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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2点临江街中段交叉路口的一间咖啡馆里人满为患。
“用我那银光锃亮的锅碗瓢盆换来的一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庄晏看看了手表,“干坐着等了三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
十二环顾四周,咖啡馆里清一色的年轻学生,大多数就是白天在修罗居吃过饭的。对面靠窗的一桌坐着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就是白天为维护舒泽“潇洒”砸瓷器的那位。
“那位资深粉丝言之凿凿,说今天舒泽一定会住在那里。”
十二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酒店。
“但是十二点已过,一个可疑人物都没有。”
“阿宁呢?”在公共场合口口声声“容姑娘”有些奇怪,庄晏几人只好改口叫容宁的名字。
“阿宁长睡方醒,跑到街上熟悉熟悉环境。”十二靠到椅子上喝了一口咖啡,“几十年没喝了,口感似乎比以前细腻许多。”
“是吗?”庄晏端起桌子上已经放凉了的咖啡,沾了沾唇,似乎还不错,但是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年纪大了,就怕睡不着觉。”
放下杯子,十二拿起桌上的海报瞧了瞧,自言自语,“这长相是不错,就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舒先生本人。”
“无所谓。”庄晏一副不着急的模样,“阿宁说了,自从阿舒失踪以来已经过了七八十年,如果幸运阿舒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一世四肢健全,美满幸福。如果不幸阿舒可能才刚出生不久,正牙牙学语。我们根本不用着急。如果……”
正说着咖啡馆里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庄晏、十二抬头往外望去,一辆黑色厢型车疾驰而来堪堪停在酒店门口。
守在酒店门口的几十人一拥而上,咖啡馆里的人闻风而动,一路推推挤挤涌了出去。
附近面馆、24小时商店等等店铺里同时涌出了好些人。
庄晏眼看着这些人像凭空出现般突然涌到街上,往酒店门口杀来。
车上人在左右工作人员的包围下走下车。
“舒泽、舒泽……”
“舒舒、舒舒……”
十二反应极快地冲在前面,但就在快接近车上人的时候被左右涌来的粉丝堵住了去路。
“这帽子口罩遮的严严实实的。”十二匪夷所思,觉得第一次当粉丝的自己果然还是不够专业,“皮肤几乎都看不到的一张脸,他们是怎么确定就是舒泽的?”
“你不懂。”旁边一位女生拼命挤过来,“这车、这工作人员我都认得,就是舒泽经纪公司的。”
“还有这帽子、这背影,不是舒泽是谁?”
旁边不知是谁声音扭曲地插话。
这……
十二抬抬腿,一愣,竟然无处下脚。双腿悬空十二眼睁睁看着自己动了,被人群挤着推着,就像一个行走的罐头。
眼看舒泽一行就要艰难地冲入酒店大门,十二突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老庄算你狠……”十二叫了一声就看见自己直接往酒店的旋转门撞去。不仅撞到了玻璃门也差点撞到了舒泽和他的工作人员。
擦肩而过的瞬间十二终于看到了那张脸,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眼睛总是看清了。
眼看着几个人由酒店安保护着匆匆进了电梯,十二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抬头对上庄晏看过来的眼神,摇了摇头。
跟海报里不是同一个人。
酒店前台匆匆跑过来上下打量十二,“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朋友?十二哭笑不得。
“我没事。”十二声音清朗,说着避开人群往酒店侧门走去。
刚走到街上和庄晏汇合,两人就听到远远地有人轻声喊着:“舒泽在这儿呢!”
声音很远很轻,可是十二和庄晏听到了。
——
透过门缝看着一群20岁左右的学生一脸兴奋地追着什么而去,舒泽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谢谢。”
前面容宁隔着两步的距离站在门边。
这是一栋老式的木门,木框上嵌着六块玻璃,玻璃上有划痕,木质斑驳,透着老旧的痕迹。
就在刚才舒泽被粉丝发现无路可去的时候这扇门突然被打开,有个好听地声音传来,“要不要躲一躲?”
“当然。”舒泽不假思索。
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一片。
舒泽说了声谢谢,却没见对面的人有任何表示。
房间里静悄悄的,整栋房子都是静悄悄的。
过了还一会儿,容宁问:“你是舒泽?”
对于容宁来说,黑夜如同白天,同样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人大概三十不到,眉目舒朗,如刀削斧凿般的五官跟今天白天在修罗居见到的海报一模一样。
外表看起来跟多年前阿舒的样子似乎很像,容宁只能用似乎这个词,阿舒原本的样子本来就很难见得到,更何况自己一睡几十年,说真的阿舒的脸记不太清了。
“是的。”舒泽点头。
“听她们说你手上有一个金翅蝶。”容宁往自己的手上一比划,“靠近虎口的位置,在月光下金光闪烁。白天太阳底下反而没有什么光泽。”
舒泽将双手摊在容宁面前,“你看,我手上什么也没有。”
“哦,”舒泽笑了,说着转身走到房门右侧,似乎在摸索着电灯开关,随着啪嗒一声,房间的灯亮了,舒泽打开的是两盏壁灯,幽幽的,能看清四周的事物又不会太招摇。
“我忘了,刚才房间太黑,你看不到的。”
说着走到容宁面前,递过来一双手。
“你看,确实什么也没有。”
“嗯。”容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开灯之前她已经知道舒泽的手背上没有金翅蝶。“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容宁淡淡地问,就像碰到一个老朋友,很随意,很熟稔地问。
虽然没有金翅蝶,但似乎并不妨碍容宁找到阿舒。
样貌已经记不太清,就比较像而已。
右手虎口附近没有金翅蝶。
名字也不一样,阿舒本名并不是舒泽,只不过恰巧两个名字中都有舒字。
但容宁就在见到舒泽本人的瞬间就确认了—他就是阿舒。
这是凌驾于外貌、标记之上的,一种感觉。
对阿舒自身气息的一种识别,今时今日再相见,这种气息变得非常微弱,似有若无,几乎微不可查。
在容宁看来,阿舒现在很平凡,肉体凡胎的平凡。
“你说什么?”舒泽上前一步,觉得眼前这位问的问题很奇怪,但表情又那么自然,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过得好不好?没什么不好,但也没觉得什么好。就这样吧。”
见舒泽靠得太近,容宁有些不习惯,微微退开一步,侧过身走到房间中央。这是一栋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建筑风格比修罗居还要老,古旧的老宅已经成了“某某故居”的陈列馆。
“曾经的鲜活竟然就只剩下了这些老照片。”容宁看着房间陈列柜里老邻居的黑白照片,颇有感慨。民国二十三年,这位邻居好不容易在乱世中觅得这一处安身之地,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附近还有几家旧楼,年代久远,保存的不错都成了展馆。”舒泽跟在容宁后面一边走一边看。容宁看着看着竟就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径直上了楼梯。
舒泽适时地跟上来,打开了楼梯的灯。
“你知道我是舒泽?”舒泽不是明知故问,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女孩子见到他之后的反应与所有人都不同,没有见到明星的惊喜、兴奋、厌恶。“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她不讨厌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但也没有陌生人之间的疏离,反而有点像见到半生不熟的熟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略有耳闻。”容宁走在二楼的长廊上,夜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舒泽竟然一路跟在后面找电灯开关。
大概是因为展馆只在白天开放,二楼房间里并没有接通电源。舒泽按着开关,电灯毫无反应。乌漆嘛黑的舒泽一点儿也看不清。
“房间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为什么要进来呢?”舒泽跟着容宁进了二楼一间房间,“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容宁回头,微微一愣,哦。你是阿舒,又不是阿舒,什么都不知道呢。
“容宁。我叫容宁。安宁的宁。”
“这家人有个女儿叫阿琇。因为从小跟着她父亲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借着月光容宁在阿琇的卧室一番摸索。
“她有个习惯,喜欢记录奇闻异事也喜欢记录时政。”
“这种被列为展馆的房子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能找到什么呢?”
容宁蹲下来,往床底下张望。舒泽跟着蹲下来也往床底下张望。
“你在找她记录奇闻异事的本子?”舒泽好奇地问,声音里带着兴奋。
舒泽觉得和容宁这种不要签名,不问合照的相处方式非常的舒服。现在私闯民宅又确定没有恶意的行为让他觉得很新鲜,很好奇。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舒泽蹲在容宁身旁问:“可以你的年纪又不可能认识这家人。小时候常来展馆玩?我也常来怎么没见过你?”
容宁没有回答。她一睡几十年,能说什么?
容宁伸手在床榻下面一路摸索着,终于碰到了一个有开口的夹层,手往里一掏,捞出来一本发黄的书。
这书是用纱线装订的,大概两百多页的厚度。
封面简简单单三个字:闻事录。
容宁抖抖书本边角的灰尘,站起来走到窗边就打算借着月光翻看。
舒泽看不下去了。“不如到一楼去看,好歹有灯光。”
容宁看了看舒泽,“这展馆晚上是不是都没有人的?”
“当然。我小时候常来玩的,对这一带很熟。这样的展馆附近有几家,无一例外的晚上不对外开放。”
舒泽说到这已经明白容宁要说什么了,为难道:“展馆晚上长时间开着灯容易惊动管理人员,但是把书带走,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说着容宁将书重新塞回床下的夹层,“我明天早点来好了。这本书不厚,多来几次就看完了。”
重新回到一楼陈列室,容宁贴着玻璃往外张望,此时接近凌晨一点,四下无人。刚才急着找人的粉丝也没有再出现。
“现在可以走了。再见。”容宁打开房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走了几步见容宁站在原地不动,舒泽回头,想了想,“不如我们合个影。”舒泽扬了扬手机。这是舒泽破天荒第一次主人找人合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记下容宁的样子。
“你是说照相?”
“是的呀。”
“我从来不照相的。”
“……”舒泽竟无言以对。
“不知道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舒泽说完,忍不住笑了,“这真不是搭讪。我说真的。”
“素未谋面。”容宁淡淡地看着舒泽,就像看一个傻子。
当初虽然是一只手吧,总是趴在肩上叽叽喳喳吧,很烦人,但好在无所不知,有一颗剔透的心。
现在这样一无所知,肉体凡胎吧,仍然那么多话。
“哎。”容宁叹口气,望着虚空摇摇头,“一个活得太久的老人家突然忘记所有,从头再来。实在有些惊悚。”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傻了。”
舒泽听着容宁这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是说我傻?”
“不是。”容宁看着舒泽幽幽地说:“我说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你有些像他。暂时看来只是一点点像而已。”
“他叫什么名字?”舒泽问。
容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以后叫你阿舒吧。”
“当然可以,叫阿舒或是舒泽都可以。”
“还是叫阿舒吧。”我只认阿舒,不认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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