叶娴与顾坡月站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个……”
    “那个……”
    两人突地同时开口,却又瞧着对方,停住了。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着。
    啧啧,这两人说不准有戏。苏韶自诽着,看戏似地倚在一旁的城墙上。
    顾坡月面上有些尴尬,温声道:“保重,一路平安。”
    叶娴听着,垂头撇嘴,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闷闷道:“嗯,知晓了。”
    顾坡月见状,心中猛不丁地有些歉意,又道:“叶娴,日后还会再见的”
    叶娴抬了头,眼眸中有了神色,笑道:“必然,我日后还要与苏韶好好逛逛这顺德城呢。”
    此番说着,垫脚上前猛抱了顾坡月一下。
    “谢谢你,顾坡月。”
    少女的体温忽地袭来,顾坡月竟忘了避让。四肢僵直,手无处安放,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正当如此,叶娴却是松开了顾坡月,又转身抱住了倚在旁看戏的苏韶。
    怀中少女的温度散去,顾坡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叶娴抱住苏韶,在她耳旁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帮我看住了顾坡月。”
    苏韶听言,笑了,眉眼弯如皓月,也轻声在叶娴耳旁回道:“定然。”
    叶娴在旁黎长老和白长老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与顾坡月,苏韶道了别。骑在马上,一步三回头地渐渐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顾坡月与苏韶站在城门处,见着叶娴等人离去,一时无人开口。
    突兀地,苏韶开口道:“哎,叶娴坐在马背上的模样可真是英姿飒爽。”
    顾坡月眼角抽了抽,扭头看向苏韶,见她一脸崇拜的神色,无奈叹气。
    “你叹什么气,我说错什么了?”苏韶听着顾坡月叹气,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顾坡月说着,转身进了顺德城城门。
    “顾坡月,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骑马很帅气吗?”苏韶追了上去,欢脱地蹦哒着,“顾坡月,你会骑马不,改日教我如何。”
    “不会。”顾坡月淡淡道。
    “怎么会,你堂堂顾坡月有何是不会的。”
    “叶娴与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那我便不教你。”
    “她说让我看好你,莫要让你被旁人抢去了!”
    “休得胡言乱语。”
    “真的,是真的。”
    两人在街上嬉闹玩笑着,也是一幅画卷。
    街角,苏沐站在那,狠厉地眼神毫不遮掩,似要将盯着那人看穿。
    许久,露齿奸笑,似笑非笑道:“这才刚刚开始。”
    苏家,苏志义,我要让你看看,你想守护之人是如何被我摧毁。
    再往那街角看去,苏沐已不在。
    宣永楼
    清风在书案前给余晨朔研着磨,汇报着:“主子,叶娴等人已离开了顺德。”
    “嗯。”余晨朔手拿狼毫,在藤纸上勾画着人物的眉眼,时不时停下欣赏着。
    “谭家那边谭夫人的尸体找到了,但谭婉消失了。”
    “消失了?”余晨朔仍凝神勾勒着图画,淡淡道,“去找找,是何缘故。”
    “是。”清风领命低头,手里研磨的动作并未停止。
    余晨朔放下了狼毫,将那勾勒完善的藤纸轻轻拿起,端详。轻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举手间轻柔万分,似是怕将那藤纸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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