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梦江湖

29.第九章 死生不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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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醒来的时候头疼得要炸了,阿芷慢慢扶起她,帮她按着额角,按了一会儿,轻声问:“姑娘可好些了?”
    她默默看着阿芷关切的目光,猛然间想起了阿蓠,心口一阵刺痛,急忙垂眸摇摇头:“好多了。”
    敛了心绪,抬眸时见阿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秀眉微蹙:“怎么了?”
    阿芷松开手,立在床边,忧心忡忡地道:“公子中毒了。”
    她心头一惊:“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芷急忙回道:“昨夜公子酒醉不醒时被刺客偷袭,虽然肖骛及时出现,还是被伤了手臂,中了十日灭之毒。”
    她急声问:“师兄现在在哪?”
    阿芷道:“湖心亭。”
    她飞身落入湖心亭的时候,令狐玄正同轩辕一扬和南宫子珩坐在石桌前悠闲品茶呢,完全不是一个即将受死之人应该有的模样,看到她,勾唇一笑:“小师妹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她也懒得理会,上前拉过他的手腕搭上脉搏,面色沉静如水。
    一片沉默中,令狐玄挑眉轻声问:“你看我是不是快死了,这回好了,你走不了,赶快给我配解药去吧,谁让你把我灌得烂醉如泥,你要负责。”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坐在石桌前倒了杯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嗜血苍猊的十日灭用了七十二味毒|药炼制而成,等我研究出都用了哪些毒|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子珩轻摇折扇似笑非笑:“所以……”
    她目光平静:“墨封应该有解药,不过,墨封在闭关,至少一个月以后才会出关。”眸中一亮:“或许……”
    令狐玄忙问:“或许什么?”
    她沉吟了一下:“冷血紫鸢也会有解药。”
    令狐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长叹一声:“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嗜血苍猊死前对她说的那句话,莫名紧张起来。
    令狐玄看了看她,苦着脸问:“你不会真想让我死吧。”
    她怔怔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嗜血苍猊临死前问我的那句话。”
    令狐玄忙问:“他问你什么了?”
    她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令狐玄急得直拍桌子:“说呀,他到底问你什么了?”
    她手指慢慢握紧衣袖:“他问我到底能为墨封付出多少?”
    话音一落,整个湖心亭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极为诡异。
    令狐玄愣了半天,干咳了两声:“或许,乱问的吧。”
    她神色越来越焦灼:“不会,一定有问题。”眸子里急速闪过一丝慌乱:“不好,墨封一定出事了,我要马上去趟玄华堂。”
    言罢,起身要走,被令狐玄一把拉住,他气得七窍生烟:“拜托,你师兄我还中着毒呢。”
    她回头看他一眼:“我会让阿芷送解药回来。”挣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又猛地顿住,回头望向轩辕一扬,恰巧,他也在望着她,眸子里的情绪纷繁复杂,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一一捕捉了,只是沉沉说出两个字:“保重。”
    正准备离去,却见白云飘飘的远处飞身而来一袭玄色身影,带着那抹独特的凛冽气息,高山一样,落在她身前。
    他俊美邪魅的面庞极为苍白,狭长眼眸里的柔情思念像喷薄而出的火山岩浆,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蔓延,他旁若无人地深深凝着她,缓缓勾唇一笑:“还好,你没走。”
    随手一扬,把手里的瓷瓶抛给了令狐玄,目光却依旧凝在她的面上,淡淡吐出两个字:“解药。”
    她探查到他的气息极为不稳,急忙拉过他的手腕,搭上脉搏,面色瞬间白了:“怎么会这样?”
    他漫不经心地道:“苍猊在玄华洞布了心魔阵。”顿了一下,苍白唇角浮起一抹惬意的微笑:“不过,这样也好,你不会轻易离开了。”
    言罢,他的目光瞬时暗淡,身子晃了晃,山峰崩塌一样,颓然倒了下去。
    她下意识上前撑住他的身子,急声呼唤:“墨封!墨封!”
    不远处传来令狐玄冷淡的嗓音:“拜托,你师兄我中毒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急呀。”
    她怒瞪他一眼:“他伤得很重,若不及时疗伤,修为会尽数毁掉。”
    令狐玄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瓷瓶:“这样不是很好嘛,以后江湖就安定了。”
    她不想再跟他说话,沉声吩咐:“阿芷,帮我把他扶到客房。”
    她跟阿芷扶着墨封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冷冷道:“如果不想我走火入魔,便不要来打扰我。”
    足足两个时辰,当彻底打通他全身闭塞经脉,恢复他的全部功力时,她已经耗尽了五成功力。长期以来,她伤毒交加,又失于调理,身体状况本已大不如前,如今失了五成功力,于她而言,同被废了武功差不了多少。
    安置好墨封,她已经脚下虚乏得迈不动步子了,喘息了许久,方拖着沉重的身子打开了房门,守在门外的四人,面色都无一例外的极为难看。
    她扶着门框想应付性的笑一下都做不到,令狐玄拉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搏,瞬间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轩辕一扬的身子狠狠晃了晃,霎时面无人色,她拼命想解释,却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心口一阵剧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周身上下暖意融融,像似被温暖的阳光安抚着,经脉畅通,气息平顺,朦胧的意识在告诉她,她应该正躺在昆仑暖玉床上,否则,受损的脏腑不会如此舒畅安适。
    微微发凉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耳边传来一个暗哑疼痛的嗓音:“你真的……真的那么在乎他吗?”
    她的心又是一阵剧痛,不知不觉间蹙紧眉心,猛地睁开眼睛,床边空无一人。
    难道是幻觉吗?可是,他的气息明明那么真实。
    窗外晨光明媚,鸟儿欢快地鸣叫,竟然已是翌日清晨。
    她自顾自地走出房间,阿芷并未守在门外,或许不曾预料到她会如此早醒。
    清晨的空气极为清新,她漫无目的地穿过游廊,绕过庭院,顺着鹅卵石铺成的甬路走进了偏院的小花园,然后坐在四周围满了蔷薇花的长凳上,耳边只闻远处溪流的叮咚声,心中混沌一片。
    她不知道应该思考什么,又觉得应该思考的东西很多很多,一时间如乱麻一样卷在脑海里,怎么努力都解不开。她现在急需一把剑,一把斩金截玉的剑,斩断乱麻,拨开云雾,让她想看到的东西,想明白的东西,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清晨的静谧中传来娇俏的对话声。
    “你看到玄华魔君了吗?长得比我们庄主还好看啊。”
    “好看也跟你没关系,全天下人谁不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位遗世独立的上官姑娘。”
    “还别说,玄华魔君和上官姑娘真真是极为相配。”
    “我不觉得,我还是觉得上官姑娘跟观火阁的轩辕公子最相配。”
    “相配又如何?那上官姑娘为了帮玄华魔君疗伤生生耗费了一半的功力,若非情深,怎会如此?那轩辕公子虽然样样都好,可是,如今上官姑娘看都不多看他一眼,这其中差别还用人说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若让庄主知道我们又在这里乱嚼舌根,非责罚我们不可,走了走了。”
    “其实,我觉得上官姑娘如果做我们庄主夫人也不错。”
    “好了,上官姑娘就一个,分不过来,别说了,快走吧。”
    她听得心头愈发烦乱,猛一抬头,却见轩辕一扬正立在不远处默默望着她,眸子里翻涌出难以隐藏的惊天愤怒和伤痛,见她抬头,猛然转身而去。
    她惊慌失措地飞身落在他身前,慌忙解释:“不是那样的。”
    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她,抑着颤抖的唇咬牙切齿地问:“你与他关系亲近是事实,你担心他的安危是事实,你耗尽修为救他性命也是事实,如今你告诉我不是那样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攥着眼中的泪水怔怔问:“你不是不在意吗?”
    他点了点头,冷笑出声:“是,我不在意,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
    他决绝地与她擦身而过,她伸手去抓他手腕,却被他冷冷拂开。
    她面上浮出决然神色,抬起手掌按住心口,猛一用力,口中瞬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慢慢软倒下去,却在倒下的一瞬,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腰身,她出指如风,迅速封住他的穴道,拉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整个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看着他泣不成声。
    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白得吓人,眸子里是无尽的慌乱,渐渐地,又变得了滔天的疼痛。
    她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终于能说出话来,却是狠狠捶打着他的身子痛骂:“骗子!骗子!为什么骗我?你们怎么可以这么骗我?”
    他很快便冲开了穴道,却一言不发,只是悲痛欲绝地看着她,眸中渐渐噙满泪水。
    她还是不停地捶打着他:“逆转乾坤心法根本不是考槃宫的,而是观火阁的对不对?我寻你不得的那两个月,你在修炼逆转乾坤心法对不对?你用了我送你的考槃令见了师姐,然后编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让我相信师姐可以救我对不对?然而,根本不是什么净血心法,是你用逆转乾坤心法里的推宫过血跟我换了血对不对?之后师姐闭关不是因为耗费功力,而是因为无法面对我对不对?那些你回给我的信都是你提前写好的对不对?”
    她哭得快要站不住了,一口一口呕出血来,他惊慌失措地抱住她,又被她狠狠推开,她拼命厮打着他:“骗子!骗子!我竟然信了你们,我竟然相信了……轩辕一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攥着眼中的泪水,任她厮打,痛得不能自已地唤着她的名字:“心心……”
    她突然停下来,抓着他的衣襟泪流不止地看着他:“每三天,你和子珩便要回分舵处理公务,你是为了不让我发现你毒发是不是?我一直很奇怪,如今你为什么这么容易疲累,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拼命克制着哽咽继续说下去:“如今逆转乾坤心法反噬,你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还为了我来这里折腾。如果今天我没有发现,此次分别后,你是不是要宣布退隐江湖,然后一个人偷偷死掉。”
    他像似不敢再看她,默默垂下眼眸,眼底清晰淌下一滴泪。
    她用力捶着他的心口:“轩辕一扬,你以为自己很崇高是不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身子瞬间跌进一个气息凛冽的怀抱,耳边是那人毫无温度的嗓音:“跟我走。”
    她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我不走!墨封你放开我!”
    墨封紧紧抱住她,周身戾气升腾,语气坚决阴翳:“我一定要带你走。”
    她拼命挣扎,拼命嘶喊:“我不走!我不走!”
    如今的她根本不是墨封的对手,而轩辕一扬只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默默垂着眼眸,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见墨封就要把她带走了,闻声寻来的令狐玄、南宫子珩、阿芷等人已经长剑出鞘,无可奈何之下,她猛地一口咬在墨封手上,他下意识松手的一瞬,她一把推开他,迅速拔下玉簪对准咽喉。
    眼前众人齐声惊呼:“不要——”
    她泪如雨下地望着墨封,颤抖出声:“墨封,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可是,也仅仅是感动而已,我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你,曾经不会,将来也不会,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吧。”
    墨封毫无情绪地望着她,像似什么都没听到,突然,身子狠狠一晃,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便像中了魔似的放声大笑起来,直至笑得狭长眸子里水光闪烁,猛然停了下来,俊美的面庞恍若死灰,颤着毫无血色的薄唇,缓缓吐字:“放过?如何放过?”
    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玉簪的尖端在颈间划出道道血痕。
    轩辕一扬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得像要疯了,不住低声哀求:“心心,千万不要做傻事,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不要吓我……”
    她也不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墨封,玉簪一点一点刺进皮肉,溢出刺眼的猩红,蜿蜒流淌。
    墨封像似终于受不住了,狠狠闭上眼睛,痛呼一声:“上官心心,你够狠!”言罢,消失不见。
    她眼中的泪毫无知觉地一滴一滴滚落,手里的簪子一丝一毫都不曾放松过。
    耳边传来轩辕一扬哽咽的哀求之声:“心心,乖,听话,把簪子放下。”
    她终于将视线慢慢转向他,怔怔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还要推开我吗?”
    他眼中溢满疼痛的水光,狠狠摇头:“我再也舍不得推开你。”
    她终于放下所有戒备,握紧簪子颤抖地向外移动,还未彻底放下,眼前白影一闪,被他一把抱住,像怕她会随时消失似的,一丝一丝更深地把她嵌进自己的怀里。
    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何为痛苦,何为心碎,只是不顾一切地埋在他的怀里哭,再也不想离开他,死,生,都不想再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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