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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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砚倾把脸贴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耳畔男人的心跳节奏竟不似一贯的沉稳，透着一丝紊乱。
    怎么开口告诉他呢？就连她自己都痛苦万分的抉择，让他知道了，岂不是更加难以承受？
    到底是作罢，她悄悄的却又沉沉的在心中叹息，抓着他胸前衬衫的双手，几乎要将他的衣服揪出窟窿。
    顾砚倾强撑着酸胀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一滴，以免被他看出端倪。
    上车之前，就让她这样静静抱他一会儿，把他的味道永远刻入心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翻出来回忆回忆……
    “走了。”她轻声的说。
    穆景霆朝她额头落下极尽温柔不舍的吻，打横将她抱上了车。
    老九开车，段容深坐在副驾驶，顾砚倾和穆景霆在后面并排而坐。
    引擎启动，车子很快驶出了儿童医院的大门。
    顾砚倾微微偏头，望着窗外。
    穆景霆紧握着她的右手，漆黑的眸光凝在她身上一秒都未曾挪个，仿佛看不见她了，下一刻就会突然支撑不住。
    段容深扫了几眼后视镜，目光偶尔定在顾砚倾脸上，狭长的凤眸情绪复杂难辨，一路基本保持着沉默。
    似乎觉得车内的空气太过压抑，他降下一半的车窗，修长白皙的手搁在窗沿外，由着夜风吹乱自己的黑发。
    明明仲夏，今夜的风却格外的冷呢。
    车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的顾砚倾把大半张脸都没入阴影里，藏在车门边的左手死死抓住座椅真皮。
    对不起，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有来生，妈妈一定会偿还这份罪孽……
    这辈子她最爱的男人，不忍心他跟着自己一起承受这份痛苦，不愿看到他艰难抉择的模样，就让她来当个坏人吧，所有的罪孽深重都由她来背负。
    假如……假如这次她有幸活着回来，她和他还会再有宝宝。宝宝，请你原谅妈咪，下次请你，请你再次来到身边，妈咪一定会好好疼你……
    反反复复的在心里这么默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
    ……
    二十多分钟后，抵达河湾码头。
    顾砚倾从车里出来时面如死灰，码头的温度比市里要低些，夜风刮在脸上，竟透着丝丝凉意，一直凉到了她的指尖心底。
    河岸的灯光幽幽的亮着，浑浑噩噩之间，看到河面上驶来一艘小型游艇，像极了从冥河彼端迎接她的死亡之船。
    神经随着游艇的停靠猛然一紧，她屏息盯着从游艇上下来的人影。
    她并不惧怕黑暗，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在黑暗中自如行走，只是这一次，恐惧令她不能动弹。
    那个人踏上岸，眼看着就要径直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猛地朝顾砚倾望了过来！
    顾砚倾心头一惊，连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那人不是陈珊，她却也认识——陈珊的丈夫，曾经是她小学的体育老师，叫邹辉。
    当年她为了追查陈珊的下落，找过这个男人，但邹远声称两人早已离婚，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现状。
    她就真的信了……
    邹辉一身黑色的运动衫，保养的很好，接近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两三岁。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透明塑胶袋，递给段容深：“孩子已经送到另外的地方，确认你们没有使诈后，会把地点告诉你们。”
    段容深冷冷勾着唇角，打开塑胶袋，里面一支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机械变声，听来应该是陈珊本人。
    “你女儿很乖，很听话，是个美丽的小女孩儿，可惜啊，她投错了胎，不然我也不忍心让这么漂亮的孩子受苦。哦对了，我前夫应该警告过你们了吧，别耍花招，不然我会让你们亲眼看我处理掉这么美丽的小女孩儿……”
    段容深眯了眯长眸，回头看穆景霆一眼。
    穆景霆深邃的五官罩满寒气，没有出声，却是下意识的伸臂护住身旁的顾砚倾。
    录音笔的声音暂停片刻，再次传来囡囡的哭声，哭声有些模糊，却听得出来她的畏惧害怕。
    段容深紧紧拢着眉峰，眸光冰冷如梭的射向邹辉，警告亦是憎恨！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起眼，目光浓重如夜空般看向顾砚倾。
    “说实话，我舍不得你就这么死了，毕竟你是我认为可以拿来对付穆景霆最有效的棋子。可惜我算错了一件事，自从菁菁死后，我段容深可以说几乎没什么软肋，结果却栽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为了救囡囡，我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段容深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所以，就算这时候你们反悔，我也会不惜一切阻止。”
    穆景霆不知何时点了根烟在抽，蹙紧的眉头仿佛能夹死苍蝇。
    他笔挺的伫立着，静静凝视身侧的小女人，望得入了神儿，他心爱的女人。
    这一刻内心沉寂的下了决心，他一定不要让她出事，既要救出孩子，更要救出她！
    不管这世界怎样运转，他都不能失去她！
    把烟扔在地上，穆景霆伸臂再次拥住她，紧紧的，几乎要把她刻入自己的骨髓一般。
    她身上怎么会这么冰凉，隔着衣料都能传递到他的肌肤。
    一定很害怕吧，现在的她，该是多么无助，就连他都逼着把她送到恶人那里……
    “时间不等人，两位抱够了吗？”邹辉显然等不耐烦。
    穆景霆只投去一个眼神，冷戾森寒，邹辉被盯得浑身毛骨悚然。
    神色平静的脱下西装外套，披到顾砚倾清瘦冰冷的身躯上，夜里他的目光，比那夜空和湖水都深邃难以琢磨。
    顾砚倾抬头望他，杏眸里隐隐的水雾，大概是眼泪憋得太久，眼睛里红血丝很是明显。
    心里再痛，再痛都得忍着！
    她不能这时候让他动摇，否则她也动摇了怎么办？
    顾砚倾佯装撅起小嘴：“说好了好好送我，抱得都不肯撒手了。”
    他静默的用略微粗粝的拇指抚过她的额头，低头薄唇凑到她的耳边，蹙眉吐出两个字：“等我。”
    继而，他食指点开她的前额，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顾砚倾怔然片刻，忽的一丝释然。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她应该相信他才对，这个男人跟她作出了约定，便不会食言。
    风卷着如丝的黑发在幽幽河岸愁肠百结的纠缠飞扬，遮住她嘴角那浅浅的她双手微微握拳转过身，没有了犹豫。
    游艇离河岸越来越远，男人伫立在原地，指间的烟只剩下小半截，河岸只有一盏灯，周围很暗，照亮那张深刻沉寂的脸庞的，是那忽明忽灭的烟头。
    他脸上的表情隐藏得很深，沉默的望着那艘游艇消失在河岸地平线的尽头。
    剩下的烟很快抽完，穆景霆转过身，大步跨向张龙刚刚开来的座驾！
    “不会让你有事。”男人靠在车座上，漆黑如墨的眼底，深沉得什么都看不清。(中文 a href=&ot; tart=&ot;_bnk&o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