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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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柟也实在不好再拒绝,只好接过筷子,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分不清是她手艺太好,还是盛情难却,沈柟竟觉得肚子突然有些饿了。
    于是他抬头对一脸期盼的娇娇说道:“味道不错,放到桌子上吧,我过去吃。”
    娇娇喜出望外,笑着应下,端着碗去了外间,看着他费力地从床上挪到轮椅上,又自己推着轮子过来。
    娇娇见他皱眉看着双手,赶紧绞了湿帕子给他擦手。这位沈三少虽然在行动一事上不愿假手于人,却依旧是一位需要人服侍的少爷。娇娇没给人做过丫鬟,戏班子里却是不缺需要被服侍的客人的,是以他一个眼神,她就懂了。
    沈柟吃饭很斯文,慢条斯理的,也不吧唧嘴。若是忽略他受伤的那边脸,看着竟也怡人得很。娇娇不由得回想自己吃饭的样子,为自己的粗鲁感到羞愧,暗暗地记下他的一举一动,决心明天开始也要这样吃饭。
    他不仅吃光了面,还很给面子地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娇娇雀跃地捧着空碗打开门,高声呼喊杏儿。侯府的饭菜那么好吃他都不吃,自己随手做的一碗面吃得一干二净,她心里的自豪劲儿真恨不得叫全侯府的人都知晓。
    杏儿瞧见那空碗,忍不住怀疑面是娇娇自己吃掉的。
    她这点儿小心思娇娇哪能看不出来?娇娇挺着胸骄傲地说:“别瞎想了,沈三少吃的,不信你问他。”
    杏儿当然不会真去问,撅着嘴拿着碗走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那么多好饭好菜沈柟不愿吃,就那么一碗啥都没有的白水面怎么吃得下去?
    她说给采蝶听,采蝶哼了一声,道:“怕不是请来了个小妖精!”
    沈柟吃完没回床上,因为娇娇坚持说吃完饭应该消消食,便怂恿着许久不出门的沈柟去院子里转悠。
    沈柟并不愿意出去,可瞧着她并不喜欢一直呆在屋子里,只好陪她出门。
    “你这里怎么连朵花也没有?”娇娇抱怨说。院子和侯府大太太那儿虽然不能比,和寻常人家比却不小。可整个院子光秃秃的,莫说花了,草都没几根。
    沈柟有些尴尬。此前因着情绪不佳,他看什么都生厌,院子原先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都被他叫人连根拔起。
    那些生机勃勃的东西令他将自己的惨淡看得太过分明。
    “我们可以去院子外面吗?”娇娇兴致勃勃地问,她还没逛过侯府,好奇得很。她和沈柟虽然今日才初见,可他对她百依百顺,令她以为自己可以提出更多要求。
    沈柟却淡淡地说:“下次吧。今日已晚,再过一会儿该沐浴休息了。”
    娇娇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疏离,心里突然凉了一下,便没有再坚持。
    他待她虽好,但还没有好到什么都愿意依着她。
    叽叽喳喳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沈柟再迟钝也知道她听了刚才的话不开心了。
    “你方才说,你会弹琵琶?”他试着挑起话题。
    娇娇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是啊,我是如意班弹琵琶的,没人告诉过沈三少么?”
    他对她疏离,她便也对他疏离,这样就公平了,娇娇忿忿不平地想。
    “得了空弹一曲给我听听吧。”沈柟继续尝试弥补。
    “我没有琵琶了。”娇娇想起来便生气:“府上的嬷嬷说侯府是高雅的地方,我这样的戏子进来就该洗干净什么铅华,不许我带过来。沈三少也喜欢听这样不高雅的声音么?”
    最后那句显然是迁怒。沈柟见她还在气头上,便机智的不再开口了。
    沈柟沐浴不许婢女进,只让小厮在外间候着,以防有个什么万一。如今虽然有了娇娇,他却也不许娇娇跟着。娇娇还在跟他置气,也不愿意跟进去长针眼,另外叫人烧了热水在自己的厢房里沐浴。
    她身份只是个姨娘,住不得正屋,她们给她收拾了一间小小的厢房出来。
    虽然不大,但娇娇还算满意——再小也不会比她家中更小了。
    那股热乎劲儿过去之后,她有些后悔了。
    虽然先前拍着胸脯说会照顾他一辈子的是她,可现在冷静下来,她又不是那么情愿了。沈柟说他活不长,若是以后沈柟去了,她如何傍身呢?沈侯爷不待见她,肯定会把她遣回家或者发卖出去;家中爹娘年纪大了,多一张嘴便是极大的负担,而她年老珠黄,不会有男人要她,到时候她便只能像余嫂一样有一顿没一顿了。
    她甚至看见了头发花白的自己坐在街角乞讨,那境况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娇娇不禁打了个寒颤。
    沐浴完,又要回正房去,伺候沈柟入寝。她对侯府的规矩知之甚少,领她进来的仆妇特意遣了个嬷嬷来教导她。
    娇娇这才知晓侯府原有三位爷,除去嫡出的沈檀和庶出的沈柟,另有一位也是嫡出、正在京中做官的沈桁。沈桁虽常年不在侯府,但妻子和孩子都在府里。
    嬷嬷将府中情况及各种规矩略略介绍了一下,又说原本她作为妾没有资格在正屋吃饭和过夜,但因了沈柟腿脚不便,他们这一房被允许有例外。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她记住自己的本分,所谓妾不过是高一级的奴仆,万万不能有半分僭越的心思。就算允了她在正屋吃饭和过夜,也千万别想拿自己当正经主子看。
    她才进来一天,每个人都在耳提面命地提醒她,她有多低贱。
    娇娇想自己大约是低贱的,否则为什么经历了上回的笑话,又死缠烂打地进来呢?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做这种愚蠢的决定吧。
    她回到正屋,沈柟早已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屏上继续看书。
    红烛高照,两人如此相对,却互相都有些尴尬。
    娇娇心里已萌生了退意,想求沈柟放她回家,见了沈柟却说不出口;沈柟想亲近娇娇,看着她疏离的神色,却踟蹰不前。
    到底是沈柟先服软,唤了一声:“娇娇。”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得娇娇的心肠硬不起来了。他完好的那边脸丰神俊朗,如果他没有出事,也该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娇娇低着头,缓缓地走到床边。她穿着宽松的红绸衫子,美好的肩线和窈窕的腰身隐隐约约的,极为撩人。
    “坐吧。”沈柟说:“我有话和你说。”
    是要说她在想的事情么?娇娇忍不住猜想,顺从地在床边坐下。
    沈柟开口,问的却并不是她在想的事情。
    “你今年多大了?”他问。
    娇娇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不由得有些结巴:“虚……虚岁十九。”
    他仿佛已然考虑了很久,话里没有半分犹豫:“你还这么年轻,我却不知自己能活多久。我不能害你,所以,我不会碰你。以后你若是改嫁,后头的男人也会对你好一些。”
    娇娇微微张着唇,忘记合上。
    她晓得沈柟是个好人,却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
    “可是……”她是他的妾,是来服侍他的,沈大侯爷会乐意见到这种境况么?
    “大哥那边我自有交代。”他柔柔地说。烛光像他的话语一样温柔,柔柔地落在他脸上,令那半张原有些狰狞地脸也柔和了不少。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叫人怪罪于你。”
    “不早了,歇息吧。”他见娇娇愣愣的,良久也不说话,便轻声催促了一句。
    娇娇醒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撤了帐上的钩子,爬上床躺着。他也躺下来,在她身侧留下半人宽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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