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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打烊之后, 陆一鸣逛到夜市拎了只烧鸡和两个肉包就兴冲冲往家里走。
暮色渐浓, 周边的人家已亮起零星的灯光。
陆宅笼在苍茫暮色之中, 半是昏暗,半是沉静。
推开家门那一刻, 陆一鸣便感受到家中的安静。
没有人烟味儿的死寂扑面而来。
一时有些说不出的心悸。
金叵罗显然不在家中。
今天在铺子里一整天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不知道到哪里浪荡去了。
面对着院前黑洞洞的一排厢房, 陆一鸣没来由的有些恐慌。
他突然意识到, 这宅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小时候,无论何时他回到家里,总能看到丫环家丁们忙前忙后的身影,还不时唤他一声少爷。
热闹得很。
当时并不觉得这份热闹有多么难得,只道是寻常。
到了后来, 至少还有陈姐。
她独自撑起了家里的生气, 一个人把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惜陈姐回老家去了。
陆一鸣习惯性地朝井边走了两步, 忽然想起什么, 叹了口气, 转头进了厅堂。
过了好一会儿,厅中亮起一片暖色橘灯。
陆一鸣坐在桌边, 就着灯光,啃起了烧鸡。
酥皮嫩肉,油汁四溢, 香气扑鼻的烧鸡, 不知为什么, 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腊。
陆一鸣兴致缺缺地吃了一半, 丢在碟子里, 目光穿过院子落在紧闭的大门上。
心绪有些烦乱。
阿金哪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死了?
陆一鸣用手帕擦了擦过角,洗过手,寻思着既然百无聊赖,倒不如再出门逛逛去。
脚刚迈出厅门,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如同有一只看不到的巨大手掌给他头顶重重一击,顿时浑身一软——
陆一鸣闷声跪倒在门前。
他吃力地用双手撑在地面上,把身子支起来,疑惑地四顾,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厅中的灯光把厅堂映得满满的,但厅堂外,灯光到不了的地方,黑漆漆的压抑。
陆一鸣试图站起来,又是一阵莫名的眩晕,重新瘫倒在地上。
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中,陆一鸣眼前开始出现重重黑影。
一时天地之间,他只听得到一个声音。
粗重的喘息。
愣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是自己胸腔和鼻腔一起发出的粗喘。
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陆一鸣挣扎着抓着地面,隐隐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
不等他搞清楚自己抓到了什么,眼前已彻底黑了下来。
-
刘文远用白色的手帕捂着鼻子,嫌恶地打量着冷冻柜里的尸体,沉声道:“你说……这个才是真正的陈连城?”
文渊点头,说道:“是的。”
“你有什么依据?”刘文远问道,“那一个月前死的那个,是谁?”
“其实,”文渊迟疑了一下,“陈家的几十具尸体我们都一一作过详细的尸检,陈家的子女都有一个特征,就是他们的一只脚都有至少六个脚趾,有一个甚至有七个脚趾,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扁平足。可是陈家的女眷们双脚与常人无异。从遗传学上来说,这些特征应当很大机率传自他们的父亲才对。可是之前在陈家死的那个陈连城,他的双脚脚趾都非常正常,也并非扁平足,不过当时我们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昨天的尸体,经过陈连城多年的多张照片对比,发现他与陈连城的五官一模一样,年纪也对得上号。此外,法医发现他的脚与陈家子孙的脚形相似,不仅扁平足,而且也是一边六只脚趾。同时,在尸体旁边,我们发现了一张□□,戴上它,简直可以换另一张脸。可见他一直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在金陵镇,隐藏得这么好,难怪我们掘地三尺也未觅其踪。”
刘文远放下手帕,目光沉静:“那之前那一个,难不成是替身?”
“根据我的推测,想必是的。”文渊说道,“这个陈连城,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家,所以一直活在暗处避祸。万万没想到,他是避过了,他的家人却没有避开。最后他自己也死于非命。”
刘文远长叹,看向远方:“这个仇家,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们却一直没有线索。”顿了下,“死因呢?真的是吓死的?”
“法医的检测报告是心脏病突发同时出现原因不明的窒息,不排除吓死的可能性。”
刘文远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么说起来,陈家是全死绝了?”
“如果按户籍来算的话,陈连城这一支确实是的。还有些表亲,但关系都比较远了。”
刘文远又沉思了相当长的时间。
良久,他重重地叹息,说道:“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文渊不由怔住。
先前,明明是这个人找到自己,摆出一副非破不可的架势说要和他一起破了这桩案子。
现在,竟然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嘴脸说要‘到此为止’?!
开什么狗屁玩笑!
刘文远拍了拍他的肩旁,苦笑道:“到底还是太年轻啊。”
他缓缓地呢喃道:“我为何而来?”
文渊又是一怔。
刘文远已自问自答地低声道:“我为大小姐的请托而来。”
他笑笑:“陈谨之是我家大小姐的未婚夫,万一依约结了婚,他就是大帅的乘龙快婿。他家里出了这样的大案子,我当然非破不可。可是眼下,陈谨之在哪里?死了。现在连他唯一的血亲也死于非命,这案子牵扯到了怪力乱神,变得错综复杂。既是破不了,亦没有非破不可的必要。”
文渊凝眉不语。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但他无力去反驳。
“对了,”刘文远像是要向他解释似的,“今天上午我正好接到了大小姐的手信,说让我把陈谨之的骨灰下葬再回省城向她复命。即使破了案,也再没有人去关心了。大小姐的伤心只是一时,很快,她就会另觅良人,忘掉这桩不幸的姻缘。我们又何苦在这个案子上大费周章浪费时间?”
“难道不需要一个交待?”文渊静静地问道。
“交待,自然是要有的。”刘文远眉头舒展,“不过既然无人深究,要怎么交待,还不是在你么?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想个大纲给我,我会替你好好圆一圆。”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毕竟,我们在这事上,也算是上过同一条船。”
文渊拎了五斤烧刀子回家,空腹自斟自酌喝到深夜,胃烧得厉害,却又停不下来。
过了子时,门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
文渊顶着醉意推开门,只依稀看到墙根有只耗子。
那耗子竟不怕人,与他大眼瞪小眼对着看了半天。
他笑了笑,朝它扔了只酒杯,把它吓跑了。
正要退回屋里,前方黑暗中扑腾而起的一团东西把他吓了一大跳,酒都被吓醒了。
等那东西落地,他才有些好笑地发现,那竟是一只野山鸡。
文渊提着那只野山鸡进到卫生间,把它和昨天被送来的山鸡绑到了一起,再跑到门外喊了一声:“喂,小娃娃?”
门外伸手不指五指,静悄悄的一片,除了树影婆娑,再没有别的动静。
-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在夜色中贴着小镇的楼宇掠过,那抹成功融入黑夜的身影冷不丁冲向云霄,飞向了远处的山林。
在连绵的青山深处,在树影遮天蔽日的地方,在冰冷的湖水底下,似乎有一头巨兽正在翻滚。
山中有它咆哮的回声,木叶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簌簌发抖,水波滔天,掀起数丈高的巨浪,水雾弥漫开来。
月亮都仿佛要避祸一般躲到了云的背后。
不知过了多久,咆哮声才渐渐息止。
湖水重新恢复了平静。
“哗——”
一个矫健的身影破开水面走上了湖畔。
他赤|裸|的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水花,有如一身晶莹的铠甲。
水珠随着他大步流星的动作不断淌到地面的草叶上。
乌鸦不敢近身,小心翼翼地跳到离他最近的矮枝上,轻声问道:“主人,又……又失败了?”
金叵罗抬起眼皮,一双眸子射出两道寒彻十米的锋芒。
薄唇微动:“乌鸦嘴。”
乌鸦委屈地撅了撅原本就撅着的嘴,弱弱地说:“人家本来就是乌鸦嘛。”
这时,月光猛然从云后泄出清冷而柔和的雪色光芒,映亮了金叵罗光滑精实的后背。
在他滴水的柔软的头发的掩映下,隐隐可见后颈有一枚黑色漩涡正在转动。
乌鸦眼珠子一动,叫起来:“只剩四十九个圈了!!主人,你的五十大关破了!”
金叵罗挑了挑眉,反应冷淡:“只是暂时的,撑不了几天。”
第五十道封印实在是过于强大,若是不能在这几天稳压住,会迅速反噬,重新封印他的部分筋脉和记忆。
但是暂时冲破这道封印,也让他恢复了一部分新的记忆。
他想起来很多被遗忘了许久的东西。
同时,他的体内,如同又打开了一道新的阀门,沉睡的力量们正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百骸。
可惜的是,这些都只能短暂地拥有。
除非……
金叵罗轻抚着左胸口,指梢能感受到里面的东西正剧烈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知道它根本不能承受刚刚发生的一切,现在已经在里面鲜血淋漓。
咬牙切齿。
“我的东西,必须马上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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