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

75.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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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琬是被陆承霆抱进轿子的。
    但是等轿帘落下将他隔绝在外面之后, 她睫毛微动了动, 睁开眼睛,眼底清明。
    也不知刚才是怎么想的,听见他说以后遇见凶险之事,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担惊受怕, 她居然就忽然想走过去抱住他。
    然后。
    然后就得逞了。
    她摸上自己的嘴唇, 抿嘴一笑……
    轿子被抬起来,缓缓向前走去。
    雇来的轿子又窄又小还四处透风,林江琬却不觉得冷。
    她一心想着快些回府, 趁他去抓鱼工夫,一来偷偷告诉李玥表哥来了的事情, 二来, 也要去找祖母请教一下自己的婚事。
    父亲从前教导过她很多大家闺秀之礼,应付个平常是够了。
    但那时她年岁太小,父亲分毫没有同她提过婚事嫁娶应该是什么样的。
    父亲故去后,她凑热闹见过旁人的婚事——卖糕饼的雪娘高嫁给汝城府衙衙役陈大哥,给陈家送了两筐鸡蛋和两筐鹅蛋, 而陈大哥则是给了她家一抬三匹细布和三匹绫罗。
    但陆承霆可不是衙役大哥。
    他是郡王, 是被太后当做养子, 皇帝当做兄长的人。
    她再傻也知道自己如果提着两筐鸡蛋去找他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 她得先找祖母问问。
    女工, 账目, 京中朝中各姓氏家族府邸的关系, 这些东西她用不用学, 也要好好商榷一番。
    想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暖暖甜甜,在轿子中掰着手指算得热火朝天,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要嫁出去的人,反而生怕少了什么委屈了他似的。
    正这时,她忽然觉得轿子快了起来,摆动的幅度也大了些。
    “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收了心思,掀开一角帘子向外看去。
    外头轿夫连连道歉,语调惶恐:“到闹市了,路边刚撑起两个杂耍摊子,眼看着人和车马就要多起来,小的们便想着快些从这处过去,免得一会堵住了路过不去了——害姑娘受了颠簸,小的罪该万死。”
    原来是这样。
    轿夫做脚力生意的,自然不愿被堵在路中间,何况她也不娇气,也想快些回府,便放下轿帘道:“无妨,你们无需顾虑我,只管走吧。”
    -
    陆承霆骑马在后头远远跟着,想着方才那绵长一吻,只觉一种难以控制的燥热在自己浑身上下游走,时而上头时而下腹,要不是外头冷风吹着,让人冷静一些,他恐怕早就跟她挤一个轿子里去了。
    不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去寻访收集些林茂的旧物留作纪念,顺便将林茂留下的那位孀妻接出来,还有,宋春风所提到的学子被除名一事,也需得立刻着手查证。
    这些事,最好是能在一日间办完。
    因为在他心里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抓鱼。
    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去喂她吃鱼了……
    他心情好,以至于一旁两个戏耍打闹的小童到了马下也没留意。
    反正马通灵性,通常这种情况都会自己停下或者绕开,不用他担心。
    可就在他远远眺望林江琬的轿子时,一旁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似乎是玩杂耍的喷出一条长长的火焰,那火焰就像长龙一样在空中转了两圈才熄灭,惊得人群连连后退。
    这一退,就将几个在外圈打闹的小童全挤到了他的马下。
    马匹险些踩到人,自己扬蹄停下,小童吓了一跳,坐在地上抱着马脚放声大哭。
    小童的母亲赶过来,是个模样楚楚可怜的妇人,将孩子抱起连声道歉,声音柔弱欲哭,听得在场的人都酥了身子停下脚步看过来。
    陆承霆望了一眼那妇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再去看林江琬的轿子,已经被人群冲到了另一头,几乎看不见了。
    陆承霆心中暗暗骂了声,往常他这张脸这身衣服上街,谁见了不是躲出去几里地,京城中三岁孩子听见他名字连喘气都不敢,哪里敢这般放肆大哭,又怎么会在他马前打闹嬉戏?
    更不用说后来赶到的这妇人了,那么快就赶到,说明一开始就在附近。
    与他说话,无非就是想再拖延些时间!
    他扬手挥鞭,先将那女子抽倒在地,又在空中打了个响,厉喝一声“让开”。
    人群四散躲开,他策马急追。
    临离开之际,目光一扫人群,果真看见有几个人躲在其中张望。
    他只需停下就能将那些杂鱼抓到狠狠捏死。
    然而林江琬的轿子,已经被抬着转了个弯,拐进了一条窄巷里去。
    陆承霆眯起眼睛,在人群中一扫,用马鞭冲着其中一人一指,然后直追着轿子离去。
    -
    “秦大哥,小郡王方才那一下,是指你吗?”
    陆承霆走后,人群中几个泼皮混子和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围着其中一个人,忐忑不安地问道。
    秦云脸色难看,微有些尴尬。
    方才那一眼,那一指,虽隔着人山人海,却仍旧好像被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盯上一样,凉意从尾椎直攒头顶,让他僵在那里连手指都动不了。
    直到陆承霆都不见人影了,他的冷汗才渐渐渗出来。
    “秦大哥一身学子长袍,又没做什么举动,只是混在人群中远远看着,也不知小郡王是怎么认出他是主使的。”另一人想到陆承霆临走时那一指,也有些害怕,“不会将咱们都认出来了吧?”
    “就匆匆一眼,他就算知道是咱们几个所为,应当也记不住,咱们最近都小心着些,躲起来别出来就是了。”
    秦云听了这些话,牙齿咬得紧紧的。
    “就算被认出来又能如何?陆承霆他从前在城中横行霸道,众人敢怒不敢言,你也看到了,他刚才对女人和小孩都不留情面,跟他作对就是为民除害。”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妇人摸着手臂上的鞭伤,陆承霆那一鞭子打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小飞的举动已经被看穿了。
    所以并不是他不放过女人和孩子。
    “大人的话里暗示的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咱们先动手,给大人制造机会……”秦云站不住理,一张脸黑中透紫,眼中露出凶恶的光:“想要出人头地就不能怕,今天的事情,一旦成了就是帮大人除掉了心腹大患,到时候大人自会论功行赏。”
    -
    陆承霆一路追进巷子。
    巷子中七拐八拐,马儿跑不起来,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咬住了前头的人。
    谁知眼看就剩下一小段的距离,他正要加速冲上去,坐下马儿忽磕绊一下,软了前蹄。
    前头的轿子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气得咬牙,俯下身子,这才发现方才被小童抱过的那只马脚之上,闪着一圈细密的银光。
    那银光似乎是一断锋利的铁线,紧紧缠在马脚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而且不动则已,一跑动起来就会如利刃一般切割进去。
    这种情况虽能坚持一下,但追不了多久。
    他毫不犹豫翻身下马,一手掐断那截铁线,起身拍了拍马头:“去,回府。”
    马儿似是听懂了,转头向回跑。
    他则是抱定要将今日行事之人都砍了喂狗的心思,纵身一跃,扒上巷子里的墙头,双臂用力一撑将自己送上屋顶,举目眺望,然后踩着瓦片墙头,朝一个方向追去。
    林江琬坐在轿子中傻笑,笑着笑着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收了笑容,这回没直接开口去问,而是偷偷将轿帘掀起一丝小缝。
    前面那个抬轿子的背影,比之前她问话时的那个轿夫壮硕了不少。
    看样子,方才颠簸的时候,换了人。
    再闻着空气里那种渗凉的清新,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城郊,至少已经快到人迹罕至草木茂盛的地方了。
    她心中大致有数,不动声色地将轿帘放下,开始发愁。
    轿子中不好使劲,这个距离用针扎对方也够不着,况且抬轿子的有两人,她就算制服一个,也还是难以逃走。
    要是陆承霆在就好了,他打这两个人,一定很轻松。
    其实他刚刚明明说要送她,可她装醉骗了他的吻,实在不好意思与他同路,再加上真没想到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下可如何是好?
    林江琬还在纠结,轿子却一直没停,速度越来越快,一路将她带出了城外。
    她被颠得差点吐了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下了。
    “三姑娘,请出来吧。”
    闷声闷气的粗糙中年男子之声在外响起,林江琬郁闷地掀开轿帘,走出来看了一眼。
    果然,四周山清水秀杳无人迹,身后还有一个不知几丈深的山崖,左右两个一脸横肉的男子一身阴冷气势,根本不是寻常的轿夫,倒像是长风他们那种训练有素的暗卫之类。
    她有些畏高,向下看了一眼就往里躲了躲:“接下来要如何?将我吊在悬崖边,然后朝侯府讨赎金吗——右相大人他,没那么缺钱吧?”
    起初在闹市制造混乱的那些人只是小鱼小虾,跟这些人似乎不同,是什么来头她不知道。
    但这些人知道她是三姑娘,还敢来招惹她,除了右相还能有谁。
    那两人没想到她不哭不闹,还一语道破了他们背后之人,瞬间恼羞成怒。
    “姑娘说是谁就是谁?反正也没有证据,就算抓住我们也指认不到右相那里去。”两人说着,从腰上取出一卷绳子,上前要捆她的手脚,“姑娘倒是好胆量,只可惜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话音一落,伸手一招。
    林江琬只听周围窸窸窣窣一阵如风声的细微响动,再向四周密林中一看。
    无数箭簇寒芒,全都对准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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