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尸兄有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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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那根东摇西摆，不停拍打着水面的蛇尾巴眨眼间就消失了，连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回家后，你娘走进了小叔子睡的那间侧房，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这个家你不能呆了，远走高飞吧。”
    你小叔也没多问，应一声我知道了，就接着睡他的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背起铺盖卷，悄悄走出了家门。到了门前的水潭边时，稍作停留，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阵子，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村子。
    ……
    瞎奶奶的故事讲到这儿，就像被啥东西咬了一口似的，大叫一声，撒腿就跑，别跑莫名其妙地喊着：“不敢了……不敢了……饶了我的吧……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看着她那副哭爹喊娘的狼狈相，我以为她疯了，禁不住哑然失笑，可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她一个猛子扎进了我家门前的水潭中，粘稠的混水中一瞬间波涛翻滚，涟漪阵阵，就像两条大鱼在里面打架似的。
    我傻在了岸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声喊着：“快来人呀……救命呀……瞎奶奶落水了……瞎奶奶掉泥潭里了……”
    等到有人听到赶过来后，水潭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好说歹说，人家都不肯相信我的话，反倒怀疑是我的脑子出了毛病。
    爹走了过来，望着着我的眼问一句：“瞎奶奶真的掉水里了？”
    我点点头。
    “她是怎么掉进去的？”
    “跑着跑着人就下去了。”
    “你可不能骗人。”
    我说我没骗人，骗人不是好孩子。
    爹这才直起身子，对着后面的人说：“孩子没说谎，赶紧捞人吧。”
    可瞎奶奶是个孤身老人，没有老伴，没有子女，连亲戚近支都没有，潭水又臭又脏，根本没人肯为她卖命。
    我爹倒是想下，可往前走了没几步，就打了退堂鼓。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举在手上，朝着后面摇了摇，说：“谁下去，这钱就给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站在一旁瞧热闹的二愣子跟了上来，说：“我，你把钱给我，我下去！”
    “先下水，只要把人捞上来，我立马就给你。”我爹转动着身子，不让二愣子抓到钱。
    “你要是骗人呢？”
    “骗人我是你孙子！”
    “那好。”二愣子走到岸边，扒光了自己，纵身跳了进去。
    别看二愣子傻，但水性极好，他小时候放过水牛，天一热就陪着水牛泡在水里，一来二去就成“泥鳅”了。
    费了半天工夫，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二愣子才把人给捞了上来，就像拽着一件吸满了水的破棉袄一样，把瞎奶奶拖上了岸。
    我走过去一看，差点给吓了个半死——瞎奶奶脸上的皮肉肿胀得发白，就像吸足了水分的白面馒头，眼睛却没了，只剩了两个黑窟窿，里面还汩汩往外冒着血水。
    爹把钱给了二愣子，抱起我，一憋子气跑回了家。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一个人靠近水潭边，就连打那儿经过，也尽量离得远一些，唯恐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也就淡忘了，心思变得平静下来。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一天中午，我正躺在床上犯迷糊，突然听到大门外有刹车的声响，赶忙爬了起来，透过窗棂往外一看，竟然是小叔回来了。
    自打他离家出走后就很少回来了，就算是偶尔回来一趟，也是趁着我爹外出干活的时候。
    每一次回家之后，也不多做停留，放下给我买的好吃好玩的，再跟我妈聊几句话就急匆匆离开了，说是城里的工作忙，不敢耽误了。
    看上去他这次回来有些异常，不但没给我买东西，脸色也很难看，就像好几天没睡觉时的。
    进门后，他就把我妈拽到了墙根的大树下，神神叨叨说起了话。
    我妈听了小叔的话，也跟着变了脸，说：“不中……不中，孩子还小呢，不能让她干那个。”
    小叔急了，脸都白了，说：“嫂子，哪有啥呀？不就是演个戏嘛，何必当真呢？”
    “演戏也不中！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妮子八字软，早就有算命先生说不好养活，你可不能犯傻啊！”
    “嫂子！”小叔眼神变得有些凶了，他说，“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这事我都答应人家了，要是反悔，不但要赔人家钱，怕是连小命都难保！”
    “有那么严重？”
    “可不是嘛，那是个大老板，咱们惹不起。再说了，人家也是找高人推算过生辰八字的，唯独就选中了咱家闺女，你不让小逃去，不是成心砸人家的场子吗？”
    “满天下那么多女孩子，我就不信就咱家小逃合适了。”
    “还真让你说着了，方圆几百里，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小叔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来，塞到了嫂子手里，哀求道，“嫂子，你不是常说，做人要善良嘛，怎么这回就眼睁睁瞧人家的热闹呢？”
    我妈看了看手中崭新的票子，无奈地说：“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这事儿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不这样吧，等你哥回来后，你当面亲口对他说，好不好？”
    “嫂子，这都来不及了呀！”小叔抬头望了望天，稍加思索，说，“实在是来不及了，那事儿必须赶在正午做，你就答应吧。”
    见我妈还是冷着脸摇头，小叔就说：“嫂子你别怪我耍横，今天这事儿我还真就豁出去了！”
    “老二，你别……别……，听我说，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得为孩子想一想，为你哥……”
    不等我妈把话说完，小叔已经小跑着进了进了屋，拽住我的小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小逃，小叔知道你在家闷得慌，急着赶回来带你去城里玩一天，好吗？”
    听上去是在商量，可话说得很硬，根本容不得我说啥。
    走出房门，他一把抱起我，飞快地穿过院子，几秒钟就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那辆破车前。
    小叔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还不忘朝着站在院子里发傻的嫂子挥挥手，嘴里喊着：“嫂子你就放心吧，日落之前我一定把妮子给送回来。”
    我妈没做声，一脸的忧戚。
    妈妈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叔不就是带着我出去玩玩嘛，何必弄出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来呢？
    她可真是小题大做了，这都放假好几天了，一直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都快把我给闷死了。
    我坐在颠簸不停的小车里，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变得开心起来。
    本以为到了城里之后，小叔会带我逛公园、去超市，或者看个电影啥的，最起码也会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直接把车开到了郊区的一块空地上。
    车子停稳后，小叔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对我说：“小逃，你先坐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小叔，你要去哪儿？”
    小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人，说：“那不，就在那儿，我去跟他们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朝着黑乎乎的人群看了一眼，问小叔：“他们在干嘛呢？”
    “他们在拍电影呢。”
    “拍电影？”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小叔，他们在拍什么电影呢？”
    “哦，他们在拍……拍鬼故事呢。”
    “鬼故事，那不是怪吓人的吗？”
    “没事……没事，演戏有什么好怕的？”小叔扮一个鬼脸，接着问我，“小逃，你想不想当演员？”
    “想，当然想了。”
    “那好，你乖乖在车里呆着，我去求求导演，看他能不能给你一个角色演一演。”
    “好呀……好呀，小叔你真好！”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二叔下了车，快步走近了人群，我透过摇下去的车窗玻璃，好奇地朝那边观望着。
    果然像小叔说的那样，他们在拍一部吓人的戏，那场面几乎都要把我给吓尿了——
    高大的树冠下，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走到了停尸床前，蹲下来，缓缓揭开了罩在上面的白布，露出了一具尸体，一具被肢解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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