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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叔骂一句,从柴禾堆上抄起了镰刀,快步赶在了你爹的前头,朝着大门外的泥潭边走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们看到了吓人的一幕,浑浊的水面上,一条檩条粗细的东西冲天而起,摇摆不定,搅得潭水翻涌不止。
“我草,反了你了!”你小叔破口大骂。
“老二啊,你觉得是那个造孽的怪物吗?”你爹天生胆子小,远远站在后头问道。
“不是它还能是啥?”你小叔说罢,张牙舞爪挥舞着镰刀,“死蛇妖,你要是再作孽,我就用镰刀剁碎你!”
那孽障不但不停下来,反倒搅动得更猛了,一时间搅得潭水就像烧开了锅一般,直翻浪花。
这时候,屋里的你又哭闹起来,越哭越凶,听上去几乎要把那几间破屋子给震塌了。
你小叔直接疯了,弯腰摸起了大块的石头就往水里面扔,但根本不管用,那蛇尾摇摆的力度更大了,呼啦啦,搅得臭水直往岸边涌。
“咯……咯……咯……”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你小叔寻着身影望去,见一个老女人正站在一团灌木的阴影下望着他龇牙咧嘴。
你小叔大声骂道:“谁家的臭娘们,滚一边去!再笑试试,老子非灭了你不可!”
“你敢!”老女人死死瞪着他,眼神冰冷,就像碎刀子一样射向你小叔,尖声细气地回骂道,“小箩筐,你这个逆子、畜生,当初就该掐死你!”
她竟然知道你小叔的小名,这让他又气又恼,弯腰摸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劲咂了过去,“该死的老嬷嬷,去死吧!”
老太太一闪身,没了踪影。
“老二,咋回事?哪里来的老嬷嬷?”你爹走了过来,小声问你小叔。
“哥,你没看到?”
“看到啥了?”
“一个老女人啊。”
“老女人?”你爹朝着二弟扔石头的地方看了一眼,说,“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啥也没有啊。”
“被我打跑了,当然没有了。”
“你跟我说说,你看到的是女人长啥样?”
你小叔就简单描述了一番,说个头不高,花白头发,满脸褶子,密密麻麻,看上去像个大核桃。
“下巴上是不是有颗痦子?”你爹问。
“好像是。”
你爹冷下脸来,嚷道:“老二,你无法无天了,怎么好胡乱骂她呢?”
“她躲在哪儿幸灾乐祸,瞧咱们家的热闹,不骂她骂谁?疯子,疯女人,去死吧!”你小叔再次扔一块石头过去。
“傻瓜,那是咱娘!”
“哥,你胡说什么呀,那怎么就没看出是咱娘呢?”
“咱娘死的时候你还小,能记着才怪呢!”你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走过去,一把攥住了二弟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拖回了家。
你小叔不服气,叽叽咕咕,一个劲地埋怨哥哥是被蛇妖吓傻了,娘都死了很多年了,咋会突然冒出来了呢?
你爹没说话,进屋取了一沓草纸,在院子里烧了,边烧边跪下了,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此后的几天里,果然就不见了那个老太太的影子,倒是那蛇仍时不时地出来挑衅。
几乎每天后半夜都把尾牙翘出来,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水涛声。
它一闹,屋里的你就开始哭嚎,几天下来,先是哭哑了嗓子,接着就不断的咳血,看上去小命都难保了。
你爹几次去求黄半仙,可人家死活都不来,说自己法力不够,不敢招惹。
就在一家人急得上蹿下跳、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浑身散发着脚臭味的修鞋匠走进了你们家门。
那天上午,你爹林老大去了白玉山的庙里求神拜佛去了,你小叔也不在家,修鞋匠推门进来,站在院子里喊:“有人在家吗?”
“谁呀?”你娘隔着窗子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偏僻山村,哪里来的修鞋匠呢?
修鞋匠把肩上的担子放下,说:“修鞋的,过来讨口水喝。”
你娘抱着你走了出来,打眼一看,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修鞋的外表看上去邋里邋遢,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清气,绝对不是非凡俗之人。
她从里屋拿出了暖瓶,再找出仅有的一点茶叶,给修鞋匠泡了一碗茶水,毕恭毕敬递了上去。
修鞋匠道一声谢,并不急着喝,低头找着襁褓中的你看了几眼,微微颔首道:“冤是冤,债是债,冤债皆有头啊!”
你娘心头一震,说:“老师傅,您喝水。”
修鞋匠轻抿一口,说:“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可这味道不对。”
“老师傅,这碗我可是刷过了呀,咋就味道不对了?”你娘问。
“怎么不对,你知我知,无需说破。”修鞋匠再喝一口茶,把碗放到了磨台上,接着说,“天下之缘,千奇百怪,虽有善恶之分,但终归有个了结,就是吧……就是吧,由此打住……打住……”
你娘听了,脸色骤变,血色全无,黄如蜡纸。
修鞋匠叹息一声,出门之前,递给了你娘一包东西,说:“本该付你茶钱,可半天没开张,手头拮据,这包东西权当还账了。”
“不要钱……不要钱,不就是一碗水嘛。”你娘连连摇头。
“拿着吧,天下没有不了了之的缘分,我欠了你的,你又欠了那个孽障的,等它再出来讨要时,你就直接扔给它。”
“师傅,您是说水中那怪物?”你娘小声问道。
“是啊,夜里再出来闹腾时,直接扔到水里就行了。”修鞋匠说着,挑起担子朝外走去。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他扭过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他走吧,留在家中惹祸端。”
你娘往前跟一步,问:“你说孩子他叔吗?”
修鞋匠点了点头。
“不走不行吗?”
“断断使不得,孽缘一成,必有报应啊!”
“可……可……”你娘带着哭声说,“公婆死得早,从三岁的时候我就带着他,这儿已经是他的家了,咋好赶他走呢?”
修鞋匠脸色阴沉,叹息道:“当断则断,没什么好留恋的,记住了,人作孽,不可活,让他走吧,越远越好。”
“师傅,他……他不会遭啥不测吧?”
“大可不必为之担忧,虽是孽缘,但也算得上是孝字当头,只要日后行事以慈悲为怀,照样能出人头地。但若六根不净,为非作歹,照样会厄运当头,葬身非命!”
“大师!”你娘失声叫道,一脸仓惶。
“这就是命啊,该来的迟早要来,该走的早晚要走,罢了……罢了……”修鞋匠叹息一声。
你娘低下头,看了一样怀中的孩子,问:“大师,那……那这个小人呢?她日后不会……”
修鞋匠皱眉一蹙,说:“生不由己,怪不得她。至于日后的运势,就看她自身的造化了。”
“大师,啥叫生不由己呢?”你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修鞋匠坦然一笑,说:“这个就没有必要问我了,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既已如此,就顺其自然吧。”
“哦……哦……”你娘咬了咬嘴唇,连声道谢。
“用不着言谢,我也不是啥大师,只不过是个修鞋的破烂老头罢了。对了,这孩子是不是还没取名?”
“没呢。”你娘点了点头。
修鞋匠稍加思索,说:“那就叫小逃吧,一辈子下来,大难无恙,小灾逃脱,也就足了。”
你娘躬身致谢,抬头看时,早就没了修鞋匠的影子。
自此之后,再也没见过他来过村上。
这一切,你娘都装在了自己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自家男人都守口如瓶。
她按照修鞋匠的指点,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趁着那蛇妖再次出来作孽时,把那包“东西”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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