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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叵罗在黑暗中猛的张开了双眼。
刚才在熟睡中, 胸口一阵心悸, 如同有人在那里击起了战擂。
他顿时从梦中苏醒。
一手撑着床板悄悄坐起,一手捂紧左胸,金叵罗疑惑地锁紧了眉头。
总觉得, 有什么在不远处召唤他。
——他的心。
就像是他的心正在召唤他这个旧主。
它, 似乎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它究竟在哪里?
金叵罗不经意间将视线随意落在枕边。
枕边人睡得极香沉,仿佛正沉浸在某个妙不可言的美梦中。
从这个俯看的角度,陆少爷浓密舒展的眉毛尤为修长, 斜飞入鬓。
光洁的额头映着窗棂漏进来的淡淡的月色。
五官中的其余四官则默默隐入黑暗, 唯有俊美的轮廓依稀可见。
如同黎明前的山川, 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峻逸。
金叵罗不由看入了迷,不自觉地想起陆少爷清醒时那双温煦明亮的眼睛。
初见时, 那两道视线,如同两道在春风里落进窗棂里的月光, 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记得, 当时陆少爷认定了他是个洋人, 还用洋文跟他打了个招呼。
金叵罗心中一声冷哼,真是个蠢材。
嘴角却勾起了自己看不到的温柔的弧度。
这道弧度, 在地底冰川撕开了一个裂口, 凝着冰晶的雪莲成簇地在裂口生长和绽放。
像是忍不住要将这些雪莲赠与枕边人,金叵罗迫不及待地俯下身,想在他的额角, 唇边, 锁骨……上留下印记。
今晚在院子里吃到的吻, 远远不够。
哼,怎么可能够呢?连舌头都没有……
他想要更多,不仅想要陆少爷主动吻过来,更想……弄得陆少爷黏乎乎气乎乎的。
不等他的嘴唇触到陆少爷,身下一阵剧烈的颤栗,随即胸口被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道撑开。
一个力道不小的肘击。
月光下,那双紧闭的眼睛张开了。
带着惺忪的惓意。
眼眸映着朦胧的一层月色,随后缓缓凝起神|韵。
金叵罗的脸映入瞳孔。
那一瞬间,金叵罗看到那双眼眸中浮起的不是平素里的温煦,不是被逗弄后的懊恼,不是被吵醒的起床气,更不是眷慕,而是……满眼的惊恐,夹带着几分忌惮。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随即,这些神色都消失了,被迅速浮上的笑意完全覆盖。
陆一鸣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道:“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坏事?”
这口气,和寻常没什么差别。
金叵罗刚才满腔的暖意却莫名冷却,他退开,讥诮地说道:“你流口水了”
陆一鸣用手擦了擦嘴角,好气又好笑地说:“放屁,什么也没有。”
金叵罗凑近他的脸,在他唇畔啄了一下,低低地道:“现在有了。”
手悄悄搭到了他的腰间,从衣摆的空隙里,探了进去。
陆一鸣用力抓住他的手,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出去。”
“为什么?”金叵罗带着喘|息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略有些懊恼的呢喃。
“出去。”陆一鸣重复了一次,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音色趋于平淡。
他看着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的金叵罗收回手,后退了一下,跳下床,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轻轻抚过刚刚被滚烫的指梢触到的皮肤,长舒了口气,重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金叵罗掠过金陵镇那一顶又一顶鳞次栉比的屋顶,越过一个又一个楼台,穿过林间,来到了河边,一步一步走进了犹带春寒的河水里。
直到冰凉的河水没过了头顶。
心头的躁火却一分未凉。
他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蠢材左右了心神。
——胸腔里的这颗心,实在是太不经用了。
如此轻易地就被激怒,被点燃。
哼。
过了不知多久,他结束了闭气状态,慢慢涉水走回了河岸。
水珠沿着他的皮肤迅速地滑落到地面。
柔软的头皮垂贴在额头和耳后,不停地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黏乎乎地粘在身上,让他愈加烦躁。
——他不知道人为什么非要穿这样的累赘。
看世间万物,除了人,那些飞鱼走兽,无一不将自己的身体坦然于世,岂不是轻松得多?
如果不是陆一鸣一直跟他说,穿上这些衣服有多么好看,让他听得厌烦,才不会把它们穿在身上。
看吧,总是受他左右和摆弄。
金叵罗不耐烦地撕开了身上湿答答的长衫,露出了矫健得精致的身体。
肩背上细薄而紧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滑动着有张力的漂亮线条。
身后的树林间传来踩过细草叶的细碎的脚步声。
金叵罗停下刚把衣服撕到腰间的动作,将碎布条在腰上草草一系,回头冷冷地看过去。
眉毛挑起:这个时间,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
哪怕是要采蘑菇也未必太早了。
一团白乎乎的影子从林间小径里蹿过来。
借着月色,金叵罗定睛一看,为自己看到的东西吃了一惊。
竟是一枚肉球?
那肉球走近,金叵罗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两岁的婴孩,一丝|不|挂,浑身肉乎乎的一团白肉,乍看竟如同一只肉球。
但他的动作却完全不像普通婴孩的笨拙,倒像一只敏捷的胖猴子,一蹦一跳之间,迅疾之至。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注意到河边完全没有人类气息的金叵罗,自顾自地走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前面的小径上蹿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林子的另一端。
金叵罗冷冷一笑。
真不愧是个妖镇,各路妖怪层出不穷。
忽然想到,自己不在陆宅,那些小妖,不知会不会又跑到陆宅去捣乱。
但……
既然他身上的符咒已经破除,那便应当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金叵罗淡淡地想。
心头像被刀片浅浅划了一片。
凉刺一下。
金叵罗皱起眉头:哼,卸磨杀驴?想得倒美。
即便你不需要,我也会有一万种法子让你需要我,离不开我。
——管你符咒破没破,你都会是我的。
这么想着,金叵罗又不自觉地浮上了嘲讽似的笑。
脚步朝着陆宅的方向渐渐轻快起来。
-
深夜,文渊仍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对着卷宗发呆。
摊开笔记本,他提起钢笔又放下,如是再三,终于在笔记本的空白页面写下两个遒劲刚健的大字:
道士。
将之前所有的线索一一连接起来,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道士。
王寡妇的故事里,有一个挑唆她的道士。
地方志里,关于陆展鹏的故事,有一个除妖的道士。
甚至,陆一鸣的回忆里,也有一个多次出现的道士。
文渊愈是推敲,愈是觉得,这是同一个人。
他素来平静的眸里缓缓燃起两星比油灯还炽烈的火苗。
他平抑不了内心的兴奋。
这股子兴奋,犹如星星之火,在他的骨血里渐成燎原之势。
他不在乎是这个道士玩弄妖术,抑或是招摇撞骗。
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一道道迷宫里的门前疲惫至极几近放弃之际,竟然从地砖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不论这把钥匙是否能打开眼前的一道道门,至少都让他看到了希望。
文渊霍地站起来,脸上微微发烫。
他推门出去,看到外面空荡荡的大办公间,这才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除了他,局里已经没人了。
他的喜悦无人可以分享。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从心底涌上来,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快步离开了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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