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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夜色幽凉。
水榭里,东方文珝和轩辕一扬倚着栏杆凝望满湖莲花,她则坐在石桌前浅啜清茶,自从昨夜同东方汐儿聊过之后,东方汐儿便再未踏出过内宅半步,这个石榴花般的女子是彻底想开了?还是闷着一个人默默伤心难过呢?
东方文珝忽然叹了口气:“南疆摄魂术?我始终相信叔叔心中当是怨气,绝非仇恨,否则,缠绵病榻的父亲早已没命了。当务之急是将少琰和众仆人的摄魂术解除,再这样折腾下去,都受不了了。”
她浅浅啜了口茶:“南疆摄魂术的解除方式也很特别,至亲父母子女的血液,或者挚爱之人的血液,一滴即可。”
那边倚着栏杆赏莲的轩辕一扬忽地闷闷笑了一声,她抬头嗔了他一眼,面庞悄无声息红了,好在有夜色掩护,不至太过尴尬。
东方文珝淡淡瞟了一眼轩辕一扬唇上的伤口,面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某个人失魂落魄了一整天,在下看着心中愧疚不已,想着若是因为庄中私事闹得你们二人不睦,那在下的罪过可就大了,幸好,幸好。”
轩辕一扬凉悠悠地白了他一眼:“是该庆幸的,否则,你的山庄就要被我拆了。”
东方文珝优雅地挑了挑眉:“一直以为某个绝情之人是断断不会被情所困的,想不到啊想不到,天意果真妙不可言。”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她愈发尴尬了,急忙打断:“还是取血解除术法吧。”
十五位旧仆的术法解除很是顺利,血滴入口,便顷刻间恢复全部正常意识,想起自己夜夜子时疯魔的样子,羞愧之下,痛哭不止,东方文珝劝慰多时方渐渐止住,她又紧接着开了一些调理身体的方子,东方文珝即刻安排人抓药熬药,皆不在话下。
东方老庄主病势沉重,东方文珝便趁着父亲服药沉睡之际,悄无声息取了血液。东方少琰还是不肯见人,二人只能采用强制措施,潜入室内,封住他的睡穴,血滴入口,再解开他的睡穴。
室内烛火昏暗,摇摇曳曳,躺在床上的东方少琰幽幽转醒,看到立在床前的三人,惊叫一声便蜷缩着退到了床脚,瑟瑟发抖地护住布满刀伤的双臂,满眼恐慌惊惧地看着他们。
立在床前的三人同时愣住,灯花噼啪了一声,三人不敢置信地异口同声惊呼一声:“难道……”
可是,谁都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即便都已心知肚明。
轩辕一扬把她送回房间,随后又出去了。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毫无睡意,便起身来到屋外看月亮,彼时已近二更天,人们都已入睡,整个山庄极为安静,她鬼使神差地沿着回廊四处走走停停,忽见夜色中一道黑影闪过,身法极快,当是一个高手,即刻提气追了上去,追着追着便有些力不从心,那人闪过一进又一进院落,直奔远处旷野而去,到底武功不如从前,不敢继续追上去,闪身回了山庄。
回头想想,那人似乎在带着她绕圈子,若是一开始目标便是旷野,何必在一进又一进院子里绕来绕去,再细想想,总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凝神苦思,突然眸中一亮,猛地停下脚步:“竟然是他。”
眼前一道刀光闪过,下意识侧身避开,劈手夺下那人手里短刀,便看到一双迷蒙如雾的桃花双眸,忍不住惊呼一声:“少琰。”
桌上烛光闪烁,偶尔火花噼啪一声,氤氲了一室的朦胧光线。
身着一袭薄纱裙的她手撑香腮靠在桌前,默默看烛火跳动,未挽长发散在身后,直垂到地上,偶有凉风自窗而入,吹得烛火摇晃,发丝飞扬。
轩辕一扬推门而入,看着她温柔一笑:“怎么还不睡?”
她目注火光怔怔摇头:“睡不着。”
他上前把她揽进怀里,温柔安抚:“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交给我就好。”
她埋在他怀里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扫了眼桌上的一小坛女儿红,笑了笑:“怎么,想喝酒了?”
她“嗯”了一声,抬头看他:“心里有些烦,想喝点酒,可是答应过你,你不在,不喝酒,所以,只能等你回来。”
他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乖。”然后斟满两杯酒,拿起一杯递给她:“少喝点儿。”
她接过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蹙了蹙眉:“真难喝。”
他拿起另一杯一饮而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难喝就不要喝了。”然后伸手去夺她的酒杯,她努着小嘴侧身避开,娇嗔了他一眼:“偏要喝。”
他眸子里光芒一荡,稍一用力,夺过她手里的杯酒,轻轻饮了一口,低头覆上她的唇,她微微怔了怔,酸涩的浊酒缓缓渡入她的口中,缠绵的吻紧随其后。
他随手一挥,桌上的烛火悄然熄灭,然后拦腰抱起她,跌入床榻,床幔飘落,在夜风中飘飘荡荡。
月上中天,月辉如练。
寂静的夜里,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她慢慢睁开冷如寒星的双眸,借着皎洁月色静静看着身畔男人安静的睡颜,轻声唤道:“一扬……”
唤了几声见他无任何反应,出指如风,封住他周身三处大穴,然后,翻身下床,随手摸过外裙穿上,闪身出了房间,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
如银月色似陡然笼上一层寒霜,她长发如墨,白衣盛雪,手持长剑立在泠泠月色里,眸若寒冰,杀气凛凛。
惊鸿白影掠过重重屋宇,来到别院里的一间正房,剑尖探入门缝,稍一用力,门栓咯噔一声断裂。
皎洁月光自缓缓打开的房门一点一点铺散在地面上,映出一个沁着凛冽杀气的持剑身影。
她悄无声息绕过屏风,剑尖挑起床前帷幔,冷如刀锋的眸光定在床榻上天命之年,却苍老憔悴如秒耋之年的老人。老人被剑光晃了眼睛,抬起布满褶皱的手掌遮住光芒,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神情怔了怔,颤颤巍巍支起身子,咳了咳,暗哑无力地问:“你是谁?”
她毫无温度地吐出字句:“一个要你命的人。”
话音未落,长剑直奔老人心口而去,噗地一声,穿胸而过,又是噗地一声,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床幔,老人大睁着惊恐的双眼,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床上。
身后剑气如风,直逼后颈,她闪电般回身挥剑迎敌,数招之后,落入下风,急忙破窗而出,此时,已经惊动了山庄里的众多高手,纷纷自四面八方涌出。
那人似乎知道不妙,突然自衣袖里摸出一个铃铛,轻轻一晃,清越的铃声响彻月夜,她只觉脑中一阵剧痛,再也握不住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也跟着蜷缩成了一团。突然手臂一痛,已被那人拎了起来,瞬间腾跃而去,不消片刻,便将紧追其后的山庄高手尽数抛在了茫茫夜色里。
苍茫的原野,她被毫不留情地丢在了一棵槐树下,然后又被那人一把抓住领口拎了起来,满眼血红地逼问:“为什么?我没有让你杀人,为什么要杀人?”
她此时方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两鬓斑白,面容冷硬,五官轮廓与东方少琰极为相似。
他又突然一把推开她,长剑指向不远处一棵树的阴影部分,目呲欲裂地大吼:“是不是你!是你暗中捣鬼对不对?你给我出来!”
黑暗中传来一声饱含悲悯的叹息:“东方永,饶你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你被算计了。”
东方永瞬间愣住。
她手中蓦然出现一把凛凛软剑,直冲黑暗处而去,黑暗处黑影一晃,落在如银月光里,宽大的斗篷下,那人身形高大,样貌硬朗狠厉,唇角明明含着笑,眼睛里却射出沁着鲜血的寒光。
她冷声问:“喋血天犼,为什么在这里?”
喋血天犼歪着头不以为意笑笑,眸子里的寒光却越来越盛:“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还不清楚吗?何须多此一问。”
她声音越来越冷:“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喋血天犼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懒散地拂了拂宽大衣袍:“我建议你还是当面问问主人比较好。”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喋血天犼唇角笑意更浓,狠厉的意味也更重了:“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只是质问这些,你可曾想过主人近况如何?可曾想过主人这些天如何痛不欲生?主人为你付出那么多,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在意吗?你真够绝情啊!”
电光火石间,一道带着逼人杀气的寒光自远处袭来,尽管喋血天犼反应神速,闪电般侧身躲避,那一剑还是自左胸划过,皎洁月光里,带出一串淋漓血珠,他手中宝剑尚未出鞘,泛着凛凛寒光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他泰然自若地抬起视线,顺着剑尖慢慢看向持剑之人那带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冷峻面容,懒洋洋勾唇一笑:“轩辕一扬,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轩辕一扬眸子里的寒意几乎要破冰而出,身畔突然传来她冷淡的嗓音:“放他走。”
轩辕一扬怔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她抬头看他,态度坚决:“放他走。”
喋血天犼笑得愈发惬意了:“看来还是念几分旧情的。”
轩辕一扬握紧剑柄的手腕微微抖了抖,目光在她面上顿了顿,眸子里的滔天情绪一点一点隐匿下去,翻转手腕,收回长剑,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喋血天犼又勾起那漫不经心的笑:“红颜啊,红颜。”言罢,消失不见。
这一边彻底陷入了沉默,那一边东方文珝抱着昏睡的东方少琰出现在东方永面前。
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东方永索性安安静静坐在了草地上,淡然看着这边的三人纷争,待这边结束了,方淡淡看了一眼被东方文珝放在面前草地上的东方少琰,浑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我只是好奇,明明上官心心已经被再次摄魂,轩辕一扬走进房间之后再未出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你们怎么会制定出这个计划引我出现?”
东方文珝盘膝坐在东方永面前,淡淡道:“很简单,早在上官姑娘被再次摄魂之前,我们便已经制定了这个计划,其他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因为我们始终相信,叔叔虽然一心想要报复,却绝不会杀害父亲,更不允许别人杀害父亲。而且叔叔一定隐在山庄的某个角落,因为这样可以直接地体会报复的快|感,也可以方便知道山庄里的一切动向,更方便控制自己想控制的人。至于一扬如何发现上官姑娘被再次摄魂,那是因他们彼此情深意笃,毫厘之间即可分辨。叔叔,你想要知道的侄儿已经解答了,是不是该解答一些侄儿想知道的事情了?”
东方永神色淡淡:“我只能告诉你,我跟喋血天犼并不相熟,我忙我的,他忙他的,只是偶尔他会暗中帮扶我一把,我也搞不懂这个人到底什么目的,不过,肯定跟那边那两位脱不了干系就对了。”
东方文珝默默点了点头,突然抬眸看向东方永,神色间现出伤痛意味:“叔叔,你可曾想过旧仆的摄魂术我们统统解了,为何少琰的摄魂术未解?”
东方永淡淡瞥了一眼昏睡在地的东方少琰,眸子里泛出厌恶之色:“原本想不通,如今想来,难道不是为了引蛇出洞吗?”
东方文珝默默摇头,悲戚之色更甚:“当年姨娘难产,足足三天三夜方生下少琰,因气血亏损严重,不足一年便过世了,你因此憎恨少琰,厌恶少琰,所以才用摄魂术控制他自残是吗?”
东方永始终神色淡淡,唯有提起东方少琰的母亲,眸子里顿时涌出难以抑制的疼痛悲伤之色。
东方文珝叹了口气,定定看着东方永,一字一句说道:“叔叔,少琰是你的儿子。”
东方永像似被什么东西击到,面色瞬间惨白,突然大喝一声:“不可能!我推算过时间,绝对不可能!”
东方文珝只是默默看着东方永,一脸沉静笃定,直到东方永渐渐冷静下来,他方道:“叔叔,我取了父亲的血,可是解不了少琰的摄魂术,所以,少琰仍旧被你控制着,如今,少琰就躺在这里,叔叔,你好好看看,你们长得多像。”
漫天漫地的星月关辉里,东方永终于将视线认认真真转向沉睡的东方少琰,恍若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细致,这么用心地打量这个孩子。
随着夜风越来越凉,他的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眸子里像似有鲜血要喷出来。
茫茫夜色深处,一位拄着拐杖须发尽白的老者蹒跚行来,浑浊的目光在看到东方永的一瞬灿烂如星。
东方永的目光慢慢转过去,血红的双眸渐渐涌出水光,嘴唇抖了许久,方随着冰冷夜风吐出两个字:“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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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轩辕一扬把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虽然面上神色极为不佳,眸子里却是满满的担忧心疼:“方才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默默摇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深深埋进他怀里,小声央求:“一扬,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身子怔了怔,没有说话,她悄悄抬眼看他,杏眸里水光氤氲:“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吸了口气,把她从怀里拉出一些,没什么情绪地问:“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她知道,如今要谈的事情是他们之间的心结,他的情绪是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房间里银辉淡淡,沉静得有些压抑,她谨慎开口:“墨封终于要出手了,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根本推测不出,他一向心思难测,我们不能这么被动,所以……”
“我不同意!”
他即刻打断她,眸子里冷如寒冰:“我绝不同意你见他!这本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你出面!”
她无奈轻唤:“一扬。”轻轻拉住他的手:“为了避免血雨腥风,你让我去试一试好不好?”
他一把挣开她的手,气得浑身打颤,抑着怒气低吼:“他是讲道理的人吗?你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非要羊入虎口吗?”
她眸子里水光更浓烈了,他满眼悲伤地俯身看着她:“如果他的条件是让你离开我,你当如何?如果我和他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死,你又当如何?”
她眼中浓烈的水雾凝成水滴悄无声息淌下,颤了颤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面上涌出无尽的悲痛绝望,抖着发白的唇起身向外走去,她下意识飞身扑过去,自身后一把抱住他,死死抱住他,泪如雨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在斑驳的月光里沉默着,许久许久,突然响起他悲凉暗哑的嗓音:“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你付出良多,你无法回报,始终感动着愧疚着,我在意得发狂,却不能逼|迫你忘记。我不是在为难你,心心,这是现实。”
她哭得身子瑟瑟发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他,不敢放手。
是的,她知道这是现实,正因为这是现实,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墨封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难道要杀了他吗?
“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他一点一点挣开她的禁锢,没有回头,留下毫无温度的一句话,消失不见了,连离去的背影,她都不曾看清楚。
轻尘飞舞的月辉里,她慌乱无措地倒退了两步,眸子里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兀自流淌,窗外冷风忽起,刮得窗棂呼呼作响,手腕上的古朴银镯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心口突袭一阵惊天剧痛,像被巨石击穿一样,她按住心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惊呼一声:“师姐!”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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