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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夜空, 两道黑影一长一短, 一先一后从天际掠过。
最终徐徐落在金陵镇东南一隅的陆宅屋顶。
月下,滴着水的、颀长苍白的身影从屋顶无声落地。
甫到屋顶, 他眼角就瞥到了厅堂门口趴倒一动不动的人。
撩起遮过眼帘的湿发,拧了把留海的水, 眉头一紧。
他差点忘了, 之前匆匆忙忙和陆少爷订了契。
那么刚才他突破封印关卡所承受的痛苦, 陆少爷估计多少也会受到点波及。
乌鸦在树枝上跳了跳:“陆少爷是不是死啦。呱。”
顾不上瞪它, 金叵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身旁,俯身伸手一捞, 把人翻了个身横抱在怀里。
陆少爷额角磕了个大包,不省人事, 所幸呼吸平稳。
金叵罗呼出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脸,把人带回了房。
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 金叵罗思绪飘向了远方。
他总觉得,自从回来后,左胸口就跳得更厉害了, 如同有人在里面敲起了战鼓。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召唤。
又或者说, 是那里,正亟待缺失的部位归位。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他的心, 好像越来越近了。
金叵罗抬眼望向窗外, 对面厢房的屋顶在夜色中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水面上浮出了一架乌木般的瘦骨, 两边螭吻高高翘起,有如一艘木舟悬在半空中。
心头一跳。
……横舟阵?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从这里看那个方位,也没有留过心。
陆宅怎么会有这种阵法?
这种阵法,是懂风水的人,摆来挡煞气和晦气的。
但像陆宅这种晦气冲天的地方,横舟阵只会把晦气挡在宅内,散不出去,导致晦气日久年深越积越多。
他很早就感觉到,这座宅子的格局与设计,看上去不像表面上那样平平无奇。
就像这座镇子一样。
这座镇子从远方的高山上俯看下来,像极了一枚头颅的形状。
野兽的头颅。
以东西两头遥相呼应的钟楼和鼓楼为长角,以镇中心的塔楼为鼻。
那么,它左眼差不多是陈家宅子的位置,而陆宅恰好在右眼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真是微妙得很。
完全不像是巧合。
起初金叵罗猜想这或许是龙头也说不定。
但多看了几次,他便发现这里没有龙的贵气,倒是有不少肃杀的晦气,引来不少妖魔鬼怪在周边寄居。
——定非瑞兽。
胸口的鼓声更急促、更密集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金叵罗捂住左胸口,却抑不住里面的躁动。
他跃出窗外,凭着冥冥之中无名的指引,掠上了屋顶。
胸口的躁动戛然而止。
金叵罗举目四望,什么也没看到。
可恶!
他垂下头,咬紧牙关。
-
清泉县。
幽深的巷道里,传来轻悄的追逐声。
“吱——”一只毛色灰黑的老鼠飞快的往前蹿去,不小心撞到了被扔在路边的废旧三轮车的车轱辘,眩晕地转了半圈儿,被身后几米开外的猫叫声吓得箭似的继续往前飞奔。
不一会儿,一只条纹大花猫轻盈优雅地从墙上几个起落,很快落地挡住了老鼠的去路。
大花猫还没来得有张开嘴向簌簌发抖的老鼠耀武扬威,就被一只胖嘟嘟的手掌捏着脖子拎了起来。
大花猫疑惑地抬头一看,抓着自己的竟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想到自己平日里经常被主人家的几个小娃娃蹂躙的惨痛经历,大花猫惨叫一声奋力挣脱逃掉,身影在墙头一闪,就再也不见了。
大敌离去,老鼠猫口脱险,喜不自禁,正要转身偷溜,却发现身子已经动弹不得。
怔了怔,才发现自己竟被那个小娃娃紧紧抓住,捏在了手里。
那小娃娃看起来顶多两岁出头,长得甚是可爱,尤其浑身不着|寸|缕,在月光下露出一身圆滚滚瓷白白的嫩肉,活像刚出炉的肉包子。
啧啧。
哪户人家不看好自家孩子,大半夜的放着他在道上走?
老鼠翻了个白眼。
小娃娃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盯着老鼠滴溜溜地转了半天,似乎在思考什么。
没等老鼠寻思着怎么挣脱这只肉爪,只见小娃娃冷不丁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说时迟,那时快,老鼠的腰已经被小娃娃咬在了嘴里。
老鼠发出绝望的悲鸣。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挑嘴了么?老子还是活的啊!
“咔。”
前面不远处的门开了。
暖色的灯光从门内照出来,映亮了昏暗的路面。
小娃娃被光晃得眯起了眼,动作一顿。
门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捏亮了手里的手电筒,慢慢走了过来。
看到小娃娃嘴里正咬着一只放弃挣扎的小老鼠,他不由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那玩意儿好吃吗?”
小娃娃“呸呸呸”地把嘴里的老鼠吐出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个男人二话不说,把小娃娃一手拎起来,不顾小娃娃咿咿呀呀的挣扎,强行把他带进了屋里。
奄奄一息又再度重获新生的老鼠悄悄跟了过去,爬到窗户上,隔着窗玻璃看着里面的男人端出半碟白斩鸡给小娃娃:
“喏,尝一口?得这样煮熟了,蘸上酱,才好吃。”
小娃娃犹豫了一会儿,怯生生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青年笑了笑:“好吃吗?”
小娃娃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
“那就吃完吧,这是你送的头一只鸡,这一半是留你的。”
……
看着屋内的人风卷残云大块朵颐,窗台上饥肠漉鹿的小老鼠流起了口水。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爪子和肚子上的毛,半是恶心半是绝望:以前变成鸟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能变成耗子?!
鸟还能飞着玩玩,这耗子除了被猫逮被人欺真是没什么意思啊。
它寻思着,哪怕自己现在过去要跟文渊说自己是陆一鸣,不等它走近,文渊就能一皮鞋把它给拍扁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似乎是失去知觉前碰到了只耗子,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魂魄就已经到了耗子身体里。
当时把陆一鸣恶心得跳到井里洗了半天澡才游上来梳毛。
金叵罗迟迟不归,他对着自己昏死过去的身体搬不动叫不醒,实在无聊,耐不住以耗子之姿出门溜哒起来。
想不到这一路险象环生,在鬼门关边上溜了好几回。
刚刚躲过一只黑猫,又来了只大鸟,躲过大鸟,又来了只花猫,半躲半逃竟走着熟路来到了文渊家附近。
原想试着找文渊玩玩,结果刚才文渊一杯子砸过来险些把他砸晕。
逃出来又被大花猫给盯上了,跑得他全身骨架子快散了。
耗子陆一鸣托腮。
算了,还是回家去吧,小心点儿应该能活着回去。
也不知道阿金回家了没有。
心里也有些嘀咕:不知道我家阿金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该不会一掌把他拍死?
——横竖要死的话,还是死在家里吧。
-
金叵罗正躺在屋顶枕着手臂数星星。
左胸口毫无预兆的重新击起了战鼓。
金叵罗霍然坐起。
又来了。
沉心静气,接受召唤。
似乎是在东南方位……
金叵罗朝东南方望去。
越过隔壁家的庭院楼台,便是一片空荡荡的巷子。
难道在那里?
径直起身朝巷子掠去。
说也奇怪,他刚离开陆宅朝东南方靠近的时候,心口的战鼓有如雷鸣轰响。
但到了巷子里,胸口却又渐渐平静下来。
细细一琢磨,金叵罗察觉到了什么。
他从屋顶冷冷地望向陆宅新搬来的邻居家的庭院。
那户新来的张姓人家。
原来……藏到了这里?
-
陆一鸣从墙缝溜回了家。
厅堂空荡荡,他的皮囊已经不见了。
看来阿金回来了。
陆一鸣雀跃地冲回房中,却只看到自己躺在榻上。
金叵罗不知又去了哪里。
啧。
陆一鸣有些烦躁,冲进厅堂把晚上吃剩的烧鸡骨头又啃了啃,才重新回房,在枕头上小憩。
眼角瞧见书架下那条缝。
——那是通往地窖的入口。
正巧现在成了耗子,虽然别的好处是没有,但大晚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看得比人清楚多了。
陆一鸣心中一动,跳下床,钻进了缝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地窖里也有些食物可供口腹之需。
陆一鸣身子在缝里一挤,顺利从地面掉下了下方的台阶。
掸了掸屁股上的灰,陆一鸣抬眼往下看。
以前陆一鸣都是转动了机关,从台阶走下地窖。
这次,从缝隙里钻进来,还是头一遭,到是别有洞天啊。
以耗子的视角,地窖看着比以前空阔了十倍都不止。
就连墙上镶嵌着的烛台,看着都成了骇然大物。
这地窖,说实话,陆一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
这间房是祖父在世时用过的书房。
祖父过世后,陆一鸣喜欢这书房的朝向和格局,便改成了自己的卧房。
无意间发现了底下的地窖,虽然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却让他如获至宝。
有时无聊了就到地窖里睡两天。
陆一鸣贴着墙慢慢往下跳。
忽然,陆一鸣发现旁边的墙砖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凹凸不平,宛如蚊腿。
他睁着两只耗子眼吃力地看了半天,惊讶地发出了吱的一声叫。
是字。
墙砖上镌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每一个字都有如蚊子腿大小,以常人的眼睛纵然是拿上放大镜,也很难看得出来。
更何况在这种昏暗的地窖之中。
是以,他从前从未察觉。
不止这一块。
陆一鸣四处细看,几乎每一块墙砖上都镌满了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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