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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
江南的冬季,总是微雨夹着小雪花,湿漉漉的地面,阴沉沉的天,鲜有几日河面、地面会结着薄冰。
这天,阳光和煦,从琉璃色的屋檐斜射下来,照得池水上的薄冰泛起细碎的光点,池里枯萎的荷叶早被洵儿收拾干净。满院子都枯枝,唯有在墙角处有一小株红色腊梅,在严寒里悄默声地开着,这是陈伯大前年秋天在前院栽腊梅树时,从各院挑省的苗子中挑了颗最精神的一颗,偷偷栽在这西院花园的角落里,否则一到冬天这院里一丝生气怕是都没有。
柒青裹着棉被坐在门口,平日里带着的轻纱盖头今日并没有带着,才能让人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是怎样一张让人着迷而又敬而远之的脸。
她的容色晶莹如玉,秀气的眉下嵌着蓝紫色异瞳双眼,清冷又奇异,看了让人好像会不住地往眼眸里掉落,娇俏挺拔的鼻子下是一张不点即红的朱唇,美得不可方物。但,有着这般容貌的异瞳,却成了他人构陷的最大把柄。愚昧而又可笑的世人将她视为妖孽、扫把星,认定了是因为外祖父仵作的身份,积累了晦气,才报应到她的身上。连自己的父亲、祖母都是极其厌恶她,甚至将自己和母亲软禁在这西院里,怕自己的样貌污了柒家人的名声,真是可笑至极。
柒青的手里捧着洵儿刚刚熬好的姜茶,眯着眼睛,只有这寒风被吸进鼻腔的刺激,才会让柒青有还活着的清晰感。
“三姑娘,三姑娘!”洵儿抱着刚从库房领回的煤块和月例,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眼里的泪光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怎么了。
“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柒青裹了裹棉被,抬眼看着洵儿。
“三、三姑娘,老爷、老爷要将您嫁出去了!”洵儿将包裹放到桌上,背着柒青闷着声。
“我还以为是何事,将我嫁人这是迟早的事罢了。”柒青的睫毛被姜茶的热气熏得湿乎乎的,轻轻地上下动了几次,看不清悲喜,她早已看透了这柒家的人,算计来算计去,终于还是等不及要将自己这个妖孽赶出柒家了。
“三姑娘,您知道老爷是要将您嫁给谁吗?”洵儿走到柒青的身边,顿了顿,望向了高墙外的天空:“老爷打算要将您以义女的身份,送给未城最大的盐商洪万城,那个年斤七十的老头做填房!”
“什么?”柒青惊愕地抬起头,眼里掠过了一丝不安与恐惧。
“如果您成功嫁过去了,洪家可能会将一小块盐田作为聘礼,这样一来柒家的生意可以从纺织品的制作与零售,拓宽到官盐上了。最可怕的是,要是这洪万城哪天去了,轻则您是守寡,重则怕是要逼着您一起陪葬啊!”
“真是荒唐,不舍得柒菀乐这个女儿,便只能舍弃我了,让我嫁给这样一个快要踏进棺材的老头,为自己铺路,真的是荒唐,待他往后赴黄泉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娘亲!”
“三姑娘,咱们去求老爷吧?”
“求?没有用的,但是我柒青就不会坐以待毙,待我好好思考一番。”
次日晌午,柒青坐在床榻上看着娘亲留下的书,午饭也无半点胃口,思绪乱极了。
“三姑娘,老爷和大夫人来了,正堂等您。”洵儿利索地将外衣给柒青披上:“外头冷,多穿点,这次老爷嘱咐只准您一人去,奴婢陪不了您了,待会儿见了老爷和大夫人,切忌不要惹怒了他们,万事要先保持冷静。”
“好,我尽量。”
西院正堂。
柒裕和云想荣坐在檀木雕椅上,小声交谈着。
“今天父亲和主母怎么都来了这西院,真是难得。”柒青踏进正堂,将自己的轻纱头盖取下,端正地站着,下颚微抬,镇定自若。
“你是我的三女儿,如今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为父想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已经让你的主母去物色了。”柒裕说这话时,都不削正眼看自己的三女儿,唯恐被她的那双鬼魅一般的眼睛瞧见了会败坏了自己刚刚找大师做过的运势。
“哦?有这等好亲事怎么会让我捡了便宜?”柒青轻笑,胸口被心里的怨气压得难受。
“青儿啊,你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我也是你的主母,当然事事也要为你着想的。”云想荣说着便站起来,走到柒青的身边,试图抚慰她的肩膀。
柒青礼貌地朝着云想荣作了个揖,巧妙地躲过了触碰:“多谢主母费心,可这等好事不应该留着给我的二姐吗?二姐比我大一岁,还未出嫁呢,我这做妹妹的怎能抢在姐姐的前头呢?”柒青眉眼似水,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叫人看不出此话有任何的不妥。
云想荣,眼里金光一闪,便露出关切的神情:“你的娘亲去的早,我和你父亲就想着将来能有个好人家待你,现如今我们为你寻了一户好人家,洪家家大业大,是未城数一数二的大盐商!这婚事我定然是要多为你费心的,再说了菀乐这丫头性格还未定性,你可比她懂事多了,你嫁过去了,我也放心。”
“主母您可别这么说,这可是要折煞我了,青儿受不起的。”
“青儿,你这是何意?难得不愿意吗?”云想荣看向了柒裕,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你身为我柒家的女儿,就要听从长辈的安排。今日我和你主母来,是过来通知你的,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柒裕正色道。
“呵,我是柒家的女儿?有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柒青心里的怨气与愤怒想一头野兽一样地在嘶吼,蓝紫色的双瞳有着异样的光芒,仿佛有什么戾气要喷涌而出。
“大胆!真是没有规矩!”柒裕顿时火冒三丈,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将桌上的茶杯都震得叮当响。
“我的母亲早逝,我的父亲恨不得从未生过我这个妖孽,怎会有人教我规矩?”柒青将自己的轻纱头盖扔在地上:“就因为我的这双眼睛吗?你们一个个地就视我为污物,甚至我的亲生父亲、祖母将我软禁在这院里!从小就让我带着这头盖!你们可知我从小是如何在眼泪里长大的?”
“柒青!不得对你的父亲无理!”云想荣呵斥。
“十六年了,打我记事起见父亲才不过三次:第一次是母亲病逝,那年三岁,也只是匆匆来了这西院一趟,便走了;第二次是我四岁得了严重的伤寒,他来看我了,却只不过是将我从母亲的房里移到了西院的偏房,说是为了不传染他人;今日便是这第三次,却是要将我嫁给年近七十的老头做填房!”柒青一个箭步冲到了柒裕的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右手的指缝中露出一点银光,那是柒青在之前便准备好的浸泡了一天曼陀罗花汁液的银针。借着手上的力道,扎进了柒裕手臂上的曲池穴附近,快速地拔出丢弃在柒裕的椅背后。
“放肆!”许是被抓疼了,柒裕一把将柒青推开,“今日我们好生来告知你,没想到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洵儿从门口冲了进来,抱稳了柒青,便跪在地上求着柒裕饶过她的三姑娘,云想荣也惺惺作态地帮着柒青求饶,宽慰着老爷。
柒青见方才已经将曼陀罗花毒刺入了柒裕的体内,便假装着服软,也跟着跪了下来。柒裕的脸都气得扭曲了,牙根恨得直痒痒,奋力甩了衣袖,叫着云想荣愤然离去。
“三姑娘,您这是何必呢!为何不听奴婢刚刚的劝告要惹怒了老爷!”
“洵儿,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这才是开始。”柒青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了椅背后的银针,多亏了娘亲当初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的医书和古籍,否则我哪有能力去救自己。“洵儿,麻烦你今日或者明天将陈伯喊来,我有事求他帮忙,尽量不要让别人知晓了此事。”
“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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