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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一脸莫名其妙跟着宣平侯回去之后, 又陪老夫人和几位太太用晚膳,也不知是不是陆承霆专门打听准备过,总之一桌子菜肴,全都是老夫人从前在京里时就很爱吃的。
其中还有一道梨花酥,她特意尝了一下, 原本浓甜的做法改成了若有若无的蜜香,既让老夫人不住回忆感叹, 也不损害她刚病愈不久的身子。
老夫人让她也尝了一块,还给她讲了许多从前李家在京中的往事。
可酥香入口, 她却望着一桌子菜肴走神, 也不知准备了这些的那人现在何处。
再见到陆承霆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
晚膳后她被李玥拉着在院子里说话, 只听李玥忽然皱着脸大叫一声“不好!我肚子好疼, 姐姐快帮我看看。”
说罢拉着她就朝屋里跑。
她自问精通这些急症, 急忙就要跟上去看, 谁知还没追两步就被身后一只大手提住。
回头,正是陆承霆。
李玥见一计不成, 恨恨跺脚,肚子也不疼了, 对着陆承霆做个鬼脸自己跑了。
陆承霆皱眉望着李玥那背影:“看,不怪本王之前诓你,你家人确实让人难以放心。”
林江琬之前还装着与他初次相识, 本想这回就算许多事都要向他道谢, 再见面也一定要守着礼数疏远些, 谁知被李玥这么一闹,顿时破功。
望着陆承霆一脸有脾气又不好同小女儿家计较的样子,她抿了抿嘴,低头垂眸小声道:“郡王之前在侯府时没少敲打她,这是你俩的私仇,与我可没关系。”
陆承霆不用看她,也能从她声音中听出她心情还好。
至少没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他目光柔和了些,“她想阻碍本王见你,手段还嫩了些,就算如今本王也随时能敲打她,她能躲进闺房里不出来,他那表哥可躲不进去。只是除了她,还有你父亲……这个本王就不敢敲打了。”
林江琬这下是真忍不住笑了。
从认识陆承霆这号人起,确实常见他敲打别人,这其中敲打最多的当然还要数她。
如今也有他想敲却不敢敲的,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她一直微微低着头,笑容被鬓发遮着。
陆承霆只来得及看见光洁小巧的下巴翘了翘,那如花笑容一闪而过,定睛再看,她又恢复了之前的谨慎温和。
他怔了怔,自那日长公主来闹,两人已经许久不曾像从前那样亲近在一处说话了。
如今她总算回来,却又隔着这么一大家子人,搞得他在自己府中想见她都不容易,心中怎能不痒。
他想了想,朝院外小路上走去,回头示意林江琬跟上。
林江琬有些迟疑,又望望屋里,似乎想进去跟李玥说一声。
陆承霆道:“你父亲确实让人头疼,今天本王与他说起一件要紧的事……”
林江琬正对白天看见宣平侯与他说话好奇,听了这话,果然忘了自己之前要回去的念头,两步就跟上他的步伐,顺着小路缓行向前。
“郡王与父亲从宫中回来,我算了时辰去迎,远远看着你们似有争执?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皇上又改了主意,不肯放过侯府了?”她跟在他身边,落后半个身子,正好可以偷偷瞧他。
陆承霆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直挺着身子继续朝前走。
一直走到郡王府偏僻边角的一处小梅林中,这才停了脚步。
他回头望向一路追得双颊绯红的林江琬,顺手折了一枝,大喇喇递给她:“本王与你父亲说起的,是你我的婚事。”
林江琬正要去接那花枝,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缩回手备在身后,眼睛看向别处:“我与郡王哪有……哪有什么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陆承霆凑近一步,盯着她的脸,稀奇道:“之前谁与本王说‘于公于私,郡王都该帮着侯府——于私郡王如今还是侯府女婿,与三姑娘婚约尚在,怎么也得帮衬着点岳父家里的吧?’”
林江琬一愣,这是之前她不知自己身份时,听说侯府有难故心急之下瞎说的。
她早就将这话忘了,哪里想到被他一字不落地这样学出来,尤其连她当时焦急的语调都学得三分相似,简直让她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
她涨红了脸咬牙:“可郡王当时也说了,这种婚约郡王不认。”
陆承霆不与她争当日之言,摇头道:“父母之命,哪能不认,你恐怕不知道,今天你父亲还狠狠教训了本王一通,要本王须得对老国公言听计从,不得有任何忤逆不敬。”
林江琬眼巴巴地望着他:“所以呢?”
“你与本王的婚事,是陆老国公所定,所以本王猜想你父亲的意思,便是督促我们二人早日完婚吧。”
他说着,重新将那花枝递上来。
林江琬不可思议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心都露跳一拍,脑中分明觉得他那话必然是在瞎说玩笑,可眼中所见,却是他前所未有的认真模样。
她分辨不清,不知所措地退了半步:“婚约,乃是大事……无论如何,郡王也该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陆承霆深吸一口气。
侯爷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故意与她这样说,嘴上就是逗着她玩笑而已。
然他心中认定了她,这却从不是玩笑。
既然话说到了这儿,此处四下无人气氛正好,他便说什么也不会再错过了。
他深深看她,她退,他便进,一直逼近她身前,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住,让她再无路可逃,这才沉沉在她耳边说道:“琬琬说的不错,婚约乃是大事,需花些时间好好想想,那本王想先做些不用‘想想’的小事,琬琬可愿?”
林江琬从前觉得陆承霆声音低沉,尤其平日里听着高傲冷淡,只令人生畏,自不如贺敬那种清朗声音亲和暖人。
可此时被他放轻了语调在耳边这样低喃,一不留神身子都软了半边,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跟他将话说成这样腻人的都忘了。
她才发觉自己从前真是大错特错,急忙想退得更远些,但却来不及了。
她的手腕本就被他轻轻牵着,他话音落了,便引着她的手放在他胸前,然后张开怀抱,将她紧紧拥了进去……
-
林江琬回到自己屋中,已是月上梢头。
谁知一进屋就瞧见李玥抱着被子缩在她床上,眼中带着怀疑使劲看她。
她只觉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又腾然烧了起来,连声音都虚了几分:“是我走错了屋子?怎么这时候还不睡?”
“姐姐没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李玥气哼哼从床上跳下,光脚踩在地上,惹得一旁的凤喜和锦绣一阵祖宗姑奶奶的喊,又是掌灯又是去拿干净的帕子和绣鞋。
她却挥手将凤喜手里的帕子打在地上:“没见姐姐一身寒气,先去给我姐姐倒热茶去。”
凤喜哪里不想给林江琬倒茶了,自从真的三姑娘回来,她总算弄明白之前自己那段不受责骂的好日子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她心里再喜欢林江琬,却也得先伺候那难伺候的不是。
她苦着脸过来喊了声“三姑娘”,告罪行了礼去倒茶。
林江琬对凤喜安抚地点头笑笑,将李玥按回床上用被子包好。
“让你担心了,是姐姐不对,下回出去必然先说一声。”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惯了,小时候父亲母亲便不过多约束于她,后来大了住在姨母表哥那里,夜间出诊只要能带回银子,死活都不问,哪里会关心她半句。
就连认回侯府之后,老夫人和其余长辈大约觉得对她亏欠,也从不管教她,除了宠爱,对她也无任何要求。
反而是李玥,管起人来总是比她更像姐姐。
李玥钻回被子,小嘴还是嘟嘟的:“我又不是怪姐姐,姐姐为了侯府当真委屈了,今天姐姐走后,我溜到祖母那里,正听见父亲与她说话。”
林江琬想起陆承霆之前瞎编的那些,说什么侯爷提起他们的婚事……
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父亲和祖母说什么了?”
李玥叹了口气:“父亲很是忧虑,与祖母说起从前在京中得的卦象,说那卦象极准,侯府生杀如今果然全系在姐姐一人身上,只是他却不忍。”
林江琬还是第一次听说早算过卦,愣了一会,便听李玥又道:“父亲说,虽然如此,但姐姐从小未受侯府半点养育之恩,如今在婚事上,也不能用侯府的荣辱去压你,一切只凭你自己喜欢,让老夫人万不可随意做主。”
李玥说完,用被子缠了自己两圈,直将自己绊倒在床上,像脱水的鱼一般胡乱扑腾:“我听了好难过,睡不着,这才来和姐姐说话,结果就见姐姐还没回来……”
她心中挣扎,身子也乱扭:“姐姐是真的喜欢郡王吧?要是不是,可千万不要委屈,父亲会给咱们做主的,再说还有表哥……将来表哥中了状元,也会帮着咱家的,只是还要等等,等他在朝中立足,不知咱们家能不能坚持到那时……真是好急人。”
李玥东一句西一句,林江琬一下子听了这么多,想了一会才算明白了。
陆承霆说侯爷催他早日完婚那话果然又是瞎编的!
用这种事情诓她与他亲近,亏他一个大男人也做得出!?
她顿时觉得自己该捏拳头找他算账去。
可真起了身,却发觉自己并不怎么生气。
如李玥所说,许多事在外人看来,也许是该她去求着他的,就是他不想娶,她也要编一套说辞赖上他才对。
幸而缘分奇妙,让她早与他认识,又顺而自然地走到这一步。
想到今天在梅林之中的拥抱和私语,他后来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触感和温度……她柔了声音,从袖中取出那花枝递给李玥看:“别多想了,自然是我自己愿意的。”
-
这一夜,郡王府上无人好眠,而京城御道的另一处繁华府邸也是灯火通明。
右相鹤长鸣看了看时辰,放下手中书卷,在桌案一侧轻敲了两下。
不多时,只听背后架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对外吩咐一句,让人好生守住卧房的门,自己则是走到架子前,稍一用力,将架子一分两边,露出中央一条空隙。
这空隙正好能融一人,里面却像是能将人吞噬的幽深黑洞。
他从袖中取了火折,在空中摇了摇,一声嗤响,照亮了架子后的几道石阶。
“右相让人好等。”
微有些尖锐难听的男子之声响起,鹤长鸣蹙眉怒目,忙加快了动作闪身进去,又从里头将书架合上。
下了三五步石阶,鹤长鸣脚下落到实处,走到一旁将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点着。
火把照亮了这间地下密室,也照亮了远处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他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微喘两声,瞪着面前瘦骨嶙峋的男子:“不是说了近日不要再来大历,为何不听?”
男子笑了一声,声音如夜枭让人不寒而栗。
“从前朝中是右相说了算,王上当然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右相去办,但现在情况却变了,听说皇帝为了陆承霆,还斥责了你?右相难道不该给王上一个交代?”
鹤长鸣紧盯着面前男子:“一切照旧尽在我掌握之中,有什么要交代的?反倒是你——别忘了,呼斝林,你只是个奴才,凭什么这么跟本相说话?”
呼斝林伸出枯槁的手,用长而黄的指甲刮了刮头皮,刮出一撮头虱在鹤长鸣面前抖落:“你是你们皇帝的奴才,我是我们王上的奴才,而你们的皇帝很快就要沦为我们的奴才了,至于你……”
他用指甲指向鹤长鸣:“等那时,我就让王上将你赏赐给我,做我的奴才。”
只等着看到时候谁会落在谁的手上。
北疆之人果然又蛮又蠢,像这样本事,在大历朝中连一天都活不了就能被人倾轧而死。
鹤长鸣望着眼前一身粗布兽皮的男子,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回去告诉你们王上,陆承霆已经答应北上,只要他一北上,陆家就算不答应退兵言和,也必然内部大乱军心不稳,到了那时,陆承霆就算再得圣心,也不足为虑。”
呼斝林却仿佛早就将他视作自己的奴才了:“可你也说了,他答应得很爽快,必有不妥之处。”
鹤长鸣的耐心几乎到了极限。
北疆这些蠢货,哪里会懂什么叫谋略心机。
他当时那样对皇帝说,当然是因为知道皇帝对陆承霆深信不疑,所以先埋下一个引子,引得皇帝不安,之后才好行事。
至于陆承霆会不会真的叛变到老国公的麾下,这一点他也是丝毫不担心——因为早就有人给他传来消息,说郡王此次答应得爽快,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
“女子?”呼斝林完全不信,“陆承霆是个狠辣之辈,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做事?”
鹤长鸣已经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此信是我藏在郡王身边的人送来的,里面将他是如何对待那女子都说得一清二楚,你带去给王上,让他看看吧。”
呼斝林终于一愣,完全没想到陆承霆身边还有他的人。
他正想继续冷嘲热讽一翻,打开那信,却发现上头写的都是他们布拉东乌的文字,再仔细将那些文字读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服气之色。
“原来十二骑中还有右相的人,而且还是我们布拉东乌的兄弟,”他咬了咬牙,将信装进兽皮袋子里,“我会将信传给王上,不过若是这边出了差错,我还会再来的,那时候右相大人可要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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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一夜没睡好,早上醒来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索性李玥也是如此,两人坐在床上对视一眼,仍旧照镜子一般,连凤喜和锦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姑娘今天穿浅青色可好?”凤喜这回学乖了,凡是先紧着林江琬才不会挨骂:“这衣服是今日一早小郡王手下的长风护卫送来的,说郡王要送姑娘礼物,只是礼物很大,得姑娘自己出门去拿。”
李玥立刻来了兴致,扑上去抢那衣裙,见那衣裙窄腰窄袖,十分硬朗精致,与自己往日穿的飘逸之风大不相同。
她想也不想就要往身上套:“我穿我穿,是什么礼物,也让我替姐姐去拿!”
林江琬嗔笑着推开她,哪里敢告诉她陆承霆都成了编瞎话的惯犯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礼物,说不定只是个幌子要骗她出去。
再说他们昨日在梅林中那样……她怎么敢让李玥替她去。
“郡王想得周到,还专门送衣服过来。”她掩了心虚不自然,“这毕竟是京城,侯府人住在郡王府已经容易遭人非议了,我总穿那素色衣裙确实不好。”
说完,顺其自然地起身,在凤喜的服侍下将衣服换好。
李玥没抢到新衣服,一张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了,又冲凤喜发脾气:“姐姐喜欢你,你以后就跟着姐姐吧……不是以后,就今日,今日就跟去,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回来告诉我郡王到底送什么好东西给姐姐,等表哥来了,我也让表哥送我!”
凤喜高兴,可怜巴巴去看林江琬。
林江琬也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带着她,她在府里可有的苦头吃了。
她虽然不需要下人伺候,但进出身边有婢女这是规矩体面,她确实缺个得用的人,便点头答应了。
凤喜连忙站到她身后去,惹得李玥又是一阵捣枕锤床。
几人笑闹一阵,时辰不早,林江琬不好意思同长辈说要与郡王出门,便让李玥去给老夫人带个话,自己先带着凤喜先快快往前院赶去。
陆承霆今日重新剃了胡子,鬓角发髻也重新编梳过,远远瞧着便觉俊逸非常。
林江琬又是一阵脸热,脚下步子也慢了,半天才挪到他面前。
陆承霆一晚没睡,却并非在担心什么,完全是高兴的乐的睡不着,故而一大早就起来丝毫不觉疲倦,此时见到想见之人,又见那身自己选得天青色骑装将她勾勒得十分婀娜美貌,心中更是满意。
只是侯府那个傻婢女又冒出来了却是有些碍事。
他对着凤喜一指:“你主子我带走了,你也别回去了,让长风带你别处玩去。”
长风怎么也是亲卫,一听要让自己带着个婢女玩,顿时郁闷了:“郡王,属下还得给你驾车……”
陆承霆已经拉着林江琬往外走了:“不用,驾车驭马这事你不如铉雷,今天本王带三姑娘去买马,让铉雷跟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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