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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刚回署里喝了口水, 就听说李飞云带一队人马去了楼船, 去了一下午还没回来。
不由一惊:“李局用的什么理由?”
打过几次交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春秋戏苑上头可是有人罩着的。
上回请周小生来里面坐过一次,警署唯一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尤其省城的一个部长都私下专程传了口讯证他清白。
虽然表面上只是有些长官的太太们的戏迷,实际上,能让省城那边打电话过来保的,必然不是枕头风能吹出来的来头。
旁边的记录员耸耸肩, 说道:“李局出马还用什么理由!事情办好了什么理由找不出来?事情没办好说句误会负荆请罪就是了。”
“这倒是他的调调。”文渊点点头,笑笑。
李飞云其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又剑走偏锋,说得好听是大气, 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种不管不顾的匪气,时常不守规矩不经手续, 但又偏偏很懂得钻空子, 和总局那边关系也不错,吴德强局长又要依着他办案, 所以一直也没人拿他开刀。
到底是小地方。
“不过, 这回去这个戏班子又是为的什么?”文渊追问。
“李局的心思, 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谁知道啊!”记录员整了整手头的文档, “乖乖在这等消息就是了。”
想起什么, 他欲言又止, 半晌终于说道:“对了, 那个张若山,要关到什么时候?”
张若山?
文渊眼眸一亮。
对了,上回在陈府灭门那晚偷了金表还拿去销赃的张若山还在下头关着。
因为有杀掉敲钟老头儿周来福和陈家的嫌疑,虽然有家人来保了几次,似乎还出动了在省城当一个什么部长的亲戚,但事关要案,总署那边特批了不许放人,也嘱咐了不许用刑。
文渊前阵受了伤,所以审问张若山的事便在总署的特批下落到了刘副官派来的人手里。
文渊放下水杯,缓缓站起来,说道:“我现在下去看看他。”
-
审讯室。
一个极其高大的男子略低了下头,带着手拷和脚镣缓步走进了在他面前稍显低矮的门框。
文渊从案卷中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这才不过短短数日,张若山已像是变了个人。
形容枯槁,头发灰白,双目浑浊,佝偻着背,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来岁。
可见刘副官手下的手段。
毕竟不用刑逼供,也有很多种让犯人招供的方式。
文渊和署里的人跟张若山多少有些交情在,即便要公事公办,也还是有下不了狠手的时候。
可是刘副官的人不一样。
他们可以让张若山在体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受尽折磨。
文渊在等待的当口已经将这几日审问的笔录扫了一遍。
张若山除了反反复复地把前情供述外,其它一字未吐。
但这远远不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谁都知道偷窃和杀人的结果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确实杀害了敲钟老头儿,也没有人会轻易坦承的。
尤其文渊心里很了解张若山,张若山是一名有着超乎常人的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的优秀警员。
上次若不是警署这边掌握了赃物从他姐夫手里流出来的铁证,他绝对不会承认偷窃的事实。
按照流程,若是再审不出点什么,过一段时间人就得放了。
换言之,张若山自己也非常清楚流程,只要他继续忍耐,他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
他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松口的。
“吃过了没有?”文渊把卷宗合起来一放,对刚刚在桌子对面坐下的人温声问道。
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当然,他自己还没有功夫吃。
张若山怔了怔,麻木的眼瞳深处像被唤醒了什么般亮起两星微光,他嘴角抽畜了一下,像是在苦笑,低低地道:“吃了碗粥。”
-
铺子打了烊,陆一鸣就和金叵罗到旁边的粥铺吃粥。
陈姐不在的第一天,陆一鸣想她……的厨艺。
平时常常是陈姐做好了三人份的饭菜,他却不一定回家吃,总觉得都是那些菜色,早吃腻了。
现在吃不上了,倒是开始想念。
金叵罗对食物一向可有可无,兴致缺缺,陆一鸣随便给他点了一碗一样的。
很快,老板娘端上两碗虾仁粥。
陆一鸣拿起勺子对着虾米粥大块朵颐,不一会儿就捞完了虾米,粥却还剩大半。
再执着地捞了半天,已经一丁虾皮都捞不着了,瞟一眼金叵罗的碗里,几乎分毫未动,拇指大的虾仁浮在粥面上半隐半现,色香俱全。
他还没开口,金叵罗就径直把整个碗推了过来。
“我不吃。”
陆一鸣不跟他客气,大方笑纳。
金叵罗不吃饭也不会饿。
吃了几口,抬头问道:“你除了金子,还喜欢吃什么?”
金叵罗眸中浮起玩味的浅笑。
陆一鸣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在自己唇间流连,忙在他出口前皱眉道:“算了,当我没问。”
啧,真是。
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这畜牲,莫非跟那些猫呀狗呀一样,也是挑春|天发情?
旁边忽然有人惊喜地唤了一声:“这不是一鸣么!”
陆一鸣勺子一顿,扭头看到隔壁桌俊朗的青年男子,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秦秋?”看看那人旁边穿着洋装的年轻女人,又是一怔,“哟,秦春!你们姐弟俩怎么回镇上来了?”
竟然是旧时的邻居,秦氏姐弟。只是后来秦家举家迁到了省城,很少再联络。
秦春笑笑:“先前的旧宅子之前一直在租,近期有人出了大价钱说要买,老父亲身体不便,我便和秦秋回来处理一下。刚想登门看看你呢。”
陆一鸣向金叵罗介绍:“哦,这是我的两个发小,秦氏春秋,多年不见。”
又向秦氏姐弟指了指金叵罗:“这是我……嗯,朋友。金叵罗。”
双方彼此以目示意。
秦秋端详了下金叵罗:“这位金先生,不仅相貌出众,名字更是特别啊,跟我们这些大俗名就是不同。”
“那是自然。”陆一鸣暗笑,得意洋洋瞟瞟金叵罗,只差没炫耀这名字是他取的。
发小阔别重逢,自然少不了叙旧。
顺势拼了一桌,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上次见面还是你去京城上学时坐轮船经过省城,当时你来得匆忙,我也没能好好地尽地主之谊,今天见得也匆忙,也只能将就下了,哈哈。”秦秋让老板娘添了壶竹叶青,斟了三杯,不忘解释,“我姐姐大病初愈,不能喝酒。”
陆一鸣掐指算一算:“那都有三四年了吧。”
秦秋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我们在县城时遇上柳汀了,她坐在另一辆车上,还送了我们几个草饼,说是去县城医院探亲戚的病。”
陆一鸣脸色微微一沉,嘴边的笑意却未消。
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秦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看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得好几个月了吧?你怎么不陪着她一起去,为人丈夫的,你这样就不对了啊。”
旁边的秦春似乎知道些什么,忙轻轻咳嗽了几声,向弟弟使了好几个眼色。
迟钝的秦秋奇怪地看着姐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不想秦春为难,陆一鸣忙抢先笑盈盈地说道:“柳汀嫁的人,不是我。”
语调说得极为平常,就像在讲隔壁家的姑娘嫁了人一样。
但空气仍然凝固了好一会儿。
秦秋尴尬到扭曲的笑脸像是往上泼一杯酒,酒液都能顺着腮倒灌到他的耳朵里。
秦春掩嘴打了个圆场:“缘份这种事,强求不得,各自安好便是好的。”
“对对对。”秦秋自灌一杯,“天涯何处无芳草!一鸣以后来省城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几个女同学,漂亮得很……”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陆一鸣扯开嘴角,举起了酒杯,“万一我到时候去了没有漂亮的女同学,可是要生气的。”
眼角余光瞥到金叵罗,陆一鸣忙拍拍他的肩膀,对秦秋说道:“有多的,可以给他介绍一个,他……呵,他喜欢浪的。”
金叵罗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散了场。
陆一鸣和金叵罗慢慢地走在回自家宅子的青砖大道上。
暮色渐深,路人也稀少了许多。
走到一个废弃的、只有半人高的土地庙前,陆一鸣忽然停下,对着空荡荡的台子说道:“小时候,我和阿汀还在这里拜过天地呢。那时候里面还有个胖胖的石头做的土地公,不知什么时候起土地公就没有了。”
金叵罗没料到陆一鸣会主动开腔提这茬。
之前他不单自己不提,更不喜欢被人提起。
陆一鸣重新走起来,继续淡淡地道:“镇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以后会成亲……”顿了一下,他笑了笑,“不过她现在嫁给了书呆子,好像过得也不错。”
说来也奇怪,前一阵他想到阿汀,都会心如刀绞难以释怀,旁人提起,他也完全控制不了失落和懊恼,现在却能若无其事地提起她来。
见金叵罗没说话更没有发问,陆一鸣不由瞟了瞟他,揶揄道:“你私底下不是很能说诨话?怎么在外人面前一声都不吭,刚才秦秋还偷偷问我你是不是哑巴。”
金叵罗懒懒地开腔:“懒得说。”
场面话,客套话,寒喧话……在他眼里都是废话。
和那种基本不会再见第二次面的人说话,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刚才全程他都极其不耐烦,要不是陆一鸣赖着不肯走,他早就回家睡觉了。
“你刚刚在饭桌上想什么?一直板着个脸,跟个板凳似的。”陆一鸣看着他,笑话起来。
“我想……”金叵罗嘴角勾起,“回家和你订契。” 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陆一鸣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脑中警铃大响。
对了,今晚陈姐不在。
那岂不是……
他板起脸,正色道:“先说好,今晚你不要进我屋里。”
-
结果,半夜的时候,陆少爷自己进了金叵罗的屋。
他本来看了会儿书便早早睡下,半途梦到自己变成一条巨大的鱼,被一个渔夫举着钢叉刺入了心|口。
心|口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从榻上疼醒。
额头和后背冷汗涔涔。
而那阵仿佛要撕碎心脏的疼痛并没有因为梦的中断而停止,反而愈来愈剧烈,像是真的有一柄看不见的钢叉深深刺穿他的身体,在心|口位置逆时针转个不停。
陆一鸣捂着胸|口,想起了上次似乎有类似的痛楚。
不过上回的痛楚远胜于这一次,痛得也不仅仅是心口。
找过李大夫,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后来去看文渊时顺道在县医院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金叵罗说过,只要忍一忍便好。
好,忍一忍。
他深呼吸,尝试忍耐。
不到十下深呼吸,他便忍不下去了。
心脏似乎真的要被揪出胸口般抽搐。
“……阿金!”
陆一鸣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隔壁房间也没有。
死畜牲。
该来的时候不来。
陆一鸣痛字当头,差点忘了是他自己傍晚定下的规矩。
想起什么,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忍着剧痛,从床头挂着的外套里翻了翻,翻出一大把符纸。
那是下午在集市花两枚铜元买来的。
既然他这不是病,那八成就是中了什么邪遂,不管是驴妖的邪还是什么鬼,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大不了拉个肚子。
陆一鸣艰难地找来火盆,把符纸扔进去,点燃。
看着火苗在眼前腾起一丈多高,陆一鸣吓得后退了一步,疼痛脱力让他跌倒在床榻上。
那火苗竟然经久不熄,并仿佛幻化成渔夫举起钢叉的形状,状似要朝他扑来。
陆一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拼了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门口跑。
推开门,他扶着墙往隔壁走了几步,用尽全力踹开了隔壁的房门。
“……金叵罗,你聋了?!”
金叵罗的房里一片漆黑,静悄悄。
难道人不在?
陆一鸣顿时绝望了。
他不敢回自己房里,只能借着窗口的微光摸着黑跌跌撞撞往前走到金叵罗的榻前。
再跑也跑不动了,也罢,暂时在这躺一下吧……
他伸手往榻上探了探。
冷不丁有什么拽住了他的手腕,带着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拉到了榻上。
“哎哟!”陆一鸣感觉脸撞到了一片平坦而温热的东西上,鼻子磕得生疼。
是一片宽厚的光|洁的胸|膛。
挣扎了下想要爬起来,腰和肩却被什么紧紧扣住。
金叵罗的声音夹着嘲意在他头顶懒懒地传来:“哟。”
陆一鸣有些窝火,但心|口的阵阵绞痛让他把骂人的话语咽了下去。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金叵罗身上,脸埋在那片胸|膛里,低哑地说:“我病犯了。”
金叵罗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舔了下他的耳廓:“和我订契吧。”
“……”陆一鸣没功夫去计较他三句话不离订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订了契,我就好了?”
“是。”
“为什么?”
金叵罗揉着他的后脑:“你的为什么太多了。”
陆一鸣刚要出言挖苦两句,突然觉得喉头一滞,嘴里发麻。
随即,嘴唇和舌头竟自己动起来,喉咙里不受控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好啊,那我们订契吧。”
陆一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手扶着自己的喉咙,想说话,身体却失去了控制——
说不出话,连咳嗽都咳不出来。
除了表情和搭在喉头的右手,其它部位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拒绝接受大脑发出的指令。
很快,他恍然大悟。
咬牙切齿:死驴妖!
果然,花莫言的声音久违地在脑海里回荡起来。
——嘻嘻嘻,想我了没有?我休养了一阵,感觉好多了。
——既然你不愿意和他订契,那我和他订吧……
不行!
陆一鸣心里嘶吼。
但喉咙依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怎么,你不订,也不许我订么?好霸道,哼哼。
喉咙里继续发出不受意识控制的声音:“阿金,订契吧。”
更主动地仰起头,朝金叵罗的下巴凑去。
喂喂喂!你!
陆一鸣眼睛快瞪圆了。
——嘻嘻。
嘴唇已经贴到了金叵罗的嘴角,轻吻落下。
左手更是悄然往下移,冷不丁轻轻摸到了什么。
啊啊啊……!死驴妖!
陆一鸣心中发出惨叫。
唯一能动的右手用力抓住了左手腕,拽了半天竟然没拽动。
——哼,矫情!你不也是男人,我都不害臊,你害什么臊。
——你不好意思,我就替你摸吧。
左手调皮地沿着那具紧实精健的身|体的漂亮线条,一路往上轻抚,最后紧紧勾住了金叵罗修长的后颈。
喉间吐出梦呓般的轻叹:“阿金,我想要……”
呸!……要你个头!
给我停下!
陆一鸣眼角简直要滴血。
金叵罗坐起身,不慌不忙点亮了床头的煤油灯。
一手抬起怀里的陆少爷的下巴,看着他惊恐的眸子瞪得像两枚铜铃,不由有些好笑,嘴上却故意说道:“好。”
陆一鸣眼睁睁看着他俯下头,重重地吻了下来。
瞬间两眼一黑。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从床榻到了桌子上。
胸|口的剧痛蓦地消失了。
怔了怔,抬眼。
只见床榻上,两个人正衣|衫|不|整地交|缠着。
咦??!
陆一鸣又是一怔。
定睛一看,才发现和金叵罗拥在一起的竟然是只披了件里衣的自己。
不,确切地说,是自己的身体。
床上那个“陆一鸣”一手勾着金叵罗的脖子,一手不忘上|下|其手。
画面极其猥琐下流,闻之耳生疮,观之长针眼。
这么说起来……
陆一鸣低头看看自己,只见一片瓷白。
左侧还有一枚弧状小柄。
赫然是一只白色茶杯。
——我这是又……又……?!
忿然抬眼:你们!给我住手!!
那两人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更加动手|动|脚起来。
气得他杯脚直剁,直往床边冲过去,磨着红木桌面,发出轻轻的嗒嗒声。
金叵罗忽然跃下床,拦腰抱起床上的陆少爷,以一种暧|昧而淫|靡的姿势,径直出了房。
喂!!回来!你们要做什么?!
陆一鸣伸着杯子的把手,这下是真的绝望了。
金叵罗抱着怀里人一出门,直接进了隔壁陆少爷的房。
弗一进房,他立马变了脸,一脸嫌恶地把人扔到了床榻上。
花莫言被砸到头,发出惨叫。
不等他爬起来,金叵罗就冷冷地说了一句:“安静,若是让他听到,你就死定了。”
花莫言笑起来,轻声道:“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感觉不到陆少爷的存在,喃喃道:“陆少爷好像吓得昏过去了?”
陆一鸣在隔壁听到墙那边传来床铺那一声摇晃和那一声叫|床,觉得自己不想做人了。
太丢人了。
想跳下桌子来个粉身碎骨。
转念一想,不行,这个时候要是粉身碎骨了,是不是会回到身体里?
也不知道那边在干什么龌龊事,还是先不跳了吧。
真是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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