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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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出生起，我便是皇室尊贵的嫡公主。母妃常说，我长大以后是要嫁给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之人，是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的。可是母妃不明白，我自始至终都只想找一个宠我爱我的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天长地久。——上官柔
    大殿里的气氛此时有些紧张，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上官堇看着场上的尴尬局面，倒是没有一点儿被影响的痕迹，依旧一脸静待下文的模样。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事件里的女主角——上官柔却不顾皇后的阻拦，走出来立在了大殿中央。
    上官柔今日穿了一件嫩绿色的烟罗水袖宫装，外套白玉兰散花纱衣。头上绾了个堕马髻，插一只金色的蝴蝶步摇，给人一种温婉大方的感觉。
    她朝着郑文帝盈盈下拜，而后跪在大殿上，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决地说：“父皇，我听闻大凉国的大皇子温文尔雅，才高八斗。儿臣自问貌不出众，才疏学浅，恐……配不上大皇子！”她面色苍白，指尖微微颤抖，向着龙椅处叩首，“儿臣恳请父皇三思而行，也请莫丞相为皇子另择良配！”
    上官柔的话语掷地有声，这位女子的勇气不禁令上官堇侧目。在这男尊女卑，皇权至上的社会里，一个女子，敢站出来婉拒自己的婚事，甚至拂了权贵的面子，个中的心理斗争和所需的勇气可想而知！同为女子，上官堇自问无法做到像她那般。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匍匐在殿下的长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其实今日即使她不出面，他也不会应允了莫永羿，将她许配给凉国的大皇子。皇帝转过头与皇后眼神对视了一下，皇后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
    “柔儿，你先起来，跪在那里做什么，你父皇还没答应莫丞相呢！”皇后派身边的大丫鬟扶起了跪着的上官柔，嗔笑着开口。上官柔低着头，不说话。先前愣着的大臣们此时一一反应了过来，附和着皇后打哈哈，缓和气氛。
    皇后满意地扫视了一眼全场，偏转过头向着莫永羿笑吟吟地开口：“丞相，今日是皇上的大喜之日，应当载歌载舞，与民同乐。今日，我们不谈国事，只管玩乐庆贺，如何？”话音一落，便听得满场大臣“皇后说的是”云云的附和声——笑话，现在谁要是再提和亲一事，信不信皇上让你有来无回！没看出来人家皇后都出来圆场了！
    莫永羿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无关：“一切听皇后安排！”皇后朱唇一弯，素手一拍，一群扭着水蛇腰的妖媚舞姬便鱼贯而入，华丽奢靡的曼妙歌音重新充斥了整个大殿。
    上官堇看着皇后一连串行云流水的表演，突感无语：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外交手段啊！皇后娘娘，真是难为你了，别人闯下的祸还得你来收拾，呜呜，心疼你一秒钟。
    皇帝的寿宴足足办了五天，在这期间，洛郑的皇帝和大凉的使节都没再提过和亲一事。其他大臣见状，明白这是要私下解决，便都十分知趣地闭了嘴只管吃喝，是以，寿宴得以圆满结束。史官记载：郑文帝三年，帝大寿，国为之摆宴。诸国使节来访，大饮五日。帝心甚悦，诸国亦无不满之词。
    对于这次的寿宴，上官堇只想说几句话：睡得不好，吃得很饱，另外重了不少。果然，帝王家的伙食最是养人啊！
    ……
    皓月阁内，莫永羿刚刚在书房内坐定，小厮便来报“左将军求见”。不得已，莫丞相得先去主厅接见左将军。
    一踏进主厅的门槛，便听得左将军不冷不热的嘲讽声：“莫丞相真是好手段！说什么只要向洛郑求娶上官柔，郑文帝便不得不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结果寿宴都已结束了，人家皇帝却根本没有要搭理你的意思！”
    莫永羿不恼不怒，在主厅的首位上坐定后，顾自斟了一杯茶，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左将军也太心急了些，只需再等几日，我敢保证！洛郑的皇帝一定会按捺不住，到时必定会宣我们进宫！”
    左将军有些疑惑：“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莫永羿笑了笑，似是对自己的搭档如此愚钝感到有些无奈：“将军，简不简单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事实不容洛郑的皇帝有第二种选择！”
    见左忠平还是一脸疑惑，莫永羿只得继续解释下去：“如今我们向洛郑的嫡公主上官柔求了亲，皇帝虽然至今未给予回应，但他是绝对不肯让此女与我国和亲的。因为一旦这件亲事成了，大宋与洛郑就必定会决裂！既然如此，洛郑便会有愧于我国，而我们大凉也就可以就坡下驴，提出我们的条件，并把和亲人选换成三皇子。”——你嫁于我们的都不是嫡公主，我们又何必让嫡子来迎娶呢？
    听完这一通解释，左将军的脑瓜终于转过弯来了，脸上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哈哈！老莫，还是你有办法啊！”“哪里哪里……”
    送走了左将军，莫丞相想，大凉皇帝怎么会让他和自己一起来大凉呢？难道凉皇是欣赏他……四肢发达？
    ……
    皇后的坤宁宫中，气氛有些紧张。上官柔正低着头跪在郑文帝面前，身形有些发抖。郑文帝坐在檀香木椅上，满脸怒容，接过皇后递来的茶杯，呷了一口，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哼！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上官柔深深地伏在地面上，闷声答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定当……不会再犯！”话到最后已是哽咽。
    皇后在一旁看得不忍，出声温言劝道：“皇上，柔儿……她只是不想去和亲罢了。”宋、凉、郑三国的利益矛盾她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停了一会，她便又说道：“况且那大凉分明是故意的，皇上，不能把柔儿送去和亲啊！”
    坐在首位上的皇帝，威严的脸上闪过一抹沉思。两道锐利的目光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射出，摄人心魄。大凉此举明显别有所图，应该不是真的想求娶柔儿。只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的目的何在？皇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对于皇后的问题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个“嗯。”
    伏在地上的上官柔听见自己父皇毫不走心的回答，不禁抬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有些凄凄然道：“父皇，儿臣绝不去和亲！您知道吗？儿臣平生最大的心愿，不是大富大贵，不是位极人臣，而是……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其实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不过这话，她想她是没有机会说出了。
    沉思着的帝王被女儿的一席话倏地惊醒了，他看了看女儿那含着期待与决然的眼神，正了正神色，沉声道：“柔儿，玥儿（皇后的闺名），莫要担心了，朕是不会让柔儿你前去和亲的。我洛郑的嫡公主岂是它大凉想求娶就求娶的，何况这件事里面，就未必没有它大凉算计的成分！”
    上官柔听见这话，眼里闪起了希冀的光。她破涕为笑，伏在地上叩谢圣恩：“儿臣多谢父皇！”皇帝挥了挥手，让上官柔起身坐下。虽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诺，皇后仍有些不放心，她有些担忧地问：“皇上打算如何答复那大凉的使者？”
    皇帝转过身，眼睛直视着皇后：“阿玥，这也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既然咱们不打算将柔儿送去和亲，就必须要有一个由头。朕想，莫不如对外宣称柔儿已送去道观修行，实则仍留在宫中。阿玥，你看如何？”
    皇帝已许久未叫过她的闺名了，今日却唤了好几次，这让皇后很是高兴。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柔声说道：“妾身一切听皇上安排，但不知皇上安排哪位公主前去和亲呢？”
    “目前适合的，只有堇儿、蕙儿和沫儿，看看再说吧！”——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了，只是那些被仓促决定命运的人们，又有谁问过她们一句愿不愿意呢？
    明天的太阳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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