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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假正经, 刚才……你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花莫言慢慢坐起来, 眉眼恣意地扫着坐在桌边微微敛目不言的金叵罗。
他一手撑在床上,微一弯腰, 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从床榻前的火盆里捞出小半片烧成深黑的纸符残屑, 上面写好的符咒被烧过后变成了灰白色。
“这符,画得可真丑……不过, ”花莫言忍不住对着老本行的东西品评起来,“倒是画对了。”
手指略一用力, 那半片残屑瞬间成了粉末, 簌簌落入盆中。
他眸中狡黠的流光微转:“陆少爷今天在集市就买了这点镇妖符,不知道是为了谁呢。”
暗暗瞟着金叵罗, 见他神色毫无波澜, 不由有些悻悻,说道:“老怪物,天狗食月的日子也近了,咱们也不必遮遮掩掩,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从陆少爷身上拿到的东西,我已经知道了。”
金叵罗眸中寒光从眼角一闪即逝,冷哼道:“哦?”
“你不说,我也约摸能猜到,陆少爷……不是个普通的废材。”花莫言光着脚跳下床, 靠近桌子, 自顾自倒了杯茶, “我还说呢,你这样的老怪物,怎么会甘心在这样的寻常人家当起了保家仙,又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废物,甘愿伏低做小的……果然是老谋深算啊,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说着,他挑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金叵罗。
金叵罗一如既往,不置可否。
不理会金叵罗的沉默,他兀自絮絮叨叨:“我一直以为,这宅子里的妖气,全是你带来的,万万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花莫言低头看向自己和躯体,浅笑着说道:“我先前竟然察觉不到这副皮囊上也透着零星妖气呢,还道是从你身上沾来的。直接近来这幅皮囊上的妖气愈来愈重才……呵,果然,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说着,他抬起头,又朝金叵罗望去,眼神中夹杂着凉濑的笑意。
“这世间,不单人分三六九等,妖也分五参十六等。每向上进阶一等,妖物的形态和妖力都会大不相同。每到月食之夜,阴气和煞气最是浓郁,总有些妖物趁此机会吸取天地之精华,修行进阶,运气好的,直接省了上千年的功夫,直接越过数级,妖力不知能翻多少倍;运气不好的,渡不过修行劫,或是前功尽弃,或是一命呜呼,正可谓,不成功,便成仁。但,若是能得外力相助,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比如……”
金叵罗斜睨他一眼。
花莫言继续:“比如……跟一个道行高深或是妖力强劲的角色订‘成仁契’,以其法力为庇护,提高成功渡劫机率。所以很多道行高深的道士往往用这种法子,收罗一些妖物来订契,一旦功成,妖物多半能冲到三等以上,这些妖力冲天的妖物便永世成为其门下走狗,任其驱策。只是一旦失败,和妖物订契的角色往往须代承天罚,若侥幸不死,必为妖物所噬,沦为妖物的果腹之物,其法力会被此妖物吞食化用。”
金叵罗像是被逗笑般挑起了眉毛,启唇道:“你觉得他……是道行高深,还是妖力强劲?”
“他现在当然不在二者之列。”花莫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下,“而且,这个‘成仁契’委实风险太大,所以现在除了那些不怕死的,早没什么人用了。但还有一种契要省事得多,”他唇角上扬,“只要找到一个有些道行的角色,以花言巧语作饵,诱他订契,在天狗食月那天晚上把他吃掉就可以了。这个叫作‘天契’,取‘食为天’之意——虽然效果远不如‘成仁契’,但也可让功力大大精进呢。”
金叵罗懒懒地往椅背一靠,满脸嘲讽:“有些道行的角色……你是说这个废物?”指一指花莫言的身体。
“别装啦,”花莫言跳上床榻盘腿坐好,“陆少爷身上的锁妖阵虽然藏得极好,但近来随着天狗食月的逼近,他妖气陡增,锁妖阵已经快锁不住了。”
“锁妖阵,本来是用来锁住妖气的,但陆少爷身上这副,看起来……锁住的可不仅仅妖气,”边说着,他边低头看向手腕上若隐若现地跳动着的半透明的符咒,喃喃道,“这副锁妖阵藏得可真好,我先前一直没看出来……要不是上次我炼的几根妖骨在筋脉中不小心把它扎破,估计也不会损得这么厉害。看陆少爷的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人啊……这就有意思了。再过两天,估计陆少爷身上的妖气就能把它撕碎了。到时候,陆少爷真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呢,嘿嘿嘿。”
金叵罗又是一言不发。
“不过,我也很好奇,这副锁妖阵是谁给陆少爷用的?我更好奇的是,你若是把陆少爷整个吃下去,能让你涨上多少道行?够你塞牙缝么?”
“说这么多,”金叵罗淡淡地道,“就不怕我拿你下手,先灭了你的口?”
“灭口?”花莫言笑起来,“你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
他揉着自己的下巴,轻声道:“你留着我到现在,又不让我出窍,不就是想让我在月食前挡住那些烦人的小妖,省得陆少爷趁你不注意犯了蠢、让这副皮囊崩口缺角的。不是吗?”
见金叵罗又缄默不语,花莫言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陆少爷总说你乏味又无趣,”花莫言撇起嘴,“三十棍朝你天灵盖打下去怕是都敲不出三十声响来。”
他开玩笑似地指了指床前的火盆:“这里的灰,可是好东西。若是陆少爷把它撒进水里让你喝,你可千万别喝。以你的道行,喝了虽然没事,但兴许会拉肚子呢。”
金叵罗慢慢站起来,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你可以滚了。”
“滚?”花莫言躺下来,“我又出不去,能滚到哪里去。”
金叵罗抬眼,浅色的眸子映出两星寒芒。
花莫言在看到那两星寒芒的一刹那,周身一阵刺痛,赶紧匿了。
临去前心里恨不得上去把那老妖物的眼珠子给剜了:你等着,等月食之夜,看我能不能把你撕层皮……
陆少爷的躯壳在床上一顿,便软软地瘫在那里,不再动弹。
金叵罗快步走到隔壁,看到那只白色的茶盏正缩在桌角,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由暗自勾起嘴角。
-
清泉县,警署。
审讯室里,高大的男人趴在桌子上半天没有动。
一名戴着医用帽子、口罩和白手套的人拎着一枚医药箱出现在门口,对文渊低道:“药看样子已经起效了,药效只有一小会儿。”
文渊点头示意他进来,表情恬淡地看着那人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取出一只针筒,套上针管。
随后,拧断箱中排列在皿中的一排透明安瓿瓶,将里面的药水依次倒入一只稍大的玻璃瓶中,混合,摇匀,再以针管将混合好的药水吸入。
那人向上将注射器轻轻推出一小段,排出里面的空气,再度向文渊征求意见:“这种混合针剂只用几个死刑犯实验过,国际上并不认可。根据案例,这种吐真剂虽然可以让试验者在不受意识控制的情况下吐露真话,但也有极大的风险……”
“有可能导致当事人精神失常,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文渊不以为意地说道,“喝水可能会呛死,吃饭可能会噎死……如果总是裹足不前,我们岂不是只能饥|渴致死了。”
“可是几天前刘副官让我过来试的时候,你不是不同意的么?”
文渊回想了一下,那时候确实是自己拦住了他,觉得不人道。
现在倒是对那时候的妇人之仁难以理解了。
如果早点用上这种新兴科技手段,说不定案子早就破了。
那人犹豫了下,终于像下定了决心,用箱中备好的棉球给那个趴在案上的男人露出的后颈抹出一个淡黄的圈,熟练地举起了针筒。
文渊看着那管透明的药剂缓缓地减少,莫名地舒了口气。
他笑笑,慢慢在对面坐下,翻开了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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